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其他能看清安禄山真相的人都不敢出声,因为与安禄山关系很好的李林甫早已下足了功夫,收买嫔妃宦官,经常打听玄宗的动静喜好,以迎合圣意,因而皇上很信任他,大权在握。
不仅如此,李林甫还为人极阴险,只要是才名很高和受玄宗重视的官员,他必设法排斥,他的为人为他赢得了“口有蜜,腹有剑”这样的称号。
所以只要有大臣逆了李林甫的意,那是绝没有好下场。有一个谏官不听李林甫的话,上奏本给唐玄宗提建议。第二天,就接到命令,被降职到外地去做县令。
玄宗也说过,你们有事上奏前,先跟李林甫商量。自此谁还敢发声?所以与李林甫交好的安禄山越来越爱皇上宠爱,即使现在如此过分,也没人敢跟皇上进忠言。
安禄山着紫色大团花圆领绞罗,头带乌纱幞头坐在太师椅中指点着罗含烟说:“你随我去范阳上任,张嘉利、陆安阳他们都去。骆谷留在京师,警觉一点,朝庭一有什么动静,你马上快马给我报讯。还有,如果我有应上的笺表,你也代我呈给皇上。”后两句是对着刘骆谷说的,骆谷连连应承。
罗含烟的目光一直盯在张嘉利身上,她在盘算着怎么让张嘉利把玉蝴蝶交出来。
张嘉利自然感受到了罗含烟异样尖锐的目光,他面色阴沉,视线避而不见。陆安阳则一心注意着罗含烟,还想找机会说服她,不过看她面色不善,自也觉得这是极难之事,只能慢慢想办法。
一直到安禄山出行,罗含烟都没能找到机会与张嘉利单独相处,追问自己的玉蝴蝶。不是罗含烟被派了差使,就是张嘉利忙得团团转,两人身边人流不断。快要出行了,很多需要收拾打理的。
玄宗给足了安禄山面子,连离京上任都那么隆重。皇上特命中书门下三品以下正员外郎长官、诸司侍郎、御史中丞等群官于鸿胪寺亭子为安禄山饯行。鸿胪寺本是掌管朝会、宾客、吉凶仪礼之事的地方,比如像国家大典礼、郊庙、祭祀、朝会、宴飨、经筵、册封、进历、进春、传制、奏捷等等事项的,还有诸蕃入贡、百官复命等事的,此时却被用来向一个离京上任的节度使辞行。不满者自然很多,但多数不敢出言。也有人据此看出大唐前景渐趋黯淡。
百官虽然心里摇头叹息,表面却也拼命巴结,奉承话要多肉麻有多肉麻,安禄山毫无愧色地照单全收。他得意洋洋,极为风光,对于你来我往的敬酒来者不拒,喝得醉意熏熏。
罗含烟当各种差使之余,一直密切注视着张嘉利。此时见张嘉利正好去接厨下的酒坛,从廊上走来,左右无人。她立即抓紧机会迎了上去。
“张嘉利,还我东西!”她手掌一伸,低声断喝。她的脸色瞬间变得阴鸷寒森。
张嘉利一愣,正要回答,罗含烟突然感觉肩头被人轻拍一下,回头一看,却是李泌。
亭子里已经有人喊了:“张嘉利,快把酒拿来,这里已经喝完了!”
张嘉利答应一声,紧走几步过去。
李泌引着罗含烟至走廊拐角,面朝廊外,忧心忡忡地说:“含烟,你当真就为了陆安阳跟随安禄山一辈子?你难到会看不出来他的野心?”
罗含烟冷笑:“我怎么会看不出,那些经我手记录过的数以万计的绯紫袍、鱼袋,不都表明了他的野心嘛。”她竭力压低声音,以防被人听去。
“那你还跟随他?陆安阳让你不分是非了吗?”李泌愤愤不平。
罗含烟立刻发飙:“别提陆安阳!”
李泌怔住,不知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罗含烟也发现自己有些情绪失控,放缓了声音道:“李郎,我这次跟安节使去范阳,是为了自己的一件私事,如果顺利的话,说不定半路就离开他们了,我还回长安。”她说。
“真的?”李泌面露喜色。
罗含烟目光逡巡四顾间,忽然在亭子外的人群中发现一张俊美如仙的容颜,那不正是竹笛公子嘛。他正双眉紧蹙地凝视着自己。
罗含烟想起自己答应过他,拿了玉蝴蝶后就去找他,到现在没去,还出现在饯行宴上,不知竹笛公子怎么想。
陆安阳在忙碌中始终关注着罗含烟,原本以为她窥破了自己的背叛,就会离开安府,因为罗含烟早就说过看不上安禄山的为人,她能留下来,全是因为陆安阳。
今天她没走,甚至还有跟去范阳的意思。难道她有所松动?陆安阳禁不住一阵欣喜,这表示他的提议有可能会被罗含烟考虑。说实话,他真的爱罗含烟,从小到大的感情,相处的点点滴滴,再加上罗含烟温柔和顺的性格,不是说舍去就能够舍去的。
此时终于抽空走了过来。
“含烟。”他站在身后喊。罗含烟跟李泌都转过身来。
陆安阳无视李泌的存在,深情地注视着罗含烟道:“真高兴你肯跟去范阳,我希望我们的关系能一如既往。如果你愿意,我会跟严主薄跟安节使禀明,年底就把咱们三人婚事办了,如心她通情达理,一定不会反对。”
罗含烟被恶心得不轻,她脊背挺直,面带寒霜,眼神一凝,竟有几分冷冽的味道:“陆安阳,你也太笃定了吧?难道我非你不嫁?我要说几遍你才明白,我们之间已经完了,全完了!你跟谁结婚不关我的事,也不用跟我提起。我去不去范阳自有我自己的考虑,跟你无关,麻烦你以后尽量少出现在我面前,别让我把胃呕坏了。”她怒气冲冲地越过他向亭外走去,还有很多应带的物品需要确认有没有装好。
李泌眉目深深地望着罗含烟离去的背影,面部没有表情,嘴角却松缓了许多。他又扫了一眼陆安阳,拱手道:“陆校尉,我有事先行告辞,后会有期!”他大步走出,没入人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