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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回到海滨市后,林剑风是如此渴望见到吴欣然。他知道,他曾经拒绝史文竹,他对张曲的不冷不热,都是因为他仍爱着吴欣然的缘故。有了吴欣然,他很难对其他女人付出全部真情。

这天早晨,林剑风拿起报纸,翻到文化新闻版时,看到头条新闻是《史无前例:一张画一个展厅——龚贤的〈秋山寒林图〉成为国际文博会亮点》,报道中写道:“据天行健投资集团公司董事长任天行介绍,这幅《秋山寒林图》是400多年前的著名画家龚贤的代表作,经过权威机构和多位权威专家鉴定,是真品无疑,是国宝。任董事长称,为弘扬中国传统文化,让中国古典艺术精品发扬光大,下一步,将在中国京、沪、津、渝、广、深、汉、港、澳、台等十大城市举办巡回展览,然后在世界十大城市举办巡回展。目前,天行健投资集团公司正在与中国美术家协会和中国收藏家协会商谈筹备举办《秋山寒林图》学术研讨会,将邀请两岸三地专家学者艺术家齐聚我市展开学术研讨……”

“胡闹!”林剑风看得头皮发麻,血脉贲张。他找到任天行的名片,电话打过去,一直没有人接。

林剑风打了个的,赶到会展中心。在一号厅的正中心,果然精心设计了一个开放式的空阔的展厅,展厅正中心立着他仿造的那幅《秋山寒林图》。

一圈特制的水晶栏杆,在离画5米开外的地方,将画围护了起来。4个威风凛凛的武警,身材笔挺地持枪站在离画5米多远的4角,还有4个武警战士持枪在周边巡逻和坐在椅子上休息,他们是轮班站岗。

展厅周围一圈展牌上,是20多张大幅彩色喷绘龚贤的画,都是从各种画册和博物馆美术馆图录中复制放大的,还有龚贤的生平简介和艺术简介文字,此外,还有30多张大幅彩色喷绘摄影图片,是文化名人和艺术名流到天行健投资集团公司博物馆参观时,在《秋山寒林图》前与任天行拍摄的合影照片,还有拍卖会竞拍《秋山寒林图》热烈场面的照片。

《秋山寒林图》前面和周围人山人海,其中有一个通道排着长长的队,在展厅弯弯曲曲如蜿蜒长龙,至少排了一公里长,他们为了与《秋山寒林图》近距离接触拍照合影,而不惜花一两个小时排队。

如果不是里十八层外十八层的人潮将《秋山寒林图》包围,如果不是有8个威风凛凛的武警当守护神,林剑风真的要冲进去将《秋山寒林图》撕得粉碎。

林剑风只能在外围大声疾呼:“这是一幅假画!《秋山寒林图》是赝品!”

没有人听到他的呼喊,狂热的人们激荡兴奋的身浪,汇成一股滚滚而来的洪流,将他呼喊的声音淹没。

林剑风不断地大声呼喊:“这是一幅假画!这是一幅赝品!《秋山寒林图》是一幅大赝品!你们都上当受骗了!”

终于,有人听到了林剑风嘶哑的喊声,听到他喊声的人们一阵哄堂大笑,把他当成疯子。摄影记者跑过来对着他拍照,电视台的摄像机对准他拍摄,文字记者纷纷采访他:“你凭什么断定这是一幅假画?”

“凭什么?”林剑风大声吼道:“这幅画就是我画的!”

所有的人都开心地大笑了起来。不认识林剑风的人都说:“这人想出名想疯了!”

认识林剑风的人纷纷说:“林剑风打假走火入魔了!”

大学生兴奋地说:“行为艺术!”

老师鄙夷地说:“又在炒作!”

看戏围观的市民说:“这个人是疯子!”

记者又问:“如果真是你画的,请问你为什么要造假?”

“我——”一向从容不迫的林剑风一时回答不上来,在记者的不断凌厉追问下,林剑风终于憋出来:“为了拍卖。”

“哈哈哈——”所有的围观者都大笑起来。

“是为了赚钱吧?是不是为了暴利?”记者又追问。

“是,不……是拍卖公司为了赚钱?” 林剑风语无伦次地说。

记者也笑了,说:“简介上都写得很清楚了,这幅画是2680万元拍来的,拍卖成功了,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是不是没有拿到钱?”

另一个记者问:“完全不合逻辑,既然是你画的假画,你又来打假,岂不是打你自己的假?”

还有一个记者说:“世界上哪有打自己假的呢?明显就是一个策划嘛,你是拍卖公司派来的?还是天行健投资集团公司派来的?”

林剑风感到此刻百口莫辩,这时,几个保安过来,说“不要闹事”。保安不认识林剑风,只把他当成一个肇事者,连推带拽,把昏头昏脑的林剑风轰出了展厅。

当晚,电视新闻播发:市美术家协会副主席,市收藏家协会副会长林剑风,当场指出《秋山寒林图》是赝品,但不可思议的是,他自称这幅赝品是他本人画的,没有人相信。据《秋山寒林图》收藏者天行健投资集团公司董事长任天行介绍,该画毫无疑问是真品,因为有最权威机构的鉴定证书,还有几位最权威书画鉴定家的鉴定证书。到底是真是假,本台将继续关注。

第二天,一大早林剑风就被电话铃声闹醒,金卉、赵海东、张曲、许克明、老皮、韩成等朋友纷纷打电话来,为林剑风表示惋惜、不解、抱不平、安慰……开始,林剑风还不知道怎么回事,金卉说:“你到报摊上去看看吧,你成了今天的头版头条,全市的头号新闻热点人物呢!”

