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人的情绪一直没有影响到里面，苏小禾依旧是安安静静的诉说，楚纶止依旧是安安静静的倾听，默契的好像早已经习惯。
“阿止，医生说，你的肾脏不好了，你觉得我会嫌弃你么？”经过长时间的表白，苏小禾的感情渐渐稳定，开始扯一些乱七八糟的，虽然现在只是她一个人的舞台。
“我觉得我会嫌弃你，你说说，这东西都不好了，那以后咱们怎么过呢？我还想要一个宝宝呢，额，不对，俩宝宝！一个哥哥，一个妹妹，哥哥要长得，唔，比你帅气一点，还要学会打篮球，那样肯定有很多女孩子追，然后情人节神马的，就可以收到好多好多巧克力，我就可以免费吃到恶心。妹妹呢？要长得比我粉嫩一些，好吧，我承认，我是长得比较爷们儿了，可是耐不住我的魅力，你还是就这样被我征服，是吧？然后哥哥会从小保护妹妹，放学的路上可以不要坏坏的小男生挡住妹妹的道路，上学的时候不让调皮的小男生揪妹妹柔顺的头发，双休日，咱们一家四口出去玩，你牵着我，哥哥牵着妹妹，咱俩玩咱俩的，他们玩他们的，你说好不好？”
“你肯定要点着我的脑袋说我胡说八道了，切，你别告诉我你没有想过以后，除非你不喜欢我……”苏小禾自说自话，用脑中楚纶止的形象想象着他接下来的反应。
“你说要是以后哥哥遇上了我这样的，妹妹也遇到了一个你这样的，那该怎么办呢？那哥哥得有多得意啊，妹妹得有多可怜啊。回头妹妹被人家欺负的眼泪汪汪找哥哥的时候，哥哥很无耻的漠视可怎么办呢？你说你这样坏，哥哥要是遗传了可怎么办呢？我这样温柔娴淑，妹妹要是遗传了可怎么办呢？女人何苦为难女人，阿止，咱们这样好不好？哥哥遗传我的秀气，妹妹遗传你的痞气，怎么样？”说着说着，苏小禾好像看见了那一幕，不禁自己笑了起来，而且越笑越大声，越来越无法制止，最后趴在床边笑，眼泪都笑了下来，可是还是停不下来。
张姝雅立马冲了进去，把苏小禾生拉硬拽拖了出来。
在外面的隔间里，苏小禾还在边淌眼泪边笑，好像真是有什么天大的笑话，张姝雅急了，“苏小禾！苏小禾！你给我清醒一点！”
可是苏小禾像是陷入了某种魔怔，依旧在卡着气儿狂笑，完全没有停下来的趋势。
“啪！”张姝雅直接给了苏小禾一巴掌，很响，在寂寞无声的隔间里圈圈回荡，“苏小禾！”
接下来的苏小禾还是在笑，不过那笑已经降低了不少温度，像是变成一种后遗症，眼神开始静止下来，嘴角还咧着。
“苏小禾，现在才过去3个小时，你没有必要灰心丧气，咱们有的是人脉，一定能把他弄醒的，你镇定一点。”张姝雅从来没有见过她这样失魂落魄，好像是一个傀儡娃娃，被人牵着线，只知道咧着嘴笑。
“可是我等不了，我要他现在就醒过来，现在就醒过来……”还夹杂着冷冷的笑意，只是再次陷进了一个自我意识中，不断重复着同样的话，“我要他现在就醒过来……”
张姝雅不禁撇过头，拭去了眼角的泪水，这样的小禾就是濒临破碎的娃娃，让人想要揽入怀中，可是又怕动作太大伤害了她，现在她的脸色已经和里面一直没有苏醒的楚纶止一样了，苍白近乎透明。
“小禾，以前的你那样积极乐观，打不死的小强一样，可是为什么变成现在这样软弱无能呢？我相信楚纶止是不会喜欢你这样的吧？对么？微笑起来，支持下去，让他睁开眼就能看见你的坚强！”张姝雅下了一剂猛药，诚然现在的苏小禾有些脆弱，可是这样坚强过后的脆弱真心让人心疼。
“那我要是继续这样软弱，是不是他就会跳起来抛弃我啊？”苏小禾的弧显然没有回归到正常范围。
“额，你……”张姝雅被噎了一下，可是她现在这样说已经让张姝雅有了一点放心，至少苏小禾在听自己讲话，即使没有顺着自己的思路，可是至少不再迷糊了吧？“你可以试试。”
苏小禾却苦笑起来，慢慢盘起腿，“姝雅，我知道你在安慰我，虽然安慰的技巧实在不怎么地，可是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我也不是那么矫情的人，非得寻死觅活的，就是心里一难受，就停不下来了，就当我刚刚哭了一场不行么？他出了这件事，还不兴我哭一场啊，你怎么这样啊！”虽然还是有着浓浓的苦味和酸涩，可是苏小禾至少表现出来了正常。
张姝雅抚摸着她的头，没有说话。
“楚伯伯呢？”苏小禾忽然发觉少了一个人。
“他有急事，先出去办一下。”张姝雅没有提及他不好的面色，轻描淡写了一下。
“哦。”苏小禾也没放在心上，估计楚氏和云止现在已经沸腾了吧，他应该要去镇压一下的。
