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门“嘭”的一声刚关住，汽车已经蹿出了四五米。汤新生看了一眼司机，是个留着板寸的小伙子，这性格估计像他的头一样有棱有角的。
“到西后地。知道吧？”
“知道。”
出租车开得飞快，汤新生的身子被惯性地闪了一下，背靠在后座时又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脊背上突然像针扎般的痛。
这痛让他似乎想起什么，是一件什么事呢？也不知是因为费了脑子还是怎么的，脑壳也突然一阵痛，痛得直钻心。他用手摸了摸，“莫不是昨晚上凉到了？”
“娃儿，小心脑壳……”
“汤姆叔叔怎么知道我脑壳痛？看来上帝真的是先知先觉。”
汽车又颠簸了一下，他下意识地抓住了前座的靠背。要是平时，他一定会说：“慢点儿。”可是今天他的心情跟这车一样着急，也就不再去计较了。
车在环城路走了一段，向南穿进一条狭窄的巷子，巷子两边商铺林立，凉皮店、包子铺、美发厅、洗脚屋、牛肉面馆、饺子馆、羊肉泡馍店、报刊亭……一一闪过。
汽车在这样的环境里穿梭，摇摆得很厉害，司机大概是想走条近道，没想到却不好走，这能怨谁？汤新生无意看路边的商铺，陷在出租车的后排座里恍惚着，脑子里依然想着蓓蓓发怒的眼神。
“她怎么会用那样的眼神看我？”汤新生有种不祥的念头……
“师傅，只能到这里了，车开不过去。”司机回头望着他说。
“嗯。”他猛地回过神来，掏出十元钱扔给司机，便一头冲下车去。
走进小区的大门，绕过前排几栋楼，在那座熟悉的楼前，汤新生远远就看到单元门外围观的人群，他下意识地放慢了脚步，内心的猜测像潮水般拥堵在闸口。
两个老年妇女，手里提着塑料袋，袋子里装着菜，像是刚从超市回来的。“楼上出什么事儿了？”其中一人用手指向二楼说。
“谁知道。警察都来了，肯定没好事。”另一个老妇人说：“好像是二楼的，不会是艾美丽家吧？”
“怎么回事？”汤新生走到人群后面，站在那老妇人身边，像是自语，其实是说给老妇人听的。
“不知道。”老妇人果然搭了话。
“那你们看什么呢？”
“警车，来了好几辆警车。大概是上了二楼。”
这时从人堆里挤出一个中年男子，一边走一边说：“没什么看的，走吧。”
“楼上是啥子事吗？”汤新生拦住他。
“那二楼出租房里好像发生了什么案子，警察来了。”中年男子没有回头，边走边说。
汤新生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踮起脚尖朝前看。
有人依旧往里挤，也有人朝外走。从单元门里走出一个中年妇女，穿过了人群。
汤新生连忙凑到那女人身边问：“那个楼上啥子事吗？”又急忙改用陕西话问：“楼上咋回事吗？”他平时在家说四川话，从小受父亲的影响颇深。出来了也能说陕西话。
女人说：“好像那二楼住的女孩出事了。”
“出事了？”
“被人杀了？哎呀，我可不敢胡说。警察在她屋里，说不清。”说着还快速地看了他一眼。
他躲闪不及，正遇上了她的眼光，与她对视的那一刻，他心跳加剧。
她说完急忙走了，走得有些匆忙。汤新生缓了一口气。
很快，那种不祥之感骤然笼罩在他的周围。“是蓓蓓出事了吗？‘被人杀了’，又‘说不清’，这话里好像是很矛盾嘛。我是该继续看看，还是赶快走开？显然，这里不是久留之地，会被牵扯进去的。我昨天来找过蓓蓓，可是，我是怎么离开的？我真的失忆了？”
容不得迟疑，他迅速转身离开。边走边拨通了手机：“柳阳，尽快把我的车开到积香茗苑。”
汤新生合上手机时，感觉自己的心脏在突突乱跳，“怎么回事？蓓蓓死了？”一时间他理不出头绪。
他走出小区，招手拦住了一辆出租车，上了车，他沉默无语，“我做了什么？”他使劲儿在回忆……茫然中听到司机问：“师傅，去啥地方？”
“顺城巷积香茗苑。”汤新生闭上眼靠在后座里。
汤新生感觉到黑暗中闪现出两个亮晶晶的东西，是他的瞳孔，瞳孔忽地变大了，又忽地缩小了，又忽地变成了一双愤怒的眼睛，跟那只鹰眼一样凌厉……轰然的黑暗……汽车突然颠簸了一下，他脊背上一阵刺痛……
“师傅，积香茗苑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