林剑风忙起床,到楼下报摊一看,果然阳光照耀下的报摊上,本市的每张报纸都有他林剑风的名字。

《滨城早报》文化版花大半版报道:《书画家称假 收藏家认真/秋山寒林图是赝品吗?》,报道中写道:“市美术家协会副主席林剑风在国际文化艺术博览会上称《秋山寒林图》是赝品,收藏家、《秋山寒林图》收藏者天行健投资集团公司董事长任天行坚持是真品,蹊跷的是,林剑风说这幅假画就是他本人画的,这似乎是一个黑色幽默,无人相信。”

《天天日报》报道:《文博会上演打假闹剧/画家林剑风称秋山寒林图是他本人制造的赝品,观众说这又是一次明显的炒作》。

报道中写道:“收藏者坚称,《秋山寒林图》是中国绘画史上的颠峰之作,里程碑式的作品,有人借以恶性炒作并不奇怪,这只是从另一方面说明《秋山寒林图》号召力强,影响大,此画绝对是真品,有权威机构鉴定证书,有顶尖鉴定家和艺术家的高度评价,绝对不是假画,哪有造假者自爆造假的呢?这是小孩都能辨别的常识。”

《滨城商报》文化版头条报道:《豪客画家联手 炒作别出心裁/天价拍品秋山寒林图文博会上再遭炒作》。

《滨城法制报》头版:《“造假”画家将面临数亿罚款?/画家自称造假只为赚钱,律师称如造假属实将按消法中假冒伪劣商品处以数倍罚款并根据刑法诈骗罪等数罪或判无期》。

报道中写道:“收藏者披露,他将保留运用法律手段以诽谤罪起诉说假者的权利。”

《滨城艺术报》头版头条:《古画遭遇现代行为艺术/秋山寒林图成本届文博会最大亮点》。

还有《滨城广播电视报》《滨城青少年报》《滨城文化报》《滨城工商时报》《滨城房地产报》《滨城娱乐报》《滨城八卦报》等报纸,都在重要版面进行了大篇幅报道,没有一家报纸认可《秋山寒林图》是假画,更没有一家报纸认为林剑风是说真话的。

愤懑、恼火,狂怒……一直感到强大的林剑风,第一次感到了孤立无援。他给赵海东打了个电话,还没有等他开口,就听到赵海东在电话中急急地说:“林大师啊,我正要给你打电话呢,赵董很不满意,媒体披露了你是佳宝拍卖公司的股东,认为这是佳宝拍卖公司惊心策划的一次炒作,现在好多记者正围着我采访呢,你叫我怎么说?”

“我是看任天行那家伙闹大了,太不像话了!”

“他像不像话,是他的事,本来拍卖公司拍出一件艺术品就完事了,买家他如何如何与我们无关,你这种特殊身份的人掺和进去,有这个必要吗?” 赵海东有些急躁地说:“你看,你这样一闹,反而帮了任天行的忙,他无论花多少钱都达不到炒作效应,被你这样一闹,他不花一分钱就达到了,你这效果适得其反嘛。刚才我接到任天行的电话,上午11点,他要举办一个《秋山寒林图》一夜升值5倍的新闻发布会,还有一个《秋山寒林图》的专家认真会,他邀请了各大媒体的记者,记者是干什么的?记者都是要抢新闻的,唯恐天下不乱,任天行正好借助你这样一闹,制造成为一个全国性的新闻事件,这是一个最好的免费广告嘛,他要我在会上发言,我还不知道该怎么讲呢。”

林剑风一听,这才知道了问题的严重性。

果然,第二天不仅本市媒体全部发表了后续报道,全国很多报纸也发表了报道。报道中都写到,《秋山寒林图》收藏者任天行宣布,《秋山寒林图》一夜升值5倍,由拍卖成交价2948万元(含佣金),涨到了1。474亿元。报道中仍有:任天行将追究说假者诽谤罪的权利。很多高度赞美的评价让林剑风看得义愤填膺,包括赵海东的讲话,“都是睁着眼睛说瞎话,胡说八道!”林剑风骂道。

林剑风气愤已极,他想找任天行理论,兴师问罪,他只能去骂任天行。就在这时,林剑风接到一个电话,正是任天行打来的电话。任天行在电话中热情洋溢地宏声说:“谢谢你啊,林大师!谢谢你的支持和配合!现在有时间吗?我想请你到公司来一趟,来而不往非礼也,我要对你表示隆重的感谢啊!”

林剑风正要发泄怒火,他当即答应了:“好,我马上到。”

林剑风赶到南海世贸中心58楼时,意气风发的任天行正在送银行行长到电梯口。

送走客人,任天行对林剑风连连拍手称快:“欢迎欢迎,好啊,想不到林大师有这一招,帮了我的大忙!喏,行长主动上门把贷款合同签了,哈哈哈!走,到我办公室庆功一下。”

任天行伸出双手和林剑风握手,恨不能和林剑风紧紧拥抱。

林剑风说:“你不是要起诉我诽谤罪吗?”

“哈哈哈——”任天行一阵大笑,一边笑,一边拍手鼓掌,笑过之后,他说:“当然当然,当然啰,你配合了我,我也要配合你嘛,我们配合默契。官司一打,戏就演得和真的一样了,我的公司就更出名了,你也更出名了。我公司更出名,品牌价值就要大大提升,你更出名,你的画价就更高了。哈哈哈,完美策划,精彩演绎,天衣无缝,天衣无缝啊!”

林剑风听得目瞪口呆,原来,这个任天行一直都以为林剑风是在帮他造势,是在为他演戏,而他则充满智慧地巧妙地接过了戏,将戏演得出神入化,他为此而得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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