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五下午,放学比较早,郎月华跟王国红回家,他们沿着彩虹渠边走边玩,走到彩虹渠的中段时,王国红不知怎么就看到水渠里有几条鱼。
“郎月华,你快看,水渠里有大鱼!”王国红兴奋地叫喊着。
“在哪里?”郎月华最喜欢捞鱼了,一听说有鱼,他就来了精神。
“你看,在水渠里。”王国红弯下腰,指着水渠。
郎月华走近水渠边,但啥也没看到。他发现,水渠的水已经很浅了,由于好多天没下雨,水库的水位急速下降,流出来的水也逐渐减少,水渠有鱼应该不奇怪,鱼儿会随着水库放水时跑出来。突然郎月华看到前面的水有一团是浑浊的,可能那就是王国红说的鱼搅浑的。
他们两人卷起裤腿,将书包放在水渠边,然后小心翼翼地下到水渠里,慢慢接近那团浑水,由于没有捞鱼工具,只能用双手去捉鱼。郎月华让王国红在一旁看着,他弯下腰,双手试探性地在水里探寻,突然,他的右手碰倒了一跳大鱼,鱼儿跃出水面,“好大的鱼呀!”郎月华赞叹一声。那条鱼受惊后,拼命地向前游去,留下一条像蛇一样的轨迹,不一会,就没有了踪影。郎月华还在水里探寻,但毫无收获。
“那应该是一条草鱼,可惜,没工具,抓不到它。”眼见大鱼逃走,郎月华十分惋惜。
“走吧,我们回家吧,下次带渔具来,一定可以捉到它。”王国红安慰郎月华。
“嗨,今天要是有渔具,我肯定能捉到它!”
“算了吧,让它多活两天,星期一我们上学早点起床,把那条鱼捞起来,蒸菜吃。”王国红说。
“那我们下周一不用带菜了?”郎月华想像着有鱼吃,口水都要流出来了。捞鱼和吃鱼是他的最爱之一。
“我们还得带盐、酱油和醋,不然,鱼会有很大腥味。”王国红想象着已经捉到那条鱼了。
“万一捉不到,怎么办?”郎月华有点担心。
“是呀,如果这几天下雨,水渠的水位就会上涨,水深了,捉鱼就很困难了,再说,水深了,鱼会游动,这么长的水渠,捉鱼的希望基本上就没了。”王国红也担心不能如愿以偿。
“这好办,星期一下雨,我们就带菜,不下雨,我们就只带盐和调味品。”郎月华满有把握地说。他们走下彩虹渠的堤坝,加快步伐,向右边走去,他们要在天黑前赶回家。
夏日的山村,骄阳似火,烤得大地发烫。星期六上午,郎月华睡到太阳升得老高才起床,家里还算凉快,外面已经很热了。母亲吩咐郎月华去自留地菜园里摘些菜回来。
菜园离家约半里路,郎家村几户人家的菜园都在这里。这是一个长方形的山窝,三面环山,一个出口的地方是稻田。这个季节,菜地里只有辣椒,豆角,黄瓜,但在烈日下,它们都长得细小,而且都快要凋谢了。父亲在山边栽种了金银花、樱桃树及桂花树,每到清晨,金银花开得很艳,父亲就去摘回来,有时是郎月华的几个弟弟妹妹去摘采,母亲将其洗干净,晒干,冬天放在汤里,很入味。
还有樱桃树,每当樱桃成熟时,枝头挂满一颗一颗红艳艳的樱桃,足以让人口水直流。但更多时候是樱桃还没有成熟,就被好吃的小孩子偷摘了大半。郎月华对这种做法深恶痛绝,他认为,樱桃未熟,就被采摘,就像将古河的小鱼儿捞来吃掉一样,极不人道。可在那个年代,又有谁关心这样的行为呢?人们遇到这样的事,最多骂几句娘就完事,只有少数人家在樱桃快要成熟时,日夜守护,但那是多么辛苦呀!蚊叮虫咬不说,在樱桃树附近要搭架一个床铺就足以让人费上几天功夫。
