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河死者的指纹与西后地小区提取的指纹不是同一个人?这是怎么回事?”丁萌原本够大的眼睛瞪得像灯泡似的。
第一次参加这种专门研究案件的会议,丁萌心里有些紧张,自从警校毕业分到刑警队后,干了三个来月了,一直是协助处理日常事务,打打下手。他这个小伙子手勤、腿勤、眼勤,什么事情都抢着干,尤其是给队长办公室打扫卫生什么的,跑得比谁都快。何长军看他挺机灵,觉得一线办案人手少,把个大小伙子放在这里,太浪费人力,于是便让他给霍妍当助手。
“这有什么奇怪的。”说话的是刑警队的何长军队长,这里是队长办公室。他嘴里一边吐出烟圈,一边说:“还是霍妍来解释吧。”
“没错。法医鉴定证明,虽然西后地小区提取的微量血和皮屑都是A型血,渭河死者也是A型血,如果仅仅从血型上看,似乎两起案件有相同之处。但是不能排除巧合。”霍妍略加停顿,又说,“幸好还有指纹,渭河死者的指纹与西后地小区提取的指纹完全不同,应该是三个人的指纹。因为有指纹佐证,所以,暂时来看,A型血并非同一个人。随后还有DNA进一步证实。”
“渭河死者不是余蓓蓓?这么说两起案件风马牛不相干?”丁萌自嘲地笑了。
“似乎是这样。”霍妍看向何长军,“队长,你不是说四川警方的回函来了?”
“是的。”何长军从抽屉里取出一份材料递给霍妍。
霍妍看后没有说话,将材料递给了丁萌,低头在案卷里翻找着什么。
室内寂静,能听到霍妍翻动纸张的声音。
“真是邪门了。”丁萌急促的嗓音打破了静默,手里举着材料,“余蓓蓓竟然已是身怀六甲?”
“没想到吧?”何长军点着头,看来案情更加扑朔迷离了。四川警方通过户籍档案,在仪陇县找到了余蓓蓓,人家就要成娃他妈了。
“不会是重名重姓或者双胞胎吧?”丁萌蹙起眉头。
“公民身份证号码、住址、出生年月、发证机关,人家四川警方的回函写得很明确。”何长军的眼光转向一直不出声的霍妍,“你是在看那张身份证复印件上的照片?”
霍妍正翻开了案卷盯着看。
“也许是冒用他人姓名?”丁萌显得按捺不住,也把眼光投向霍妍。
“根本就是两个人,照片完全不同,你们看。”霍妍把案卷和四川警方的回函一起放在何长军的桌子上。
丁萌从桌子对面绕过来,站在何长军的身后,看了照片当即惊呼道:“两个余蓓蓓!其中肯定有一个人伪造了身份证。”
“从四川警方的回函来看,四川的那个余蓓蓓才是真的。”何长军的语气十分肯定。
“哟?这个西后地失踪的女孩又是谁呢?她为什么要伪造身份?该不会真是探长曾经见过的那个女孩吧?探长,你那天在现场时说她姓什么来着?”丁萌再次把目光投向霍妍。“对了,艾美丽还说长得像你。”
“去。”霍妍瞪了他一眼。
“你有什么想法?说说吧。”何长军正认真注视着霍妍。
“从现有证据来看,西后地失踪的女孩有可能冒用了余蓓蓓的名字,伪造了身份。至于她是不是我曾见过的那个姓金的女孩,目前也还不能确定,虽然证人艾美丽说她长得像我。”霍妍停顿了片刻,又说,“队长,我们应当尽快查出相关的嫌疑人。”
“嫌疑人?你们的排查进行得怎么样了?”何长军脸上露出些许不悦。
“已经有了目标,让丁萌说吧。”霍妍向丁萌做了个手势。
何长军朝丁萌翘了翘下巴,“丁萌,你快说吧。”
“是这样,按照探长的意思,主要在大唐西市国际古玩城和书院门所在的派出所辖区内,请他们协助对所有商户进行了排查,有个叫汤新生的人符合我们要找的嫌疑人的特征。探长的判断真是准,一下子就缩小了范围。”
“哦!”何长军赞许地看了一眼霍妍。
丁萌接着宣读了汤新生个人和家庭的有关信息资料:
汤新生,现年六十岁,祖籍四川成都。玉晟商贸公司的老总,下属玉晟工艺品商店分别在书院门和大唐西市国际古玩城开有两家分店,主要经营玉石、古玩、工艺品等,他本人是收藏协会的会员,常年在外经营业务。据反映,该公司里曾经有一个年轻女孩任部门经理,符合余蓓蓓的特征。
汤新生的妻子叫柳惠玉,现年六十二岁,祖籍陕西咸阳,主要经管大唐西市的分店,负责公司日常经营事务。他们有一个儿子,目前在国外。
柳惠玉还有一个侄子叫柳阳,任玉晟商贸公司副经理。
丁萌一口气念完了,做了个深呼吸。
“队长,我要求尽快调取和监控汤新生的手机和交通工具。”霍妍声音急切,“也许已经有些晚了,但亡羊补牢的事情也还是需要的。”
