夜,更加深了。
翌日,等她醒来的时候,冉佐思已经不见了。她穿着睡衣便离开了卧室。先去儿童房见圆圆,可是圆圆却不在那里。问了何妈才知道圆圆一早就被冉佐思送去幼稚园了。
她悻悻地捱着餐桌坐下来。
正在这个时候,突然她感觉到一双很不友善,充满了敌意的目光正灼灼地望着自己,不由自主地抬起了头,发现门口正站着一个陌生的女人。那个女人妆化得很浓,可是仍能看出年纪很轻似的,全身上下的服装以及配饰显示出她的身家。
“你是谁?”
她被那女人的问话吓了一跳。
“哦,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他不愿意跟我复合了。原来家里还藏了这么一位美女呢。”储雨嘉的口吻里充满了轻视与愤懑。
这时何妈正把早餐端了上来,见到她便打招呼说道:“储小姐,这么早就来了呀。”
“何妈,我问你二少爷在不在家?”储雨嘉满脸愠怒地斜了她一眼,高声地喊道。
她在心里暗暗地吁了一口气。听说冉佐思有个亲生弟弟,不过她从来没有见过。原来这个女人是他弟弟的女朋友。想到这里,她就如释重负了。可是看到那位储雨嘉却觉得好生面熟,一时之间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储小姐,这两天二少爷都没有回来。要不你再打电话给他吧。”何妈小心翼翼地说道。
“我这两天已经打了至少上百通的电话给他。如果我能打电话联系到他,还用得着来家里找他吗?我告诉你,今天我非找出他不可。我还就不相信他能躲我一辈子!”说罢她气咻咻地坐在沙发上。
何妈又灰溜溜地逃回了厨房,她可不敢惹这位千金大小姐。只剩下海桃一人面对着她,可是海桃却怎么也吃不下早饭了。因为这位储小姐正用一脸怨恨的表情审视着自己,被这种如芒刺在背的目光紧紧地盯着自己吃饭的滋味可不好受。
“你一定是他新交的女朋友对不对?”储雨嘉阴阳怪气地板起脸对她说。“我早就发现这小子有问题了,果然不出我所料,你老实说你到底是他什么人。”
“储小姐,我想你搞错了。我并不认识你的男朋友……”
“那你是谁?为什么会在他家里?”储雨嘉仍是一脸不相信地质问他。
“我是你男朋友的大哥的……”她突然顿住了口,大脑中一片空白。她是冉佐思的什么人呢,妻子,女朋友,孩子的母亲还是……一时之间她竟然愣怔在那里,想不出一个合适的词向一个陌生的女人介绍自己。
“你是冉佐思的女朋友?”储雨嘉那画了眼线的眼睛疑惑地朝她的脸上打量了一会儿,随即又将信将疑地问道,“你真的不是……的女朋友?”她极快地报出了一个名字,但是海桃只听清楚了一个冉字。
她微微一笑地说道:“我只认识冉佐思。”
储雨嘉继续端详着她。她今天早上刚起来,身上还穿着睡衣,果然引起了误会。
“好吧,我暂且相信了你的话。”储雨嘉用那种能穿透人的尖锐目光在她的身上停驻了一会儿,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说道,随后她站起身来,跑到楼上去了。
过了半晌,她听到储雨嘉把楼上的门开阖得砰砰响。随着楼梯口一阵急促而又杂沓的脚步声,储雨嘉又从楼上跑到了她的面前,用一副疑惑的眼光对着她:“他真的不在吗?”
“他真的不在家,我回来这几天都没有见过他。”她觉得储雨嘉又好气又好笑。
“那么他会在哪里呢?”储雨嘉不死心地问道。
“我真的不知道。他连长什么样我都没见过。”
“你可是他的嫂子,难道你从来没有见过他吗?”
她点了点头,那目光里透出来的含意就有些怜悯的成份了。
“好吧。我知道了。”储雨嘉整了整头上那顶红色贝雷帽,颇感无奈地往门口走了几步。可是没走几步,她又踅了回来,从手袋里掏出一本便签纸,疾快地在上面写下了一串数字,“我知道你是一个好人,你一定愿意帮我的是不是?因为我们同样是女人。我已经好几天没有见过他了,等他回来你能不能打个电话通知我,如果你不方便立即通知我的话,那么你发条消息给我好不好?”
