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面上笑意灿烂，仿若绿玺的这句话如同天大笑话。赵宝林徒自上前几步靠近她，远山黛眉微扬：“太子妃难道不明白吗？我既是有胆如此做，便知晓后果如何，又能如何避免。”
她模样淡然似乎笃定一切，绿玺深深望进她的眸底，清淡如水的眸子里荡出抹笑颜，在她尚未明了瞧伸手牢牢拽住赵宝林的手腕，很重的力度几乎想要将她的手骨捏碎。赵宝林蹙眉轻哼，有些奇怪地回望她，但见绿玺惯来清淡的脸上扬起丝笑靥：“我不怕死，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赵宝林有些想笑笑不出来的感觉，唇角僵硬地弯着迟迟无法收敛。绿玺极为满意她的变化，手上的力度更深一寸惹得赵宝林轻哼出声。绿玺并未有要放开手的打算，只冷声道：“死对于我来谁并没有什么，这意味着我能将你亲手杀了也不害怕会被处以极刑。可你不同，从你眸底我看出惊慌、看出对尘世的眷顾。其实你心里有放不下的东西……”
这话约莫是说到了她的心坎子里，她面上仍然不动神色，身子却有些颤抖。等绿玺正要再度开口申讨，不从着落的力度落在她的手腕上，将她的手脱离开赵宝林。她错愕回头去看，入眼的便是容城一张淡漠到了极点的面容。几日不见他丝毫不变，只是双眸里略显倦怠。
“你来这里做什么？”他目光清淡如水，没有波澜，这样的决绝反倒是让绿玺觉得，他是可以再压制情绪。
“你不必这样紧张，我还没将你的宝林怎么样呢。”她原本想要软声询问，为什么他会这样疲倦，可出口的话却冰冷异常，将所有的温度掩盖在层层冰霜里。
皓腕上的力度减轻，随之而来的便是完全的松懈，容城松开她的手，目光微睨：“你到底来所谓何事？”
他就是这样急不可待想要知晓真相，就那样想要知道她为什么要跑来伤害赵宝林！绿玺忍着满腔怒火，将怀里的嫁衣往他怀里推去，气不打一处来：“你只问我所谓何事，怎么不问问她都做了些什么好事！”
容城将喜服拿起，指尖摩擦着缎面丝滑，那是上好的蚕丝缎面。只可惜后襟出裂开很长一道口子，模样狰狞仿佛是个怪物咧着嘴嘲笑他和绿玺之间的种种。他喉间滚动，少顷仿若无事地轻言：“不过是破了道口子，送去衣局缝补便是。”
这句话让绿玺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心口的位置凉透入骨。将嫁衣从他怀里夺回，她笑的有些嘲讽：“只是道口子，缝补便是……洛容城，你真是令我心寒。”
容城听到这句话眸眼紧眯，面上是苦涩讥笑：“心寒？你也会心寒吗？我竟不知，你是否还有心。”
“是，我没有心！当日你差点死掉，我只是觊觎太子妃位所以答应嫁给你！在你昏迷前我说的那些死志不渝的话也是在骗你！我只是虚荣的女人，一辈子也不会忘记国仇家恨，接近你也是为了杀你！洛容城你现在是不是很后悔，很后悔当日在断崖边救了我……”
她说的冷厉绝情，容城听得悲愤。未等她说完话，手腕上的力度重新袭来，这次重的发疼，只要在深一寸手就算废了。绿玺也不会不知晓这是因为他的愤怒，自己的话无疑是将容城逼迫到了绝境。他的双眼泛红，犹如困兽般的狰狞：“杨绿玺！你是不是觉得我不敢杀你？”
“你怎么会不敢，当日在仇池你不是做的很好吗，那个杨绿玺早就在那日被你杀死了。”绿玺瞪着水灵双目，再无昔日的天真。垂落在身侧的手颤抖地不成样子，等她发现失态时才意识到自己正在抽泣，消瘦的双肩也因此瑟瑟发抖。容城微愣，手上的力度渐渐松开，绿玺便在于犹豫地推开他的手腕，转身抱着嫁衣跑出缇合院。
身侧旁观的赵宝林却侥有兴致地淡看眼前发生的一切，垂眸思量。容城垂下头有些颓败地转身往屋内走去，赵宝林对着身侧的婢女微抬下巴示意，倒茶。
绿玺抱着嫁衣站在碧水楼阁上，双眸里终于落下泪水，双手死死握着嫁衣骨节清白，有冰凉滴落在指间。彼时的挚爱，如今的淡漠疏离。杨绿玺！你是不是觉得我不敢杀你？这句话似魔咒在她耳畔纷纷扰扰挥散不去。此前他在生气也断不会说出这些话来，可如今为了别的女人，要她死吗？
心口被悲呛和愤怒堵得满满，微眯双眸神色冷峻地开口：“宝娟，把剪子拿来。”
宝娟不敢违背提裙往小院方向跑去，不多时便拿着剪刀跑进楼阁。绿玺伸手接过，扬手就往嫁衣上胡乱剪了一刀，顿时吓得宝娟浑身发抖：“太子妃！那是皇后亲赐的嫁衣！”
她略有停顿，湿润的睫羽微颤，嗓音带笑却听得人悲从心生：“嫁衣？他都不在乎的东西，留着何用！”
说罢又是一剪刀下去，布料撕裂的声响不绝于耳，转眼间原本完好衣裳被剪得支离破碎。看着就会想起许多痛苦的嫁衣，留着何用！他不在乎的东西，留着何用！扬手将碎裂成片的嫁衣散落在碧水湖泊里，看着水流将鲜红布料移走，就如同她的心被清水冲淡、冲净。
“我是不是犯了大罪？”她剪完，转身颇是认真地看着浑身颤抖的宝娟。
宝娟微愣，缓了半晌才点头：“是………大不敬之罪。”
她极为满意地轻笑，同宝娟擦身而过时，嗓音飘飘然而来：“那好，洛容城正好有机会处死我了。”
远处伫立的沈良娣起初为她的举动惊地合不拢嘴，见她离开才缓过神来。视线望向湖面上破碎的鲜红，像是朵朵绽放清水涟漪间的红莲，素净且妖娆。虽然不知晓发生何事，但望着碎片突然笑起来：“承欢，你命人将那些随衣服捞起来。”
“捞起来？”承欢虽是疑惑，但还是转身招呼身后众奴仆下水去打捞。
沈良娣媚眼轻挑，含笑道：“她不是想死吗？我就成全她，让她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