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黄色的昏暗灯光微微摇曳着,从破旧帐篷门口淌进丝丝的微风晃动着挂在两侧的看不出原本颜色毛巾。
凌凡有些艰难地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就是躺在这样一个简陋帐篷里唯一的一张小床上,满身缠着白色的绷带,绷带上残留着刺鼻的浓重药味。
那个小房间里,在李猛无数次不留情面的羞辱性打击下,歇斯底里的凌凡终究是没有控制住自己,最终放弃了压抑那疯狂的念头,任由心底的狂暴野兽肆无忌惮的蹿出。
在彻底失去清醒意识之前凌凡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杀掉他!杀掉他!”
然后就是满眼的猩红色和充斥在脑海里的蓬勃杀意,接着就没有了任何记忆,只是模糊的感觉自己被数倍于自己的力量毫无悬念的击倒,最后......
凌凡有些迷糊的脑海里突然涌现的那个矮小身影让他猛地清醒起来,一手撑在床沿就要挣扎着爬起来,随即被全身上下每一块肌肉传来的酸痛感重新按倒在床上。
撕裂的伤口传来的灼灼疼痛感让凌凡苍白的脸色涌上来一层不健康的红色,抽搐着的四肢上不停地冒出大粒的汗珠。
“有....有人么?”
嘶哑到不像话的声音一出口把凌凡自己都吓了一跳,细微的响动比蚊子叫还不如。
但这样的声音竟然真有人听到了,一个粗壮的身影掀开门布走了进来,高大的身躯让他在这个低矮的小帐篷里面甚至不能自如的抬起头。
这个人自然就是教官李猛。
他皱着粗浓的眉毛看着死狗一样趴在床上的凌凡,淡淡地问道:
“怎么了小子?莫非是想吃奶么?”
凌凡顾不得纠结于李猛话里毫不掩饰的讽刺意味,急急地问道:
“辛昆呢?辛昆在哪里?”
“辛昆?你说的是你房间里那个一脸猥琐样的小子?”
“对!就是他。他怎么样了?”
“死了。”李猛干硬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
“什么?........死了么?.......就这么..死了?”
得到这个答案的凌凡似是失去了所有力气,满是黯淡神色的脸微微抽动了几下,便定定地躺在床上盯着篷顶不再言语。
“真是个废物。就你这货色,我看还不如他妈的好老娘们呢。”
李猛勉力收回自己抽向凌凡的大手,一脸鄙夷之色。
凌凡依旧怔怔地发呆,完全不为所动,嘴里低低呢喃重复着:
“死了。就这么死了....”
李猛有些不耐地说道:
“小子,你要是想死或者是想滚的话,我不介意送你一程。只是让老子去给东子道歉有点抹不下来脸罢了......”
“小东?这又关他什么事了?”
听到这话的凌凡眼里似乎重新回复了一些神采。
“没什么。只不过是毛安东那家伙托老子当一回保姆来保你的小命罢了。你不用感激我.....
要不是东子,就你这一脸娘们样老子才懒得理会你的死活,更别说花那么大力气调教你了。”
李猛撇了撇嘴说道。
“调教我?把我打成这样就是你调教的方式?
组织什么淘汰环节然后任由我的朋友去死就是你所谓的保护?
你这个畜生你知道什么叫心痛什么叫朋友么??!!
我**的你怎么不去死?!!!!”
听到李猛振振有词的说教凌凡似是发怒的狮子一般猛地从床上跳起,鼓起全身的力气扑向了盘着两手站在床边的李猛。
李猛依旧是不屑地撇了撇嘴,没有丝毫动弹的意思,只是一瞬不瞬地看着凌凡因为脱力而半途摔倒在床边,
然后,
轻轻地抬腿,
重重地踏下,
细细地碾动,直到凌凡手上将将愈合的伤口重新变得血肉模糊,淡淡地问道:
“痛么?小子,你知道什么叫痛么?朋友?老子一共有三个朋友。
一个在巨变日那天花了三天,硬生生就靠两只手把老子从水泥块底下把救出来;
一个在老子被外面流浪暴民打断腿的时候背着老子跑了三天三夜才跑回了这里;
还有一个用后背替老子挡住了三十七颗冲锋枪子弹。
我这些朋友里面就没有一个你这样娘们的孬种。
你这样的孬种也他妈配不上朋友这两个字。
老子说的第一个朋友就是小东,剩下两个,都死了。都在一次任务中死在老子身前一米不到的地方。
你觉得我不会心痛?
操你娘的,那两个家伙死的时候还都很爷们的盯着我,还跟我吼着说
‘猛子,老子先走了,你小子记得给老子多烧点纸钱!~~~’。”
李猛转身背对着凌凡,顿了顿继续说道:
“想知道我跟东子在他们死了之后是怎么做的么?”
