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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偕老

春路雨添花,花动一山春色。行到小溪深处,有黄鹂千百。飞云当面舞龙蛇,夭矫转空碧。醉卧古藤阴下,了不知南北。

春风十里,荠麦青青,三月的扬州桃红柳绿,一个绿衣少女在田野里唱着秦观的这首《好事近,梦中做》,歌声娓娓动听,好似天籁。少女一蹦一跳的走着,突然她看见好大一只蝴蝶,那蝴蝶通体雪白,少女看着喜欢,向后摆摆手,示意她身后的男子不要弄出声音来,她也蹑手蹑脚的拿出怀中的绣帕,轻轻的向蝴蝶扑去,那蝴蝶好机灵,不等少女绣帕落下,它就震翅而飞,只见那一双蝴蝶忽起忽落,来来往往,穿花度柳,少女撅起小嘴,叫了声:“哎,你别跑呀。”,随即快步追逐那美丽的蝴蝶“鸿哥哥,快点呀,在不快点那蝴蝶要飞走啦。”少女欢快的说道。后面那个白衣书生微笑的看着前面的少女道:“铃儿,慢点跑,在这田野里别跑摔了。”“知道了啦。”少女边答着边向那远处跑去。白衣书生看着青青萁麦,翠衣少女,不由得痴了。

乡试成绩已经出来了,易孤鸿当仁不让的夺得状元之位,这可把他和铃儿给乐坏了,他和铃儿抱在一起高兴的哭泣。给边上的榜眼曾炳胜和解元苏荷弄得不知所措。苏荷念念叨叨的说道:“得了状元还哭成这样,要是你得了解元不要上吊呀。”这几句话弄得小红连掐在打,追着苏荷满地跑。

可对于易孤鸿,高兴之余还是放不下心,怕金铃儿的父亲不肯将自己的宝贝闺女许配给这个穷小子。小红这时出了个坏主意,她说道:“公子和小姐本已私定了终身,但是现在差的是老爷的意见了,我呢有个不太好的主意。”“什么主意。”铃儿和易孤鸿异口同声的问。“嗯,主意呢就是……”小红故作神秘的说道:“小姐先去公子的家。”“啊。”铃儿极是惊讶。“我,我怎么能到他,到他家。”此时铃儿已经羞得满面通红了。因为未婚女子出入男子家中,就代表两人有私情,尤其在程朱理学盛行的中原,而且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她们所坚守的一直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铃儿这样能出来玩都已经是不易了。“这,这个能行么?”铃儿很怀疑的说道。易孤鸿也抱有怀疑的态度问道:“这个不是很稳妥吧。”

“哎呦,我的公子小姐呀,你们都读书读傻了,什么可不可的,小姐你想想,你这一去易公子家,易公子的父母一定会看中你的,而且人家父母看到了你的诚意,到时易公子也好去说媒呀。最关键的要是老爷知道你去过易公子家,那时他想不许也不行了,嘻嘻。”小红坏坏的笑道。后来这三人外加苏荷曾炳胜两个场外参谋在一起想,也没想到比这更好的主意,没办法,易孤鸿决定带铃儿回家。

“鸿哥哥,你在想什么呢?”铃儿问道,但见铃儿笑嘻嘻的站在书生的面前,稚嫩的脸上带着几分顽皮,几分羞涩。“鸿哥哥,你母亲真的会喜欢我么?”铃儿害羞的低下头,轻轻的问道。“当然。”易孤鸿自信的答道,他对自己的心上人从不怀疑,他自信铃儿是世界上最美的姑娘,是最贤德的妻子,最温柔的贴心人,他用手轻轻的抚摸着铃儿的头发,目光中充满了柔情。但是书生脸上也掠过一丝愁容道:“我也和你说过的,我的父亲性子不大好,尤其是在喝了酒之后,所以……”“我知道该怎么做。”铃儿没有再让易孤鸿说下去,她只是报以温柔的一笑,那甜蜜的笑容化解了易孤鸿所有的烦恼。

过了一大片田地,远远的就看到了徐徐的炊烟,隐隐的传来几声狗吠和鸡鸣,好似欢迎远方的游子。又走到了那熟悉的小路,离家已经好久了,易孤鸿的心中也有几许悸动。他紧紧的握住铃儿纤细的手掌,努力的使自己保持平静。这也许就是每一个男人第一次带自己的心上人回家的感觉吧,期待着父母的赞赏又怕父母不同意这美满的结合,尽管易孤鸿对金铃儿有足够的自信。

推开柴门,依旧是那个整洁的篱笆小院,院里的那棵老槐树上飘来几许幽香,家里的母鸡带着新下的小鸡绕着槐树乱跑,鸭子则扑着翅膀一晃一晃的在院中走着。“娘,我回来了。”易孤鸿大声的喊着,一会,从昏暗的茅草屋里步履阑珊的走出来一个年老的妇人,她身穿粗布衣衫,虽然很寒酸但清洗的十分整洁,花白的头发,满面的皱纹,因劳累而弯曲的腰身。那老妇人见到儿子回来了,极是高兴的笑着道:“孩子,你回来了,快,进屋坐,考得怎么样呀?”“妈,我中举了,我真的中举了。”易孤鸿兴奋的说道。“是么,哎呀,太好了,等一会你爹回来一定也非常高兴,哎呀,今晚要杀鸡了。”说着,老妇人将眼睛向院里扫去,好像寻思着今晚哪个不走运的家伙会成为盘中餐呢。忽然她身子一震,一双目光紧紧地盯在铃儿的身上“她,她是?”“妈,她,她是你未来的儿媳妇。”易孤鸿腼腆的说道,他紧紧的握着金铃儿的手,饱含柔情的双目注视着铃儿,铃儿也深情的望着他。“儿媳妇?”老妇人迟疑了一下。“娘,她是镇里振威镖局金家大户的闺女金铃儿,我们,我们。”易孤鸿脸上泛起了红色,铃儿早已害羞得把头低低的垂下。“我们早已私定终身。”孤鸿好像鼓足了全身的勇气说了出来“妈,我这次带她回来就是让你见见她。”说着孤鸿搂过铃儿的纤腰,铃儿将身子依偎在易孤鸿的怀里,是多么的幸福甜蜜。

