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长亭推开宁心殿大门,身后跟着手拿朝服的众宫人。长亭走到外屋朝身后的宫婢挥了挥手,便见宫婢不再上前一步停驻原地。他放轻脚步行至床榻前,重帘之后隐约见洛锦夜还在沉睡便开口轻唤:“皇上,该上朝了。”
帘帐里伸出一只雪白藕臂,他吓了一跳等纱帘挑开时玉茶的脸便露了出来,眼前的画面让长亭更为惊讶。
“你先出去吧,待会我为皇上更衣。”她媚眼轻挑,面上都是笑容。长亭还有些犹豫,但见玉茶脸色不悦地微瞪他几眼才回身退了出去。见长亭终于退了出去,玉茶才缩回床帐里头身子一软笑着趴在洛锦夜胸前。她的动作极轻却依旧让洛锦夜动了动,宿醉后的头疼让他不禁蹙眉轻叹。
“皇上,您醒了。”身侧传来的软声呢喃顿时让洛锦夜有丝醉酒的迷茫烟消云散,赫然低头去看但见裹着锦被暧昧瞧他的玉茶。
“你怎么在这!”低沉的嗓音带着不可思议地恼怒,狭长眸色里尽是震惊。
玉茶缓缓坐起身子,略微低头便是有羞红了脸颊轻声道:“皇上不记得昨夜了吗?臣妾可记得清楚。”
洛锦夜深叹口气伸手扶额面上十分痛苦,怎么会在阿九不在的时候还能做出这等事来,他真是该死。
“出去。”他没有吼,心里埋怨的都是自己。玉茶在旁嘟囔了什么,还想靠上前却被洛锦夜冷不防地推开。
“朕让你出去!你是耳朵聋了吗!”洛锦夜红着红着双眼犹如嗜血困兽,吼地玉茶的耳朵顿时嗡嗡作响,一下子胸口就闷疼闷疼。
空气中瞬时弥漫着开化不开的惆怅,玉茶吸了口气哭腔地开口:“若是昨夜皇上知晓站在你面前的人是臣妾,您还会宠幸吗?”
他头疼欲裂略微低头满头银白倾泻而下滑落胸前,几乎在听到她问话的那刻就已说出了答案:“不会。”
他的爱向来自私却不无私,一颗心住了一个人就足够了。
玉茶仿若早已做好被忽视的准备,他说出这句话时她也只是轻声笑了两声,自嘲而卑微的笑。拿起散落身侧的衣物穿上,心口落得空空像是那里早已就不存在什么心脏了。也对啊,自从朱武死后她的心就没有了,形单影只在这荒凉院落生存的最好办法就是无心。傅九芊曾经责备她,怎么可以这样狠心。心早已没了、死了、空了,怎么会知道自己做的一切狠不狠心呢。
他又来了。傅九芊有些无奈地望着对面的茶馆,靠窗而坐的正是洛斐宫。他点了壶上好的碧螺春,枕着手就这样瞧了她一天。今日天色阴霾不到一会功夫就开始飘雪,傅九芊低头收拾家伙只感觉面前一片阴暗袭来,头顶上的雪就被油纸伞恰到好处的遮掩掉。她垂下的视线只能瞧见一袭月牙白色华服,腰间系着枚陈色凝润的腰佩,尾端垂下的锦蓝流苏在微风中拂起露出小巧斐字。
“这样大的雪,去茶馆坐坐吧。”他笑得温柔,别无企图的样子。傅九芊原本想要拒绝,可看着越下越大的雪势只得点头答应。临靠窗前望着街上很快被雪覆盖地白茫茫一片,桌上是冒着热气的暖茶两者之间天差地别。
“在下洛斐宫。”洛斐宫亲自为她沏茶,将瓷杯端放在她面前时巧言开口。她去接过茶盏,温暖的触觉从指间一路往心头窜去,半晌她恍惚觉得这名字在哪里听过。隐隐约约脑海里也飘过这样一个声音:“我叫洛斐宫……”
透过桌上热茶飘起地白雾,她微蹙眉宇请问:“我们是不是见过?”
“或许是我们有缘才会由此感觉。”他轻笑用简单一句缘份来泯灭她的猜想,洛斐宫觉得现在的傅九芊这样挺好,不用记起过去太多的伤悲也不用记得曾经深爱过的男人叫洛锦夜。此刻,她只是刘海莲。
傅九芊无奈地犯了个白眼:“你说话真奇怪。”
“海莲!海莲!”屋外传来谁的叫唤声。傅九芊扭头向窗外看去便见刘老在鱼摊位前着急寻她,忙冒着大雪跑出去:“爹,我在这呢。”
洛斐宫拿起身侧的油纸伞也除了茶馆,将伞递给傅九芊:“快拿着伞吧。”
傅九芊点头接过他的伞替刘老挡去头顶风霜,他急的满头大汗的模样:“你娘生病了,快些随我回家看看。”
“怎么会!好,我们赶紧回去。”傅九芊顿时惊得心口猛颤,她还记得清早出门时娘还笑着与她打招呼让她早些回来的,怎么这会竟病倒了。她慌忙转身手腕即被洛斐宫拉住,他说:“我随你一并回去,我会些医术。”
“那多谢公子了。”刘老感谢地朝他鞠身行礼,被洛斐宫先一步上前搀扶了起来。傅九芊对他施以微笑,点了头便搀扶着刘老转身往海岸方向走去。
老妇人得的病早些就有些病根,今年不见复发。如今天干地冷又居于海岸潮湿,病灶都入了骨子里头。洛斐宫简单地为她施了几针,而后才提笔开了一贴药方。
“这些药服用半月自会好转。”洛斐宫将药方交给傅九芊,刘老感激不尽地连声道谢。只有傅九芊看着药方上的药材顿时欲哭无泪,咬着唇叹气:“这药方上的东西我们怎么买得起,何况买得起也不一定普通药房有卖的。”
什么千年人生,雪山红莲等等。这些东西让她凭空上哪去找,开了药方等于没开。洛斐宫瞧出她的心酸和焦虑笑着道:“没关系,我既是开得出这样的药方,便一定取得到这些东西,明日午时我会亲自给你送来。”
傅九芊倒抽了口气,上下打量了他来回无数遍不禁心里嘀咕,这到底是怎样一个有身份的人呢?怎会连这些东西都能说的这样轻巧,仿若办这些事只是勾动小指头一样轻松。
“真的吗!可我没那么多钱,我能不能先赊账然后慢慢地还你银子。”她前一刻欣喜极致后一秒又想起这些东西的价值,只得和他打着商量。洛斐宫笑的越发柔和,摇了摇头道:“不用赊账的,这些小事毋须计较。”
傅九芊还想说什么但见洛斐宫走出草屋看了眼天色,回身对她说:“天色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明日就来给你送药。”
“那谢谢你了,若是以后能有我办得到的事绝对赴汤蹈火在所不惜。”傅九芊笑靥生颊送他出门,一副坚定要报恩的模样说的信誓旦旦。他亲和一笑伸手抚了抚她的脑袋,嗓音轻柔到令人窒息:“我怎么忍心让你赴汤蹈火呢。”
她心头微愣赫然抬首去看他却恰好将洛斐宫低下头来,柔软的唇就这样吻上她的额头。她吓了一跳连连倒退几步,想要大骂却终究忍了下来转身往屋子里跑去。
只有洛斐宫徒自遗留在漫天飞雪中,面上露出欣然笑意,他记得自己已经好久没有这样真心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