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爱本就是你情我愿,你在事后认为是那个人强了你,是因为你被裴聿当场撞见,你找不到理由平复你心底的负疚感,所以,说成那个人强你,整件事也就变成你是被逼的,这样一来,责任便不在你。伊可韵,你凭什么恨?在我眼里,像你这种做贼喊抓贼的人,根本就是在制造笑话。”
闻言,伊可韵倏然眯起了眼眸,面容开始逐渐扭曲。
“制造笑话?呵,你没经历过那种噩梦,当然能轻松说出这些话来。不过,你不信又怎么样?最起码,有人相信了。”
苏凉的心漏了一拍。
她抬眸看着她,心底隐隐明白她所说的人到底是谁。她张了张嘴,想要说出否定的话,然,却是半个字都吐不出口。
伊可韵望着她,一字一句说得格外清楚。
“你不相信,可是阿聿相信了。那一段时间,不仅只有我一个人觉得痛苦,就连他也觉得痛苦。他像疯了一样到处去找那个人,每一个晚上都守在我的床边,他亲口对我说,终有一天,他会找出那个人,然后,把那个人碎尸万段。”
她故意停了一下,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
“苏凉,你猜,那个人是谁?”
苏凉放在腿上的手悄然攥成了拳头,她没有出声,但那个答案却已经浮现在心头。她是怎么都不愿意相信,不愿意相信她口中的那个人,是她的舅舅,欧阳晗祺。
不可能的,这根本就不可能。舅舅跟舅妈是那么相爱,舅舅又怎么可能做出那样的事情来?
她咬紧下唇,脸色紧绷地瞅着伊可韵。
“这就是你找我出来要说的事?”
伊可韵仰起头笑了起来,神色懒懒的。
“在我给你打电话之前,阿聿曾经回过一趟家。我亲耳听到他跟叔叔说,要去夺那个人的性命……”
她没有告诉她,裴聿是想要以那个人的性命换取一个苏凉。在她听到那一番话的时候,心底是憎恨着的,明明,裴聿的原意是想要帮她报仇,可不知何时开始,那个男人,竟然爱上了苏凉!
就是因为裴聿爱上了苏凉,所以裴同勋才会想要借她的手毁掉裴聿的爱情。裴同勋宁可他留在他已然不爱的她身边,也绝不允许他留在苏凉的身边!
他怎么可以爱上苏凉?他怎么可以?
她顺从地按照裴同勋的吩咐去做,为的,就是裴同勋的那一句话……从苏凉的身边将裴聿抢回来!
她不能让裴聿继续留在苏凉身边,她不能让眼前这个女人得到裴聿的心!
脑子里,一再地回荡着那一句话。
为什么是裴聿?为什么会是裴聿?
这世界上其他人都可以,可偏偏,为什么要是裴聿?
苏凉张了张嘴,声音变得有些沙哑。
“不会的,他不会那么做的。”
伊可韵眯了眯眼。
“你为什么会那么认为?你觉得,你有多了解了阿聿?你跟他不过是结婚半年罢了,那个睡在你身旁的枕边人,你会知道他从来都是一只狼?”
她蓦地站起身来。
“我不会相信你的话!”
伊可韵脸上的狰狞褪去,换上的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悠闲。她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嘴里却依然说出那么一些足以将她击溃的话。
“我跟阿聿之间,有着你无法插足的过去。那一个噩梦,不止是我,就连他也在试图逃避。他恨那个人,恨他夺去了我的清白,恨他让我跟他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苏凉,走到现在的地步,你还没看清么?抑或是说,你当真蠢成这个程度?”
苏凉不说话,转身抬步离开。
然而,伊可韵的话仍在身后如雷贯耳地传来。
“苏凉,裴聿相亲那么多次却答应跟你在一起,甚至于后来他娶你为妻,这些事,你就没有怀疑过吗?”
因为她的这一番话,苏凉的脚步不漏痕迹地一顿,随后,继续往前,毫不犹豫地走出咖啡厅。
她才刚走了几步,兜里的手机却响了起来。
她慢吞吞地拿出来,看见屏幕上闪烁不定的名字竟是舅舅的,立即便按下了接听键。
那头,舅舅欧阳晗祺的声音无比清晰地传进了她的耳里。
“苏小凉啊,舅舅的手机忘记充电自动关机了,你打给我有什么事吗?是不是阿曦怎么了呀?”
心底悬挂的不安终于落了地,她松了一口气,握着手机用轻松的语气开口。
“舅舅,大哥没事呢,我只是想看看你和舅妈到家了没有。”
欧阳晗祺不疑有他。
“别担心,已经到家了,晚上的时候我再让你舅妈送饭过去。你记得多帮衬一下,不管怎么说,也别让容小姐太辛苦了,不然我心里过意不去,知道么?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欧阳晗祺在电话那头唠叨了一会儿便挂断了,苏凉杵在那,看着手机眉头越皱越紧。
舅舅跟舅妈都安全回到了家,那么,伊可韵口中所说的那个人,到底会是谁?
