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子衣看着大海,幽幽说道:“这是个衣冠冢,里面没有尸骨。”
“几年前,我偷着来了一次岛,那时李洪峰已经托人给我带过话,说是如果再看见我上岛,就打折我一条腿。他的手段我是知道的。我还是冒着风险上了岛,就为了完成她生前的遗愿。”
他解下手腕上的水晶手镯埋在土堆里:“这个就是她给我的,还记得那天她调皮地跟我说,戴上这副手镯,就不会再被烂桃花骚扰了。呵呵。她说我是个有桃花劫的人….没想到这劫正应在她的身上。”
林滢滢问:“她就是秦云鹏的女人?”
乌子衣点点头:“墓地选在这里只是因为能守望大海,清静无扰。她常说自己是一条鱼,一条极度羡慕变成飞鸟的鱼,每天却只能在浅水湾里仰望蓝天。这个墓之所以没有尸骸,因为我也不知道她死在哪儿。”
坐了一会儿,他站起身,拍拍土意思是走吧。林滢滢问:“你能跟我讲讲这个女人吗?”
乌子衣笑:“这习惯可不好,在现女友面前讲前女友。”
林滢滢红着脸:“谁是你女友啦,不要脸。你想说,我还不想听呢。”
两人定了明早的船票,休息一晚,第二天大早启程回家。在路上,乌子衣给阿城打电话,让他带了猫直接杀奔红梅小区。林滢滢打电话给于琳报了平安。于琳一听她要直奔红梅小区,说什么也要跟着去,在家里不放心。
乌子衣和林滢滢在小区水库旁等了大概半个小时,烟尘中一辆二手破车呼啸而来。阿城从车上跳下来,一眼看见路边的乌子衣,两人握着手哈哈大笑,阿城说:“小唐铁嘴。”乌子衣回:“小刘麻子。”阿城说:“你小子,我都几年没见着你了,还以为你人间蒸发。见你一面是难,非得三顾茅庐不行。”乌子衣挑挑眉:“一言难尽,一言难尽啊。唉,你们怎么同车而来?”
于琳从副驾驶位置上下来说:“怎么,不行啊。”
林滢滢嘻嘻笑:“老于,你这速度够快的啊。”
于琳红着脸:“还说我呢,看看你们一对狗男女…”说着,脸更红了。阿城咳嗽一声:“你们别拿于小姐开心,我们是纯洁的男女关系。”
乌子衣把林滢滢介绍给他。阿城握握手,应景道:“久仰久仰。”
四人兵合一处,商量下一步怎么办。乌子衣问:“猫带来了?”阿城从后车厢里,抱下一只大猫。老猫通体漆黑,正懒洋洋晒着太阳,眼睛眯成一缝,打着哈欠。乌子衣笑:“阿城你行啊。这种猫灵性十足,着实得狡猾,都快成精了。你居然能把它调教得这么听话。”
阿城说:“将心比心罢了。猫可比人有良心。”放下猫,从兜里掏出个塑料袋,里面装着鸡肝。掏出一块,放在猫鼻子下面。老猫舌头一卷吃了下去,颇有滋味地摇头晃脑。
乌子衣拍着它的脑袋:“这下得看你大发神威了。”随即一挥手:“出发。”
老猫懒洋洋地拖着步子,在前面晃悠,四人跟在后面。于琳担心地说:“不用找根绳子拴着啊,一旦跑了呢。这猫看起来猴精八怪的。”
阿城道:“栓是能栓,可是栓了以后它肯定就不能跟我们合作。它脾气大着呢。我们也要尊重它的猫权。”
四人说说笑笑,不多时就上了山。翻过山坡,顺着小路径直往上。越往上走,越是阴森。这里大树遮天,地上荒草没膝,阳光难入,阴气不出,山风一吹,四周围如遮上了一层阴幕。
乌子衣边走边停,不时拿罗盘出来比照方位。他问林滢滢:“你怎么看?”
林滢滢已经习惯了他这样没头没尾地突然发问,乌子衣的意思是问自己对这座山风水的看法。女孩说道:“此地风水确实玄奇,当真不同凡响。按道理说,此地灵气充盈,应该是个绝佳的修行之地。可这里乾方有水,震方有高楼,震起伏位,按照‘延生祸绝’的歌诀,此地倒给布置成了五鬼凶门的大凶之地。有人故意这么布置,把好好的风水局布成了凶山恶水。”
乌子衣点头:“说得不错。布置这里风水的人,绝对是用心险恶。他是以此地风水局,来汇集周边地脉的地气。现在还看不出来,等过个七八年,这个小区肯定是疾病高发之地。”
于琳耸肩:“什么地气地脉的,有你说的这么邪乎吗?”
