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渐渐热起来,一天下午,郎月华的二弟郎国华带着国庆、国清等几个弟弟去古河游泳,同去的还有郎家村的其他一些孩子,郎月华的五弟郎国兵也跟着去了,他光着上身,驼背的身影显得十分扎眼。由于身体的原因,他并不大会游泳,但他坚持要去,母亲郑福英便嘱咐国华、国庆、国清一定要好好看着五弟,不要让他到深水处,就在河边玩玩,以免溺水。到了他们经常游泳的地方,郎国华发现,陆家村的好几个小孩已经在那里游泳了。
国华每隔几分钟就看五弟一眼,并不断告诫他不要到河中深水处,国庆、国清也不时看他一眼,郎国兵也很听话,就在河里浅水处游一游,双手拍打河水嬉戏。
郎月华的五弟,是紧挨国清之后的一个弟弟,排行老五,他出生时并不是驼背,但不知道什么原因,到了3岁那年,直直的背忽然就弯了,再也直不起来,父亲带他去附近几个医院检查,有的医生说是营养不良造成的,有的说是一种软骨病造成的,还有的说是受了外伤导致。对于这个驼背弟弟,郎月华一直不愿意提及,但在心里,他对五弟非常关心,常常在心里为五弟祈祷,甚至,期望他在某天突然直起腰来,跟常人一样。可这样的奇迹始终没有出现。而噩耗却在这天突然降临!
几个小孩子们在河里尽情游玩嬉戏,这时,不知是谁说了声,我们去跳水吧。好啊!大家一齐答应。河岸上有一条小路,站在路上往下跳,是两个村子的孩子们夏秋季节的必选动作。那路离河水估计有3——4米高,幸而那里河水比较深,否则跳下来会触及河底的石头,弄伤身体。郎国华看了一眼郎国兵,对他说,等你长大了,会游泳了,你也可以去跳,但今天你就不要去了,好好在河边玩。好的,我知道。郎国兵答应。
郎国华跟几个胆大的小孩爬上岸,站在岸边的小路上,准备跳水。郎国华跳水之前,看了一眼郎国兵,他正好也看到了哥哥,他说,“国华哥,你跳呀。”
“好,你要注意,不要去深水。”国华想起了母亲的叮嘱,又一次大声告诫他。
“知道了,你快跳呀。”
“好,我马上跳。”国华擦了擦眼睛周围的水珠,看了看下面,并大声对河里游泳的伙伴们说,“请你们让开一点,别让我砸到你们。”他自己对自己说,“预备,跳!”他终身一跃,跳入水中,溅起一个巨大的浪花。随即,国华从水里钻出脑袋,他不停地擦拭脸面,把水珠擦掉。“好,好,跳得好!”伙伴们一阵欢呼。在他的带领下,又有好几个小孩去跳水。
之后,国华和其他几个弟弟忘记了看好五弟的事,他们此时不再跳水,而是比赛看谁游得快,他们往下游游去。当他们回来时发现,郎国兵浮在水面上,只有驼背像大象的鼻子般露在上面。国华的心一阵紧缩,狂跳不已。他赶紧把五弟翻过身来,用手摸了摸他的鼻子,已经没了气息。
呜呜,呜呜,国华大哭起来,国庆,国清几个弟弟看到哥哥哭,他们也跟着大哭起来。他们围在五弟身边,不停地呼唤,国兵,你醒醒吧,你醒醒吧。其他孩子一看出了大事,看了看尸体,便匆匆穿好衣服,跑回家。一路上还大喊,“快来人呀,郎国兵淹死了,郎国兵淹死了!”
郑福英正在晾衣服,她刚刚从古河洗衣回家。听到有人说儿子郎国兵淹死,她开始还有些不信,以为是孩子们的恶作剧。但看到几个侄子跑回家,神情严肃,不像是玩笑。她丢下衣服,一路小跑到河边,看到国华跟他几个弟弟围在国兵尸体旁,她一下子晕过去了。
对这个残疾儿子,郑福英她付出了很多心血,好吃的先给他,孩子们要做新衣服,第一个给他做。父母有时生气打骂孩子,但从来没打骂过他,对他总是笑脸相迎。如今,这个残疾儿子突然离开人世,郑福英一下子接受不了。郎国华和几个弟弟看到母亲倒在地上,都过来扶起她。
过了一会,郑福英醒来,她扑在郎国兵身上,“呜呜,我的国兵呀,我的儿呀,你怎么不听妈妈的话呀,我叫你不要到深水去,你怎么还要去呀?我的儿呀,我的儿呀。你的命怎么这么苦呀?”几个儿子跟她一起哭起来,眼泪哭干了,母亲伏在儿子身上,一动不动。这时,两个村子闻讯赶来的人越来越多,他们都劝郑福英不要过度悲伤,以免哭坏身体。“人死不能复生,你就不要再哭了。这样会哭坏身子的。”郎福堂和郎福关,还有郎月华的几个伯母都劝弟媳妇。
过了好一阵子,郑福英在众人劝说下,让国华把国兵的尸体背回家。回家后,母亲责备国华没有看护好弟弟,国华低着头不说话,他在心里责怪自己当时不该跟陆家村那几个孩子比赛的,要是不比赛,他就不会离开五弟太远,他就可以看到五弟,如果万一发生危险,他就可以立即救起他。现在,说什么都晚了。郎国华悔恨不已。“娘,是我不好,你打我吧。”妈妈拿起一根棍子,眼看就要落下打在他的头上,但又放了下来。母亲说,“现在打你又有什么用,国兵不能复生。”母亲坐到一旁,独自又小声哭起来。
下午,天快黑时,郎福州从区土地管理办公室赶回家。国兵的尸体直挺挺地躺在地上,郎福州的脸色突然变得狰狞起来,在听说是郎国华带他去游泳后,他给了他几巴掌,并命令他以及今天跟他一起一起去古河的几个弟弟一起跪下,晚上也不许吃饭,郎福州认为,国兵的溺水身亡跟国华以下的几个弟弟也有关系,如果他们每个人都不时看看国兵,那就不会出事。
郎月华晚上从学校回到家里,他前几天还跟弟弟国兵一起玩,如今看到他,竟然是阴阳两隔。从小他就可怜这个残疾的弟弟,他想长大后,多挣钱,让他过上好日子,但如今,小小年纪便离开人世。郎月华悲从中来,他的泪水不知不觉流了出来。
生命真的好脆弱,一个活生生的人,说没就没,这让郎月华一下子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父亲连夜请人做了一个简易棺材,郎月华坐在五弟国兵的遗体旁边,使劲用扇子扇风,为的是怕尸体腐烂。第二天一早,父亲做了一桌好吃的,请抬棺木的人吃饭,之后把国兵埋在后山上。每年清明节,全家人都要去给国兵的坟墓除草,烧柱香。
一个生命就这样走了,这是郎月华成人后第一次遇到最亲密的人离世,他感到极度伤心。对于五弟来说,他还未成年,没有享受到人生的乐趣,就离开人世。这让人悲伤不已。可现在想来,对于一个身残疾的人来说,早早离世却又是一种解脱,他会少遭受一些人的白眼和流言蜚语,生活和工作也不会遭罪……
对郎月华来说,就是因为这次事故,他对人生有了新的看法,他不再沉溺于对异性的幻想,也不再****,他开始专心地复习功课。当父亲把高中的班主任朱桃荣老师对他的期望告诉他时,他的动力更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