她一时之间怔在那里。她从来没有帮人做过那种事情,而且她跟冉佐思的弟弟又不认识,连他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现在他的女朋友居然让自己做通风报信这种事。她犯起了难。
“我求求你,他在外面认识了一个女人,现在要跟我分手了。我真的很爱他,而且我现在……”储雨嘉咬了咬牙说道,“我怀了他的孩子……”
她张了张嘴巴,不知所措地望着储雨嘉。
“已经一个多月了。”储雨嘉看到她的神态,就知道她已经相信了自己的话。不过话既然已经说出了口,她唯有硬着头皮说下去,“我的孩子不能没有父亲。我自己从小也是离异家庭长大的小孩,所以我知道孩子生活在一个不健全的家庭里,对他的身心会造成多大的伤害。你帮帮我,只需要打个电话或发条消息就能帮我。他已经躲了我好几天了,我实在是因为没有办法才找到这里来。”储雨嘉越说越激动,仿佛她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一样。
“好,我知道了。”她的心弦仿佛被一双看不到的大手轻轻地拨弄了一下。她同意了储雨嘉的要求。
储雨嘉在她看不到的时候露出了满足的笑容,略带几分得意地离开了冉家。
她注视着储雨嘉那年轻的后影,苗条而又袅娜的背影,储雨嘉要比自己年轻多了。可是自己当初怀圆圆的时候,不也正和储雨嘉相仿的年纪吗?
日子从指缝里过去,她没有见到冉佐思的弟弟。而冉佐思每天在她醒来之前就已经去上班了。他们之间几乎没有任何交流,仿佛真的为那份口头协议而实行着。只有等夜幕降临的时候,她才能见到他。
这一天晚上她做了一个梦。梦到她那个小产的第一个孩子。孩子已经生下来了,长得非常可爱,是个男孩子,吮着自己的胖手指,摇摇摆摆地朝她走过来,嘴里糯糯的,软软地喊着妈妈。
孩子。她笑着蹲下了身,作势想搂住那个孩子。
孩子却离她只有几步远的距离外站住了,两只忽闪的大眼睛里涌现晶莹的泪珠:“妈妈,你为什么不要我?”
她吃了一惊,想去抱住那个温软的身子。
但是孩子却走了。
“孩子,别走!”她惊呼了一声,从那个梦中惊醒。发现自己的后背凉凉的,已经被冷汗浸湿透了。
天还没有亮,房间里仍然是漆黑一片。一只宽厚而温的大手伸过来握住了她的手。
“怎么了?做恶梦了?”黑暗中响起他那略带几分低沉而温柔的声音,紧接着灯被打开了。
没有孩子,只有他们两人。她看到他略凹陷的眼睛以及突出的颧骨,这几天他瘦了,想必是为了公司的事而操心。她下意识地从他的手掌里抽出自己的手,垂下眼睑低声地嗫嚅着:“没事。”
他看着她那浓密的睫毛下一对乌亮的眼睛。突然间期盼他们第二个孩子来得晚一些。这些天他故意躲着她,他怕自己再见她时的那份悸动。他不会承认自己早就爱上了她。
他的双唇立即捉住了她。她下意识地挣扎了起来。然而他那双强有力的手臂立刻就围住了她,她是那么瘦弱,手掌伏在锁骨那里就立刻能感觉到它的峻峭。
海桃!他在心里默默地念着她的名字。
翌日他又起得很早。她把圆圆送到幼稚园去了之后,就不想整日地关在那栋别墅里,于是去了进口超市。那一排又一排的货架前,其实她是索然无味的,只是想打发这多余的光阴罢了。
想不到在那里竟然让她遇到了沈然。
沈然推着车,身边还有一位大腹便便的女人。那女人长得丰腴白润,一副贤妻良母的模样。沈然的身形依然没变,还是如以往那样文质彬彬。倒是他先发现了自己,忙不迭地走过来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海桃,我来介绍这是我太太,她叫徐文雅。”沈然牵着那女人的手,迫不及待地向她说道。
五年过去了,沈然的个性一点也没有改变。她知道他的意思,于是浅浅地一笑:“你好,沈太太,我叫白海桃。”
“海桃,你好。”徐文雅温柔地睄了睄沈然,又将头转向她。
“文雅,这就是我以前向你提过的,我的一位学妹,我以前念大学时的一位讲师就是她的父亲。”沈然顿了一顿说道。
她的视线落在徐文雅的肚子上,微微地笑着说:“徐太太,有七个月了吗?”
徐文雅露出腼腆而羞涩的笑容:“已经七个半月了。”
“我们已经有了一个女孩子,想再生个男孩子。”沈然一脸倨傲地说道。
他的话音刚落,徐文雅白嫩透明的脸上染上了粉红色彩。
“那我们有空再聊吧。”她拨了拨及肩的长发,向他们打了招呼就走到另一侧去了。看沈然的态度,这五年来他似乎一直没有忘却自己与他之间的恩怨,尽管他特意营造出自己有了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向她示威,可是她仍然发现他心底的不甘心。不过她现在已经不再想这些东西了。人总是要面对未来的,不可能一直纠结于过去的种种。
她买了一袋家用品就走到地下停车库去,将袋子放在车头上,自己从手袋里找出钥匙来,一不小心钥匙从指缝中滑落。有人已经率先帮她拣了起来。
她定睛一睄,原来是沈然。
“怎么是你?”
“怎么不能是我。”沈然居高临下地说道,将拣起的钥匙套在自己的手指上抚着,“我已经把文雅送回家去了。今天我们难得一见,怎么也该吃顿饭叙叙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