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天色灰暗，空中黑云滚滚，酝酿着一场大雨。
静谧的书房中，他独自坐在桌案前。屋子里没有点灯，黑暗笼在其中，很难看清事物。
兰珂面容沉静，垂头专心致志地进行着手上的事。
整洁的书案上摆放了一大叠各色的薄纸。他用笔在红纸上画出个小小的人形，在昏暗的室内拿起剪刀，沿着描好的线条剪下一个红色的小人。
这纸人四肢俱全，身形比例精准得和正常的小孩子一样。兰珂捻起它，满意地勾起唇角，接着把它放在一旁，再将桌子上的“失败品”剪得粉碎。
剪子刃毫不留情地切割着那些纸人，还能听到无数小孩子撕心裂肺的大哭声和痛苦尖叫的声。
好像正被碎尸万段的不是纸人，而是一个个真正的孩子！
“相公。”禁闭的书房门被人突然打开，外头的冷风一股脑灌进屋子。孟依掌着烛台由远而近，屋里的黑暗霎时被烛火驱散。
“娘子。”兰珂不动声色地收起东西，起身朝她露出温柔的笑容。淡黄的烛光映照在他脸上，将他本就温润的轮廓勾勒地更加柔和。
“你在做什么呢，”孟依缓缓移到他身边，疑惑地嘀咕，“也不点个灯。”
兰珂拿起几本书册，笑了笑将它们盖在那些废纸上。
他做得自然，可瞒不过和他朝夕相处了十多年的孟依。
孟依一手握住烛台，一手佯作无意地翻了翻面上的几本书，“在看什么呢？”
兰珂从手边拿起一本，“闲来无事，随便翻两页。怎么，娘子有兴趣一起读书？”
孟依掩着唇娇笑两声，嗔道，“我才不要。”
她边同兰珂谈笑，手指悄无声息地顺着书往下，正要将它们一把掀开时，却被一只突然伸出的手紧紧握住手腕。
兰珂脸上不再带着温和的笑容，他眸中冰冷异常，紧皱着长眉。
孟依有些心惊，不亮的灯火下，他的脸色竟给她一种毛骨悚然的阴森之感。
“小依，你不信我吗？”只在一瞬间，兰珂恢复了温柔的笑容。可那笑容配上近乎是威胁强迫的话语，实在骇人。
孟依从未见过这样的兰珂，她很快镇定下来，笑靥如花，软着声音道：“相公藏了什么，我也想看看。”
“没什么可看的。”兰珂睫羽微微颤动，“不要那么好奇。”
他说着松开她的手腕，本来以为她已经罢休，却不料就在一瞬间，她迅速地出手掀开了书册。
“这是……”孟依愣愣地看着那些残骸，还未来得及看清便被人扯着衣领往前一拉。接着，她的下巴被大力地捏起，喉中的惊呼还没脱口，唇瓣上便覆上一片温热。
她踉跄着跌进他的怀中，在他的攻势下缓缓闭上眼。
这个吻结束得很快。他慢慢放开气喘吁吁的她，伸手触碰她的脸。
“你……”孟依用拿着烛台的那只手羞怯地遮挡，却见兰珂脚步凌乱地迅速后退。
“相公！”她连忙把烛台藏在身后，抱歉道，“对不起，我忘了你怕火……”
“没事。”他隔着黑暗凝望着她的脸，浅浅地笑起来。
孟依羞红了脸。刚才那个吻来得太突然，现在他还这么露骨地看着她……
“孟依，”他的眼睛亮亮的，声音似水。她惊讶地瞪向他，因为他叫的不是娘子，也不是小依。
而是她的全名。
“相公……”她轻声地唤他，有些不知所措，“你生气了吗？”
兰珂小心翼翼地将她的双手握在手心，眼神庄重地像是等待诺言，“答应我，一定不要离开。”
孟依有些疑惑，她紧紧地回握住他微凉的手，理所应当地笑着，“我当然不会离开。”
“你怎么了？”今晚的兰珂，有些奇怪。
“没事。”他恍惚地笑笑，眼神流连在她的脸上，“我只是希望……你不要恨我。”
“我怎么会恨你？”孟依朗声一笑，“你是我的家人啊。”
兰珂在听到这个词时，猛地张大了眼，原本神采奕奕的眸子很快失落地暗淡下去。
罕见的，她竟觉得他有些惊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