凌凡没有问,李猛也没有等他发问的意思,只是有些发涩地晃了晃粗壮的脖子,似是在脑海里回忆那一天的淋漓杀戮,随即淡淡地说道:
“那天一共三十七个人,我在那个时候二次觉醒。然后我一个一个的捏碎了他们全身的每一块骨头,让他们头朝下跪在我两个兄弟的尸体面前。
然后那时候只有废物的小强能力的东子,用全身上下唯一完好无损的右手拉着他们的头发让他们每个人在我们兄弟面前磕满了一百个响头,最后一个个砍下脑袋堆在他们的尸体面前。
呸!我是真想不明白,东子那样的硬汉,怎么会有你这么废物的朋友。”
李猛平淡语调里蕴含的浓重血腥气沉沉地笼罩在低矮帐篷的狭小空间里,
疼痛到有些麻木的凌凡似是被这气息压得有喘不过气来,粗沉地呼吸着,额头爆起的青筋像是在竭力地忍耐着什么。
“我只是答应了东子不让你轻易地在营地里面死掉,然后替你掩饰你的秘密。
东子是我朋友,是我兄弟。而你,目前来看,还没资格当我李猛的朋友。哪怕你有再大的潜力,也依旧不过是个可怜的娘们罢了。
至于你口口声声念叨的朋友,嗯....杀了你那个朋友的家伙是一号,如果你还想在这个训练营里面继续待下去的话,你会有机会替你可怜的报仇的。”
“娘们么?娘们.......呵呵...呵呵呵....”凌凡低着头自言自语之后又有些神经质似的笑脸起来,一直笑了五分钟,才勉强扬起头来问道:
“他的尸体还在么?”
“你运气不错,就在训练场地上,他们还在挖坑没来得及埋,你想去看看的话...就趁早。”
说完头也不回的大步走了出去。
凌凡勉力挣扎着从地上坐起,一点一点的指挥着似是行将就木的身体试图恢复行动能力。
十分钟之后,举步维艰的凌凡走出了帐篷,看到了在训练场地边上几个卖力地挥动着铁锹挖坑的守卫,还有他们身边不远处杂乱堆放着的几十具尸体。
走近了的凌凡轻易地从尸堆里找到了辛昆的尸体,尽管那具尸体的脸上满是模糊的创口以及血浆干涸后凝结的污块,但他矮小的身形和手里紧紧攥着的碎瓷片都是凌凡最记忆深刻的东西。
几个得了李猛命令的守卫没有理会凌凡,任由他一瘸一拐的走到了尸堆面前。
凌凡慢慢地蹲下身子,吃力地一根一根掰开辛昆的手指,拿过来那块碎瓷片,随即用嘶哑的喉咙低声说着:
“兄弟,我会帮你把这块瓷片放到它应该在的地方的。”
这时一个瘦削身影从边上的一个简陋帐篷里面走了出来,在走到凌凡身后的时候阴沉地说道:
“你朋友很硬气,很可笑的硬气。
你知道么?
他整张脸被我压在地面上不停地磨啊....磨啊.......的时候,
还试图用那块可笑的碎瓷片来捅我的眼睛。
哈哈......听说你在教官手底下活过了三个钟头?
嗯,我倒是很想知道,你能不能在我手上撑住三分钟?你的朋友可是硬生生的挺了十五分钟才被我磨死哦!”
凌凡猛力地转身,直直地盯着眼前的阴鹜青年,小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缝里透出灼灼的噬人凶光,一字一顿地咬着牙说道:
“你——会——死——,而且——会死的很惨。”话语里有毋庸置疑的坚定意味。
“哈哈哈哈哈,就凭你这个半残废么?”
1号带着诡异阴柔气息的阴笑着,然后俯身贴在凌凡耳边阴狠地轻声说道:
“要不是那该死的教官规定了在修整期间不能杀人,我敢保证你会立马和你的朋友在地下相见”
“哦,那太遗憾了。嗯,还有,你的观点我很认同,他真的是个该死的教官。”
说完凌凡耸了耸肩,步履蹒跚地走向那间小帐篷。
尽管只有半个多月的相处,尽管没有什么所谓的承诺,但向来惦恩不念仇的凌凡在辛昆挡在自己身前的那一刻已然认同了这个朋友,所以他自然要替自己不多的朋友做完生前最想做的事情,前提是养好自己被那个王八蛋教官蹂躏出来的满身伤口。
凌凡坐在床上慢慢地解下了缠在身上的绷带,染血后和皮肤凝结在一块的绷带时不时带下一小块的血痂,导致初愈的伤口重新渗出殷红的鲜血。
凌凡却像是没有感觉一般仍旧一圈一圈的机械似的解着。
十分钟后,
拆完绷带的凌凡蹲在了地上,
在狭小的帐篷里面用发颤的双手在地上仔细地研磨着那块仅有手指长短的瓷片,
刺耳的“滋滋”声响了一整个晚上,
在漆黑的夜色里听起来像是草原上响尾蛇发起致命一击的前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