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郎月华感觉有些冷,睡不着,想到了前些天参加的考试。有6个人参加那次考试,郎月华只认识其中一个,是他小学到高中的同学李世理。
说起这李世理,郎月华跟他是非常熟了。他们虽不是同一个村子,但相隔不远,而星明小学就在李世理家附近,走路5分钟就到。读书时他们两人的成绩都很好,小学时,他们都写得一手漂亮的钢笔字,尤其是他们两人的作文经常被语文老师当做范文在全班讲评。此外,李世理还会画画,到了四年级时,班里办黑板报,李世理的特长就显示出来了,他的粉笔字和图画都非常出色,好多老师都觉得不可思议,这个李世理,年纪小,也没人教,怎么字就写得那么好,画得那么传神,有些老师也自叹弗如。
郎月华数学(那时叫算术)不错,李世理的数学也不差,两人在学习方面旗鼓相当,但综合来看,郎月华觉得自己比李世理还是要逊色一点。可是考试就很难说了,李白说过,仙人持玉尺,量君多少才。考试有发挥好与坏两种可能,因此,谁都有可能脱颖而出。不过,在郎月华看来,他跟李世理两人最有希望,两人是同学,又是好朋友。高中毕业后,两人都回到家乡种田,现在有洗脚上岸的机会,虽说是民办教师,每月报酬也很低,也不是吃皇粮,但毕竟不再风吹日晒,而且还有机会——关键是有时间复习课程,为明年考大学做准备——这段时间,一直有传说明年会恢复高考,因而这个民办教师的岗位还是很吃香的,竞争也激烈,要不然,怎么来了6个人参与竞争呢。这次考试,郎月华跟李世理暗暗较劲,都想考出最好成绩。
考试一周后,郎月华接到双港公社教育组通知,他被录取为星明小学民办教师,教四年级算术。星明小学是他的母校,现在他再进来时,身份已经变成了教师。这所学校,有五个年级,每个班学生数量不等,一般30到40人;公办教师5个,民办教师8个。有几个老师从星明小学开办时就在这里教课,郎月华那时在学校读书时,成绩好,又听话,深得老师们的喜爱。如今他加盟教师队伍,对那些教过他课的老师,他非常尊重他们,遇到不懂的地方,经常向他们请教。
前任大队党支部书记路才高的儿子路程得在三年前到星明小学任教,不过,他的志向是要成为公办教师,他经常说要解决背米问题。所谓背米问题,是指民办教师每月都要从家里带20多斤米交给学校,每天中午在学校搭伙吃饭,学校请了个师傅烧火弄饭。解决背米问题,当时只能是民办教师转正成公办教师。
15岁的郎月华成了教师,只比那些学生大几岁。开始他很不适应,他的读四年级的堂弟郎国旗还称呼他“华保”。这是当地人的一种称呼同龄人的方式,一般是名字的最后一个字之后加个“保”字。在家时,郎国旗都这样称呼他,他觉得很正常,但现在他是教师了,再这样称呼他,就有点不正常了。
郎月华开始还满口答应,后来发现这样的称呼与他现在的身份很不相符,感到很是尴尬。当他把自己的一些困惑向学校领导和老教师和盘托出时,校长张富田开导他,“你现在是老师了,老师就应该有个老师的样子,要有威严但不失亲切。你不仅仅是教学生知识,还要教他们做人的道理。至于你说的称呼问题,你要主动跟你堂弟说清楚,他不能再那样称呼你了,要叫你郎老师。”
在教学方面,陆成昆老师,教数学课已经20多年了,他教的学生参加区里和公社的数学竞赛,获得过很多荣誉。他把自己多年的经验向郎月华传授,“对学生要循循善诱,要启发学生的思维,多表扬,少批评,让他们多思考。数学课尤其需要学生独立思考,你讲的内容要使学生能够举一反三,触类旁通,这样,你讲课的效果就会事半功倍。一个好教师,还要善于观察学生的一言一行,发现苗头,及时解决。”
张校长和陆老师的一席话,给郎月华很大启发。之后,他跟学生的关系处理得也很融洽,郎国旗也改叫他郎老师了。
郎月华的教学也有了很大改进,由开始时一些学生说听不懂,到全班学生都说他讲课很好懂,学生也都愿意听他的课。有个叫邵佳天的学生参加全公社小学数学竞赛竟获得一等奖。半年后,郎月华便被校领导安排较五年级的数学课。毕业班的数学课,不是那么好教的,郎月华集中精力,用一个月时间,把课本内容全部看了一遍,所有数学题都认真做了,有些难度较大的题目,他还想了几种解法,力求把几种方法都讲给学生听。这是后话。
郎月华家离星明小学很近,学校给他分了一间集体宿舍,他开始没有住进去。后来,他发现跟他一样同是民办教师的王国义、路程得、路宏香等几个老师,他们家虽然离学校也很近,但他们经常住校,郎月华不知道个中原因,就问路宏香:“你们怎么不回家住?学校有家那么方便吗?”
“我们都回家住,只是中午在学校食堂吃一顿,晚上回家吃,吃完饭又回到学校。”路宏香道。
“你是担心第二天上课迟到吧?”
“有这方面的考虑,但主要还是在学校可以安静备课,看书。”
郎月华也学几位老师,晚饭后也到学校备课,看书,复习功课……他的教师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可就在郎月华到星明小学任教三个月后,有人议论说星明大队招聘老师的考试存在暗箱操作嫌疑。如果有违规情况发生,应该是在考试刚刚结束或是公布成绩后不久,为什么会在三个月后,才有人谈论此事呢?其目的是什么?谁也说不清。
“考试?别骗人了,早就内定了。”“考试不过是个幌子,掩人耳目。”……诸如此类的风言风语,很明显,这些议论的矛头指向郎月华,他父亲郎福州是大队长,大队党支部书记路才柏照顾了大队长的儿子郎月华。
在一次大队党支部班子成员大会上,路才柏说:“这次考试,题目是公社教育组出的,监考人是公社教育组派下来的,试卷是公社教育组改的,成绩也是公社教育组公布的,我可以负责任地说,这次考试,我们从头到尾都没有参与,没有跟任何人打过招呼。现在,有个别人胡乱议论,让他们拿出确凿的证据来!我们行得正,经得起上级党组织的调查。”
当郎福州告诉儿子大队党支部书记的一席话后,处于尴尬状态的郎月华恢复了自信。他相信父亲的话,相信父亲没有采取不正当手段为他谋取民办教师职位。
有天遇见李世理,郎月华主动跟他打招呼,两人交谈盛欢,郎月华觉得,那些不负责任的风言风语肯定不是出自李世理之口。他们两人既是同学,又是好友,应当说,都想当这个民办教师,但不会为了这事翻脸,更不会到处散布谣言。
郎月华跟李世理都有希望胜出,但只有一个名额,失败的那个人只能吞下苦果,有时,命运就是这么残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