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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无影毒杀

这条爆炸性的新闻立刻在矿区传开了。传言的高密度传播,也使它本身变得越来越完善,越来越接近于事实——

罗小欧在自家门口玩耍的时候,有个人给了他两块糖,说让他给他姐姐一块。应该是把那块有毒的给他姐姐,结果他却误食了,导致他中毒身亡。

这样说来,那个下毒的人想毒死的人是罗恩。可他为什么要毒死罗恩呢?那是个什么人?跟罗恩家有什么深仇大恨?是男人还是女人?大人还是小孩?凶手跟罗恩继父的死亡又没有关系呢?

谣言和猜测再度四起,以至于让人们忽视了几乎与罗小欧中毒身亡案同时发生的另一起人命事件,就是矿区警察刘一元的身亡。

刘一元的尸体是一个钓鱼爱好者在黑河下游的草甸上钓鱼时发现的。钓鱼爱好者以为自己钓到了一条大鱼,结果却看到了一具尸体。这个时候距离刘一元失踪已经一个星期了。他的家人和同事都在找他,尽管因为毫无踪迹而焦虑万分,但没有人认为他会死亡。毕竟他是警察,有着三十多年的工作经验,怎么说也不可能死于非命。

刘一元的死惊动了F市公安局。市公安局派最有经验的刑侦专家破解他的死因,最终结论却是死于失足坠河而溺水身亡。刑侦专家的论据很充分,黑河上的那座桥是刘一元下班回家的必经之路,刘一元失踪前那天上的夜班,回家很晚。路过桥的时候他没有立刻回家,而是倚在桥头的栏杆上抽了会儿烟。没想到刘一元倚身的那根桥栏杆因为年久失修而突然断裂了,他失足坠进了黑河里。然后他的尸体就顺流而下,被冲进了下游的草甸子里。

刑侦专家的论据与事实完全吻合。尤其是那根桥栏杆,的确是在刘一元第一天被发现断裂的。这样一来,针对刘一元死亡的各种争论就平息了下来。何况刘一元的死属于意外,而罗小欧则明显死于被人蓄意谋杀,舆论焦点自然再次转到罗家人身上——亦或者焦点从未在罗家人身上离开过。

不过这一次罗玉琴的举动完全出乎众人的意料。罗小欧死后,她没有报警,而且那天之后也没有人在听到过她的哭声,只是在罗小欧死亡后的第三天将他的尸体抱到矿区墓地里,埋在了她的第二任亡夫——罗小欧的亲生父亲——的坟旁边,并亲手堆了个土包,放上了几多白花,之后便离开了。有人碰到过她,看到她不论来还是去都是一路沉默,表情肃穆。

大部分人都是心存怜悯的。罗小欧的死更是把矿区人的怜悯之心空前激发出来,几乎在一夜之间,罗玉琴由一个靠姿色害人的“扫把星”变成了丧夫失子的可怜女人,很多人开始自问自己在她身上的言行的过失,并且开始以同情的言行和眼神对待她,甚至接近她。只是罗玉琴的表现有些出乎众人的意料,她并没有主动迎合众人的讨好,反而是躲得远远地,似乎在刻意回避。

于是就有人感叹,她是被众人伤害得太深了,有了戒备之心,或者根本就心死了,不会与人交往了。

也有人似乎透过现象看到了本质,断言道,平静只是表面的,或许会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

不过后者却是一语成谶。

大约半年之后,一条爆炸性新闻在矿区传开了——罗玉琴要嫁人了。而且她这次要嫁的人不在矿区,据说是一位居住在F市里的富商。也就是说,罗玉琴要离开矿区了。这一次,她走得突然而决绝,以至于很多人连她的背影都没看到。

这时候人们才彻底意识到这些年来矿区给罗玉琴造成的伤害有多深,才知道罗玉琴留在矿区人回忆里的竟然都是一些甜美的感觉,只是这种感悟——

为时已晚。

不过不是他的原因,而是因为罗恩。罗恩的母亲在丧夫一年多之后之后嫁给了一个商人,罗恩自然跟母亲住进了那个商人家里。她的新家在离矿区几十里地外的城区,她也转学到了城区的一所高中里去了。

城区不属于童雷这些矿区孩子的活动天地,是完全陌生的。那个时候矿区的经济条件不错,商品应有尽有,就连大人也不常去城区。有一次童雷想罗恩想的实在忍无可忍了,就偷偷从学校里流出来,坐上了唯一一趟由矿区开往城区的公交车。他满以为,只要到了城区,找到罗恩只是时间问题,结果等他双脚一踏上城区宽阔的柏油路面时登时傻住了。他这才意识到,城区之于自己就像大海,而自己连海上的船都算不上,充其量是个小树叶,随时就会被汹涌的人流车流吞没。

自然,那次由逃课换来的城区之行毫无所获。不仅如此还招来了学校的通报批评和母亲的一顿臭骂。这一系列的打击还让童雷得了场重感冒,连续输了十多天的液才算痊愈。这下母亲更加来劲了,大骂罗恩是“扫把星”,人走了还不死心,把晦气都留给了童雷。

打击却丝毫不能减轻童雷对罗恩的思念。不过他也冷静下来,决定放下所有头脑发热的打算,然后耐心等待更理想的时机去寻找罗恩。所以他在母亲目前表现出明显的“缴械投降”的姿态,从此专心学习,两耳不闻窗外事。

罗恩家要走之前的那天下午,罗恩跟童雷在一起呆了一段时间。看来真是“当局者迷”,虽然整天跟罗恩在一起,但童雷却是完全不知晓罗恩家要搬走了。所以那天放学后当听罗恩说要自己陪她走走时,他也没感觉到丝毫的异常。

自从罗小欧死后,罗恩的情绪一直很低落,脸上少有笑容,但那天下午罗恩脸上却明显带着神采,这让童雷兴奋不已。

两人一起走上了矿区的铁路轨道,然后手拉着手沿着轨道“走杠杠”,罗恩突然说:我要走了。

去哪里?童雷漫不经心地问。

离开这里……

童雷怔住了,问道,什么时候回来?

罗恩摇了摇头,不知道,可能……永远不会来了。

童雷一下从轨道上掉下来,差点摔倒。

怎么会这样?童雷出了一头虚汗。

罗恩笑了笑,说,你别害怕,我不会离开你的,不论发生什么。

童雷的心“咚咚”跳个不停,但看到罗恩的表情是认真的,不像是开玩笑,又松了口气,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呀?好好地……怎么就突然走呢?

我妈要嫁人了。罗恩轻描淡写地说。

童雷点点头,还是不放心地问道,我们真的不会分开吗?

你就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奥。

之后两个人就完全恢复了过去的状态,牵着手沿着铁路轨道走,边走边谈,无话不谈。走累了,就并肩坐在一个碎石堆上说话;他们谈论了很多话题,只是没再涉及除罗恩之外的罗家任何人,而是更多地谈到了他们的将来。两人的共同观点是,未来是充满希望和诱惑力的;不同点是,罗恩的情绪是欢快的,眼神中充满的是那种只有即将飞出牢笼获得自由的小鸟才具有的憧憬和兴奋的光彩;而童雷却难以摆脱伤感,尽管罗恩反复打包票,但他还是无法确定分别之后与罗恩重在一起的概率有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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