老妇人听到儿子说振威镖局金家时身子猛然又是一震,狠狠地盯着铃儿,好一会才说道:“姑娘的母亲是姓王么?”“恩。”金铃儿疑惑回答道“您认识家母么?”。老妇人也不理她,只是喃喃地道:“是她的女儿么,她的女儿么,呵呵,哈哈。”然后又傻傻的笑着。这让易孤鸿和金铃儿一时都摸不到头脑。“妈,铃儿远道来的,你也不让一让。”易孤鸿提醒的说道,“喔喔,进吧,进吧。”说着老妇人将两人让到了屋里。

屋里的摆设很是简单,进门一张木桌子和三把椅子,这算是客厅也算是餐厅了,左右两边各有一间卧室,左边的卧室探出一块,算是厨房。老妇人将儿子和新来的儿媳妇让到客厅的桌前,两人在椅子上坐下,老妇人用洗的掉了色的抹布反复的擦着桌子,又从厨房端来两碗水,递给易孤鸿。又将另一只碗端到铃儿面前要递给铃儿,铃儿微笑着起身,先做了一个万福道:“谢谢伯母”然后伸出双手去要接水,但那老妇人一直不松手,只是看着铃儿。“妈,你这是怎么了,就算是新儿媳妇也不能这样看呀?”易孤鸿又提醒道。那老妇人这才反应过来似的将手松开。

老妇人坐在那张空椅子上,过了良久才开口道:“你是说你要娶她是么?”“是的娘。”声音不大但易孤鸿说得斩钉截铁。“姑娘,你看到我家情况了,很是穷酸,我家孤鸿实在配不上你。”老妇人这一句话出口,令孤鸿和铃儿都是一惊,这分明是不想让两个人结合呀。“没事的,伯母,我喜欢鸿哥哥,他人好,善良,对我也好,我不会因为他的家境而嫌弃他的。”铃儿小心翼翼的说道,她认为这是易孤鸿的母亲在试探她。“孤鸿这孩子苦,以后还要照顾我和他那老不死的爹,我家就这么一个孩子,怕连累你。”老妇人接着说道。听到这里,易孤鸿面色变得更苍白,他豁然站起身道:“娘,你怎么就不喜欢铃儿,铃儿是个好姑娘,她,她……”易孤鸿想为铃儿分辨几句。因为他实在想不出任何一个理由来解释为什么母亲不喜欢铃儿,不想让铃儿嫁给自己。铃儿急忙拉住孤鸿的衣袖,说道:“伯母,我以后也会和鸿哥哥一样把你当成亲生母亲一样照顾你的。”“亲生母亲么,呵呵,把我当成亲生母亲一样照顾我么,呵呵。”老妇人喃喃的说道,痴痴的笑着。“是的。”铃儿的脸上露出坚毅的表情。

这时外面传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我说孤鸿找到这么一个好媳妇,求都求不来,你在这婆婆妈妈的还要给搅黄了,你想干什么呀。”,听到这声音老妇人立即把嘴闭上了,低着头,但见一个粗大的汉子从外面走了进来,那汉子长得很壮实,不到50岁的样子,手里拿着一个水葫芦,“爸,你回来啦。”易孤鸿也低下头,轻轻地说道。铃儿简直不相信,他的母亲看起来有七十岁,他的父亲才五十岁不到。但见那汉子走了进来,看到铃儿嘻嘻一笑道:“不错,好标致的人呀,孤鸿呀,干得不错。”汉子又哈哈大笑几声对铃儿说道:“姑娘呀,你也看到了,我家就是这样了,你要是真的想嫁给孤鸿呢,也就别嫌弃我们家。”只见铃儿用力的点了点头,又听那汉子说道:“别听那老太婆的,孤鸿呀,你准备啥时候去说媒呀,看看家里有啥,多准备点,别让人家笑话了。”

易孤鸿着实意外,没想到平时脾气暴躁,酗酒成性的父亲竟然会那么爽快的答应了这门亲事,而平日对自己慈祥温柔的母亲会坚决反对。

铃儿在易孤鸿家呆了一阵,吃了一顿简简单单的中饭,就回去了,易孤鸿怕铃儿路上遇到危险,再三要求送铃儿回城。

夜晚,老妇人躺在床上,看着身边鼾声如雷的汉子,她哭了,她回想起往事,那个天真活泼的少女,和今天的铃儿有多么相似。也不知道是梦还是什么,老妇人仿佛又回到了那十里长堤,古运河岸,杨柳树下,月光之中,那个人,牵着她的手轻轻的说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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