乌子衣掏掏耳朵说:“给你讲个例子。以前市里有一家大型国营企业是做化工的,老人们都管它叫‘大工’。你听过吧。”
于琳点点头:“‘大工’当然知道了,以前是本市的支柱企业,我认识不少长辈以前都是那里职工。”
“知道最近这厂子搬迁了吧。”
‘大工’搬迁不是新闻,因为是化工企业,对周边环境的污染还是相当严重。把这样的厂子搬迁到郊外是大势所趋。
乌子衣说道:“现在原厂旧址改建了商品房,成了居民小区,结果住在那里的老百姓,得癌症的特别多。我这不是说瞎话,你不相信可以自己去调查。告诉你为什么,因为化工厂排放的工业渣滓、化工原料含有剧毒,对环境破坏相当严重,已经深入地下土壤,按我们风水说法,就是极大的毁坏了周边地脉、地气!大地为母啊,人活世上,脚托大地而生。你想想,地母被折磨得病入膏肓,还怎么保护她的孩子。”
于琳半天没说话,乌子衣一番话对她震动相当大。
林滢滢抓住女友的手说:“真正的风水师,都是环境保护者。正像乌子衣说的,我们只有保护自然环境,大自然才会回护我们。这是个互相依存的关系。我们都在大自然的生存链里。”
乌子衣道:“《道德经》里有句话,叫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里的‘仁’不是当仁义讲,而是‘私’的意思,是说天地不藏私,对待万物都是一样的。我们人本身也是风水,也是大自然的一部分。”
阿城笑:“跟老乌在一起,就是长学问。”
乌子衣瞪了他一眼:“想讽刺我早说。”
阿城看于琳表情很紧张,就哈哈笑解她心宽:“我想起中国古代十大俗了。其中有一条就是与人交谈便借刁言以逞才。老乌,你三俗了。”
于琳“扑哧”一下笑了。
乌子衣表面笑着,可心里十分压抑。此地诡异的风水布局,让他有种看不见摸不到的压力感,几乎窒息。翻过一道山坡,此处背阴,已经远离民区,周围长满了苍天大树,山风过后,只能听到四周树叶瑟瑟作响,整片山林更为幽冥。
乌子衣说:“于琳,你能不能把那天高文失踪前你和他怎么通电话的,再细说一遍。”
于琳紧紧靠着林滢滢,害怕地说:“还是别说了,这里怎么阴森森的,怪吓人的。”
乌子衣无奈:“有我和阿城在,你怕什么,天塌不下来。我只是感觉里面有点问题,可想来想去总是抓不住中心,现在我们就身处其地。你再说一遍,或许能有启发。”
于琳就把那天和高文通的电话内容说了一遍。乌子衣越听越皱眉。当于琳说到给高文讲了变态杀手的事,电话那边突然中断,只传来高文粗重的呼吸声,听来好像非常害怕。
林滢滢推断:“是不是高文遇见了什么?”
阿城疑惑道:“他能遇见什么?看见鬼了不成。”
乌子衣摆摆手:“我知道他看见什么了。”三人一起看他。乌子衣顺手一指:“你们看。”在一块大石头后面,有一个破旧的小书包堆在碎草烂叶上。书包上绣着太阳小鸟,上面沾满泥土,此时此景,十分诡异。
于琳“啊”的一声尖叫,埋在林滢滢怀里。
乌子衣走过去,蹲在书包前仔细观察。阿城过去,弯腰看看说:“这就是个烂书包,没那么邪乎。”林滢滢也走了过来,于琳一个人害怕,紧紧拉着女伴的手跟在后面,看都不敢多看。
阿城和乌子衣抬杠惯了,随口说道:“老乌,你怎么还能看出花来。”
乌子衣歪脸看看这三个人:“我突然想到个问题。你们说,这书包怎么会出现的这么巧?”
三人面面相觑。林滢滢问:“你这是什么意思?”于琳这女孩第六感很敏锐,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什么,女孩脸都白了:“我求求你们快走吧,这个地方真是鬼气森森。”
乌子衣说:“高文打电话,听到于琳说道关于书包的杀人案时就看见了这个书包。刚才我们也是听了于琳说和高文通话内容涉及到书包杀人案时,也看到了这个书包。这个书包出现的时机为什么这么正好?”