“放心吧。”何长军抓起电话,拨了一串数字,“小赵,立刻过来,有任务。”原来队长已经有了想法。
“是。”对方的声音洪亮。
放下电话时,何长军看了霍妍一眼,意思好像在说:这样的事情我还能疏忽吗?他在纸上写了几个字。
小赵已经推门走进来。
“立即监控这几个人的手机,查找车辆。”何长军把写好的字条交给了小赵。小赵点点头走出去。
“还有……”霍妍正想说话,却被何长军打断。
“我已经安排了,在全市清查是否有近期失踪的女人,或者突然失踪的旅客。渭河女尸也许另有其人。”
“我也是这样想的,在渭河死者的上衣兜里发现的那张卡片,有可能是宾馆里用于开门的门卡。没想到,队长早已经安排了排查。”霍妍迟疑地说,“只是……”
“只是余蓓蓓的案件也还有可疑之处,”不等霍妍说出来,何长军抢先说,“一是失踪的人为何盗用他人姓名仍然值得怀疑,二是现场发现的那张奇怪的照片上面是块古玉,案件如果能成立,也许是涉及财产或者文物犯罪的。所以我已经与文物侦查队和有关部门交换了信息,希望搞清那东西是否属于失窃或者有记载的被盗掘的出土文物。”何长军显然早已有条不紊地进行了相关部署。
在一旁的霍妍对何长军的果断暗自敬佩,她稍稍松了一口气。
“目前,比较棘手的就是这个余蓓蓓了。”何长军大脑里的弦似乎仍在紧绷着,“也不知她现在是死是活?”
“队长,我有个想法。”霍妍有些迟疑。
“什么想法,说说看。”
“在西后地现场时,当时认为没有发生凶杀行为。第一,因为现场没有发现杀人的血迹。虽然在床上发现了微量血,但是从血迹的形状观察,我认为似乎是摩擦留下的体表血迹,也许是经血或者鼻血。第二,一个六十来岁的老人是否能扛着尸体走到外面去打车?因为那天他没有开车。这一点,证人艾美丽有证词。”
“有道理。”何长军点头。
“不过,看了法医鉴定后,我怀疑自己之前的看法有误。那个渭河女尸身上不是也没有血迹吗?她是先被钝器打昏之后,投入河里的,造成死亡的直接原因是溺死。”
“嗯。”何长军偶尔发出的声音表示他在认真听着。
“还有,从晚上天刚黑到半夜,有很长一段时间,假设嫌疑人是汤新生,如果他确实去了余蓓蓓住处,那么,即使当时他没有开车,后来也是有时间出去开车,然后再返回的。”
“你是说,从时间上不能排除往返的可能?”
“目前只是假设。”霍妍停顿了一下,“毕竟渭河女尸还没有确定身份。那个冒名余蓓蓓的女孩也没有踪影,需要立即找到嫌疑人,也许,嫌疑人的手机信息能给我们提供点儿什么。”
“这些都交给小赵去办。不过,对嫌疑人进行讯问也需要事先掌握一些信息。”何长军一边说,一手同时在移动着鼠标,在电脑里搜索。
“那女孩为什么要冒名余蓓蓓?”丁萌在一旁冷不丁地冒出一句来。
“是呀。这个问题问得好,顺着这个思路,准能找到当事人。”何长军的眼光从电脑移向丁萌,“你想说什么?”
“啊,我也没有想好,突然冒出一个想法来。”
“以后还是想好了再说。”何长军继续看向电脑。
“我想说……”
“想说什么就说。”何长军不再看丁萌。
“那个渭河女尸的案件……”
“怎么?你到底想说什么?”
“两起案件,‘风马牛不相干’。我们是不是先集中精力,重点排查渭河女尸的案件?至于那个余蓓蓓和那个老头嘛,也许根本就够不上立案。我的意思是……先把已经发生的案件了结……探长,你说是不是?”丁萌看看霍妍,又看看队长,小心地观察着两人的表情。
“你呢?什么意见?”何长军看向霍妍。
“毫不相干?我想,这样的结论暂时还不能下。不过嘛,需要排查的量的确很大,要是队长大力支持,能增加人手,当然是求之不得呀。”霍妍一副诡异的表情。
“哪儿还有人?”何长军故意把目光转向电脑,“你们先办着吧,需要的时候,全队都是你们的后备军。”他点击了“中国玉石网”的网页。
这时桌上的电话铃声响起,何长军抓起话机。
“是的。嗯……什么?……知道了……”
见队长放下电话,霍妍凝视着他,她隐隐感觉到这个电话与眼前的案件有关。队长的表情变化虽然很模糊,但正是在这模糊中,她看到了队长一贯的做派。
“不出所料。”何长军意味深长地看向霍妍,“古桥街派出所报告,东方宾馆有一个年轻的女性旅客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