而桂花树则是当地常见树,大凡农家,或多或少栽种几棵,多的人家则有十多棵。郎福州栽的三棵桂花树已经长得很高了,每年都要开出艳丽芬芳的桂花。栽桂花树主要是卖给远道而来的客商,当时虽然禁止买卖活动,但还是有些人私下买卖。父亲栽的桂花树没有卖给别人,他用桂花来制作桂花酒,确切地说,是给郎月华的爷爷郎道生来自制桂花酒。郎家祖先就是以制作桂花酒而名盛一时的,后来,虽然家道衰落,但这门手艺还是由郎道生继承下来。
桂花酒酿制工序很复杂,郎道生每次都要郎月华学,但他看了好多次,都学不会,不是程序记不住,而是下料的精准度,每种酒料的配合,时间等等,他觉得太繁杂,根本就不想学。郎道生见孙子无心酿酒,也不强求他。
桂花酒酿制后,放在一个密封的大坛子里,过一个月后,就可以饮用了,开坛时酒的气味混合着桂花的气味,在满屋四溢,还未入口人已醉。
郎月华记得第一次喝桂花酒时的情形。那是几年前大年三十那天中午,郎月华家吃年饭,祖父拿出酿制的桂花酒来助兴。弟弟妹妹闻到香味,都嚷嚷着要喝,但父亲只允许郎月华喝,因为他是家中长子,弟弟妹妹年纪小,父亲不许他们喝。郎月华建议让几个弟弟妹妹用筷子粘一点尝尝。郎福州瞪了他一眼,显然不同意。“过年了,就让他们尝尝吧。”郎道生支持郎月华的提议。几个弟弟妹妹都高兴地尝了桂花酒。“好喝,真好喝。”他们想多喝,但郎福州的眼神制止了他们。
因为口感好,入口香,郎月华喝了一大碗,祖父对他说,这酒有后劲,不能多喝。
但祖父的告诫晚了点,桂花酒已进入郎月华的胃里。他起先对祖父的告诫还不以为然,以为这酒度数不高,不会醉人,但没过多久,他就感到脑袋昏昏沉沉的,想要睡觉。国华扶他到床上躺着。这一躺就是一下午,到了晚上,弟弟妹妹们都在外面放鞭炮,国华来叫他起来吃晚饭,他还是觉得头脑很沉。国华给他倒了杯白开水,他全喝下去后,才慢慢地下床,但此时他一点胃口也没有了……
这是几年前的事情了,郎月华看到桂花树就想到了那次醉酒的情景。
在菜园,郎月华的思绪如同决堤的洪水,冲破闸门……
郎月华摘了几个个子大一点的辣椒,豆角及黄瓜就往回走。在自家附近的荒地,他发现了一个南瓜,这个南瓜被一块石头挡住,就像母鸡在草丛中下的一个鸡蛋,如果不仔细看,很难发现。这个南瓜虽然有点老了,但还是可以作为一个菜。郎月华本要掐断瓜藤,将南瓜拿回家,但转念一想,放下瓜藤,就让南瓜终老天年吧,老南瓜可以放在楼上,冬天可以作为一个菜。
郎月华记得,荒地的南瓜是父亲种植的,那是几年前,父亲从外地拿回来几棵南瓜秧苗,栽在家门口那块荒地上,那天太阳很大,父亲还让他去古河挑了一担水来浇灌。第二年,南瓜就结果实了,不时为家里餐桌上增加一个菜式。后来,这片荒地年年都有南瓜,给郎月华带来惊喜。
在郎月华的记忆里,南瓜还是嫩的好吃,母亲炒的南瓜,入口就碎,仿佛不需要用牙齿,南瓜就自动变成粉末,而喉咙像吸铁石,一下就将南瓜吸到肠胃里。南瓜老了,面皮呈金黄色,此时摘回家,放到楼上,冬天没什么菜,老南瓜可大派用场。
荒地还有几株西红柿,郎月华看到,西红柿结果实不少,但个子都不大,没有成熟,皮是青色的,还要过几天才能食用。当时西红柿炒鸡蛋是非常美味的菜,但也很难吃到,鸡蛋往往被母鸡孵化成小鸡仔,卖给其他需要的村民。
那年月,虽然明令禁止买卖活动,可在山村,还是有一些人挑着箩筐在村与村之间走动,进行小规模的交易,有时是一手交钱,一手交物,但更多的是物与物的交换。比如,有村民将自己孵化的鸭苗换鸡苗、鱼苗,或者小猪,这种交换,极大地方便了村民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