于琳捂着胸口说:“乌子衣,你什么意思?你是说这书包是我招来的?什么叫我每次说到书包,书包就会出现。”
阿城也说:“老乌,你纯粹是神经过敏。天下哪有这么邪乎的事。再说,你怎么就敢肯定当时高文是因为看见这个破书包才吓得说不出话了?我还说他是遇见鬼了呢。”
乌子衣舔舔嘴唇,淡淡道:“或许吧。我们风水师和常人的神识是不一样的。有些东西,纯粹就是一种心理上的感觉,你要让我说出道理,我说不出来。反正,我感觉这里有问题。”
正说着,天空“咔嚓”打了一道响雷,顿时乌云密布,山风强劲,不多时“劈了啪啦”下起了小雨。山林里阴风打着转,冰侵骨髓。
乌子衣和林滢滢对视一眼,脸上都出现了担心之色。这里的气象变化十分反常,物以反常即为妖,肯定有古怪。
往前走了片刻,阿城先觉得不对,他以前当过兵,曾在野外做个侦查。山林里满是大树,姿态都差不多,很容易迷路。阿城叫住他们:“不好,我们好像迷路了,这里来过。我记得清清楚楚,这棵树有个疤瘌。”随手拍拍身边的树身。
林滢滢和乌子衣乃风水传承世家,对环境的觉察能力不弱于他,也看出不对劲。乌子衣低头瞅瞅罗盘,指针飞快颤动旋转,十分不稳定。他皱眉道:“附近有强力的磁场干扰。真不简单啊,造了这么一个绝户局,把人困里就出不去了。罗盘和指南针在这儿都没用。”
他拿出粉笔,对林滢滢扬扬手:“老办法。”开始在树上做标记。
于琳是个路痴,其他三人都是辨认方向高手,尤其还有了粉笔助阵,每到转弯处,乌子衣都会在树上做一个巨大的标记。天色愈加昏暗,周边阴雨连绵。雨也不大,总是淅淅沥沥,地上起了一层雾气,空气极是阴冷,让人十分抑郁。
走着走着,阿城说道:“这么不是办法,我们又转回来了。”他拍拍旁边的大树,树上一个很明显的疤瘌。这时远处已经看不清了,乌子衣从背包里拿出手电筒,一道光亮正射在不远处的烂石上,那个破书包十分醒目。
于琳说:“我们并没有看见重复路标,怎么会转回来呢,难道说这是一个圈子?”
乌子衣点头:“差不多。我们就是在转圈。现在起了雾,更是无法辨认方向,认清道路了。”
于琳指指地上正在打哈欠的老猫:“是不是该它上场了?我看把它找来也没什么用。”
乌子衣笑:“它是压轴的,现在只是小考验用不着它老人家出马。如果我预料不错,此地已经给结成了结界大阵。”
阿城一耸肩,再不说什么。
于琳惊讶地说:“说得这么邪乎,真的假的啊。”
“这个地方让我很不舒服。总感觉有一股怨念与戾气一直郁结不散。”
于琳道:“是不是下雨的原因?”
乌子衣突然问了个怪问题:“《西游记》你看过没有?”
于琳气地跺脚,拽着林滢滢:“你管管他,这人总是莫名其妙就胡说八道。我们现在被困在山里出不去了,还谈什么《西游记》。”
林滢滢笑着没说话,知道乌子衣大有深意。
乌子衣也没理她的态度,摸出一包烟,递给阿城一根。自己悠悠抽了起来。吐口烟圈才道:“唐僧师徒走到黄风岭的时候,孙悟空抓了一把风来闻,对猪八戒说他有‘抓风’之法,能嗅风之源头,定其吉凶。我也有这本事,可以告诉你们,这雨不是好雨,此地定有墓葬尸骨!”
他继续道:“人死之后,也是有磁场存在的,深埋于地,或是在山中腐烂,能影响周边地气。尤其是冤死者、惨死者…他们临死前带有强烈的恨意,会形成一股负电子流,能改变周边风水地貌。这就是为什么许多人不愿意在墓穴改建的住宅里生活。”他慢慢抽着烟:“我有个想法,算了,还是别说了。”
于琳现在吓得估计一碰就能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