裴聿,到底是要去找人报仇?
突地,一抹精光快速地闪过眼前。她的脸刷地一白,想到了什么,抖着手去翻通讯簿。
好不容易翻到了苏穆弈的号码,她想也没想就直接按了下去。然而,她等待了许久,电话都没人接起。
她又试着打了几次,结果还是一样。
她放弃继续拨打苏穆弈的手机号码,改而翻出了苏宅的座电号码。可她怎么都没想到,即便是这样,仍是无人接通。
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苏宅除了苏穆弈,还其他佣人在,又怎么可能没人接听?
“苏凉,你只有半个钟头的时间……”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心头油生,苏凉的脸色白得吓人,她紧攥着手机,再也顾不得什么,向着苏宅的方向狂奔。
裴聿下车,甩上车门后,一步步地向门口走去。
苏宅内,异常的安静。他在来时接到消息,苏穆弈的亲生母亲,那个叫作简嘉的女人在牢里自杀了,被发现时,尸首已经僵硬。
他推开门,静谧的氛围里,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沉重的响声。
璀璨的阳光透过落地玻璃窗照射进来,洋洋洒满了整间客厅。裴聿的脚步微顿,他想要找的人,此时正站在窗前,逆着光而站。
那些光晕,如同在他身上批覆了一种淡淡的雾气,他走近,不动声色地看着他。
早在脚步声传来之际,苏穆弈就听见有人进来了。
早前他接到一通电话,监狱打来的人告诉他,简嘉自杀了。
他在听到这个消息的瞬间,险些就跌倒在地了。任是他怎么猜,都无法猜到最后会是这个结果。
其实,在简嘉被捕的时候,他就隐约知道,这将会是简嘉最后决定要到达的归宿。
因此,在宣判刑期当场简嘉并没有上诉,他也没有半分的诧异。
只是,他当真想过,要等她出来,再好好侍奉她。
是他将证据交给苏凉,是他亲手将自己的母亲送进牢里。他永远都忘不了,简嘉被带走时,那一脸的震惊与不敢置信。
可他不得不那么做,他做不到泯灭良心,做不到明知道苏天钊是被害死的而装作什么都不知情。简嘉不会知道,他在做出那样的决定时,到底是多有艰难。
他遣散了这屋里的所有人,一个人站在这客厅里。曾经的画面一幕幕地回放眼前,有苏天钊的,也有简嘉的。
只是,那终究是过去,当真正清醒过来时,面对的是一室的空旷寂寥。
忆起旧时,母亲带着他走进这座宅子,指着那一个年轻男子让他喊“爸爸”时,他是有着不情愿的。小小年纪的他,即使再怎么不谙世事,也依稀明白自己身份的尴尬。
逐渐,那些令人难堪的话语在遮遮掩掩下继续传开。即便,当时的简嘉已经是苏天钊娶进门的妻子。
简嘉这么多年的恨与爱,他都明白。苏天钊虽然将她娶进了门,但心却是记掂着另一个女人,而那个女人,她本是不屑过,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会输了。
二十几年来,简嘉生活在这宅子里,过着别人眼中羡慕妒忌的贵妇生活,可谁又会知道,这个女人,曾多次暗中拭泪?
终究,是上一辈的恩恩怨怨。
自从简嘉入狱后,他就没去见过她,是不敢见,也是没脸见。他以为,自己以后还会有很多的时间,只要等到她把身上的罪孽全部洗清,只要等到她从那个监牢里走出去。
却怎么都想不到,她被捕的那一日,是永别。
苏穆弈慢慢地转过身,在瞥见来的人是裴聿时,眼底露出了惊讶与疑惑。他与苏凉的关系并不热络,自然,与身为苏凉丈夫的裴聿更不会有过多的话语交谈。
惊诧与疑惑过后,他便慢慢沉寂了下来。其实,这男人来得正好,他,也有话要问他。
他心底,有着属于他的疑惑。
裴聿没有说话,他只是动作缓慢地举起手,那手上,赫然就是一把枪!
苏凉到达苏宅门口的时候,那扇铁门紧紧合着,她用力地拉扯,却始终都无法把门打开。
她气喘吁吁地站在那,或许是跑得有些急了,肚子的地方不太舒服。然而,她现在却顾及不了太多,扯开嗓子往里头大喊:
“苏穆弈!你快出来!你出来!”
可不管她怎么喊,里头仍是一点动静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