而在两个女孩儿嘴里正没事的楚云毅，现在却找人将案发现场的视频给调了出来，一遍一遍看，看楚纶止的表情，看他的每一个细节，知子莫若父……
而在隔离间里的楚纶止睫毛轻轻在颤动，手指微微在动弹，眼角滑过一滴泪……
在第二十个小时的时候，专家又开始不断进出，神色有些凝重，脚步紧凑，让人不得不做出一些惊慌的猜想，是不是真的到了与死神争抢的时候了？是不是真的可能会束手无策，只能尽人事了？是不是他就会这样一直闭着眼，只能听着还不平稳的心电图昭示着他还在？
在这里已经没有了昼夜，灯一直亮着，除了苏小禾，别人都知道现在已经过去了一个昼夜，而小禾一直苦守着，颗米未进，滴水未沾，大家也都时刻准备着救治苏小禾。
可是她自己好像没有什么知觉，倒是没有再出现崩溃，但紧紧抿着的嘴，紧紧皱着的眉，紧紧握着张姝雅的手，无一不昭示着她现在的煎熬，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怕是打破了某种平衡。
倒是一边的楚云毅，神色有些诡异，显然有担忧，可是莫名竟夹杂了一些愤怒。
“为什么还没有醒过来？”还是柳世维开口说话了。白天去办公厅处理一下事情，下了班就过来，就是夜宵、早饭、午饭之类的都是让秘书买过来，大家凑合着吃的，只是小禾推说自己不饿，所以一点没有吃，自己眼见着二十四小时就要过去了，看着女儿那样揪心，怎么可能无动于衷，不着急呢？
主治医生顿住了，本来这又是官又是豪门的就已经很有压力了，可是现在书记竟然叫住了自己询问情况，自己应该怎么说？是说明明各项指标已经慢慢恢复正常，按理说应该已经苏醒？还是说自己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苏醒？这两种说法显然都在质疑自己的医学水平，可是不这样，还能怎样呢？
“说话。”柳世维最讨厌这样在可以自己预见后果的时候企图遮掩，尤其是这样毫无用处的拖延时间，所以质疑的声音也更深沉了一些。
“额，那个……柳书记……”主治医生已经在擦着汗了，本来救治就不顺利，后来的等待更是煎熬，然后到现在都没有醒又让人心力交瘁，然后被市委书记质问，再然后……就没有然后了，自己只能吞吞吐吐。
“算了，咱们也别为难他了。”楚云毅沉声说道，“再等等看，我的儿子……我知道。”意有所指，可也是意味不明。
柳世维淡淡看了他一眼，颔首表示知道。
主治医生灰溜溜的走了，就差夹着尾巴了，心里还在狂躁，有谁可以体谅体谅我呀！我就是一个平民百姓，苦逼大夫！连最基本的朝九晚五都保证不了，在家里补个觉还能被连环Call呼叫过来，我容易么我！我哪里知道你们家的贵公子到底哪里和正常人不一样啊，明明可以醒了却不醒，难不成是装昏迷啊？切！鄙视自己！怎么可能有人装昏迷呢？家里人都这样着急，尤其是那边那个女孩儿，脸色苍白的像是被抽干了血一样，大家都怕她下一秒就会晕倒过去，哎，情之一字啊，奈何奈何……
“我一直在这边坚强，你为什么就不能给力一点呢？”苏小禾喃喃低语，现在她没有进去隔离间，只是站在隔离窗前，对着里面依旧任人鱼肉，没有反应的楚纶止轻声诉说着什么。“不是说你要陪着我么？不是耍赖着要纠缠我一辈子么？你的一辈子就这样短？甚至还没有真正的纠缠你就想这样一走了之？楚纶止，你不能这样，你留着我一个人活蹦乱跳算是怎么回事？是想让我找一个比你更加好的，好回头带到你面前让你点评点评么？那我一定会找一个比你更加会打篮球，比你更能抛媚眼的，然后生一个哥哥一个妹妹，带着他们和我对象去动物园，去植物园，去遍所有你跟我说过的地方，看我不气死你……也不对，看我不把你气的跳起来，可是那时候你再醒过来就晚了，我和孩子已经是别人家的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苏小禾在任性的说着一个笑话，可是张姝雅却能看见她眼角盈盈的泪光，没有滑落，估计是生生憋着……
“我们在等着下一秒，我们会一直等着下一秒，他睁开眼睛的时候会看见所有的人都在期待着他的苏醒，他会看见你一直在，坚强的等待，对吧？然后会慢慢好起来，慢慢好起来。”张姝雅的声音很轻柔，甚至带了一些催眠性的暗示。
苏小禾的嘴角轻轻上扬，“是的呢，我们都这儿，他醒过来看见一定会很高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