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子衣打了个车到了秦家所住的小区。这个小区背靠大山,周围拉起一圈高墙,上面遍布铁蒺藜玻璃碴。物业保安的能力毕竟有限,所以一些巡视不到的死角都用墙给围死。这可难不住他,按照以往的方法,来到那处无人角落,这个墙下面有个狗洞。
乌子衣挑挑眉,钻狗洞就钻狗洞吧,反正也没人看见。从狗洞里爬进去,此时正是月上树梢,四周静寂无人。他还是小心翼翼顺着熟悉的街道往别墅去,半路上遇到几拨巡视的保安,他躲躲藏藏终于来到秦肖所住的别墅。
看着这个精致的二层小楼,心里不禁感慨万千。秦肖这个老头,和秦云鹏一样,都属于诡秘一族。这老头明显是个老油子,言语交谈滴水不漏,处处都隐藏深意。给他印象最深的就是秦肖的一双眼睛,开始时是老人的绝望和孤独,随着他身体好转,射出的是威严,似乎能直视人的心灵深处。
坊间市井都说秦云鹏的亿万家产是他爷爷打天下,他父亲坐天下,而他则是二世祖,继承天下。这种说法不虚啊,秦肖身上散发的那股魅力,丝毫不在秦云鹏之下,虽是一具将死的病躯,可小小的身子里总似乎蕴藏着无穷的力量。给人一种感觉,即使他是个老人,即使他身无分文,只要他还活着,就能轻而易举地叱咤风云卷土重来。
和这样的人打交道是很不舒服的,尤其是这样的老人,他如同站在云端高高俯视,这是一种上位者带来的极度压力。说白了就是这样的人有股气场。往那一戳,周围人情不自禁就想下跪磕头。
乌子衣晃晃脑袋,深吸一口气,翻墙进了别墅后院。双手把住墙角,四肢用力,不一会儿就翻上了二层阳台。屋子里黑漆漆的,只能隐约看见一张大床。他犹豫片刻,刚要伸手敲窗,突然室内光华大亮,有人开了灯。
他赶紧躲在角落里,隐藏行踪,透过窗帘缝隙往里看。
只见门外进来个人,穿着碎花的睡衣,身段婀娜,应该是个女人。因为角度关系,乌子衣看不清长相,只能看见个身段。他暗暗诧异,这谁啊?新请来的保姆?
不多时,只听里面传来女人柔柔的声音:“老太爷,该服药了。”这声音说不出的那么细腻柔嫩,乌子衣情不自禁咽了下口水,浑身燥热,带着这种嗓音的女人可以想象那是多么的漂亮。
随即是秦肖沉重的咳嗽声。女人说话:“没事,乖,把痰吐在这里。”乌子衣轻轻挪动身子,换个角度观察。那女人坐在床头,一手拿纸巾,一手轻拍秦肖后背,老头真不客气,嘴里那些黑的黄的浓痰,全都吐在女人手上的纸巾里。女人把痰包成一团,扔进旁边的纸篓,又拽出几张纸,细心地擦着老头的嘴角。
单看秦肖,乌子衣真是大吃一惊,老头脸色显得很好,甚至称得上红光满面。往日青灰的皮肤泛出一丝红晕,再以没有垂死之态。比较之最后一次相见,身体状况又是好了不少。
女人手里端了个青瓷茶盏,一看就有年头,青花宛然,透明细腻,能透过瓷边看见手的纹理。茶盏盛着半碗汤,也不知怎么熬出来的,质地粘稠,如玉如脂,里面还飘着若干个眼睛大小的卵物。女人用精致的小汤勺一口一口喂给老头喝,秦肖自始至终面无表情,坦然受之。喂了小半碗,秦肖嘴角蠕动,显然在那咀嚼眼睛般的卵物。女人娇笑:“老太爷,你可别生吞进去,我可是雇来看着你好好服药,你要听话啊,来,合着这个汁液一起吃。”说着做了个举动,让乌子衣看得都傻了。
女人缓缓解开睡衣前襟,慢慢张开内衣。她背对窗户,乌子衣看她背影风情万种,已然把持不住,简直无法想象她的前胸能是何样美丽。女人慢慢俯下身,把一个乳头塞在老太爷的嘴里,居然给他喂奶喝!乌子衣看的喉头上下直窜,看了一眼居然不敢再看,别过头对着月亮长长舒了口气,只觉满身燥热,手心全是汗。
按说他也是过来人,有过异性交往史,可眼前的场景太过香艳诡异,阴森之余还有一股子妖气。他想了想,没有惊动他们,而是来到栏杆前一翻身跳到另一个屋子的阳台上。里面黑着灯,轻轻拨开落地窗,双手一撑跳了进去。
他蹑手蹑脚来到门前,轻轻转动把手,推开一道缝。走廊里静悄悄,一个人都没有,在一楼大厅亮着灯。他慢慢爬出,不敢闹出声响,尽力屏住呼吸,来到楼梯拐角阴暗处往下偷窥。大厅的沙发上坐着个人,背对二楼,整个身子都隐在沙发后面,只露出个硕大的光头。灯光下,泛着光,远远看去活像个大鸭蛋。只是这鸭蛋上隐隐有两排香疤。
乌子衣心头狂跳,这肯定是无相。
光头对面沙发上坐着个人,整个身形被挡得严严实实,看不清面目。两人正在交谈。光头说道:“您老是风水界前辈、翘楚,和秦老太爷也是渊源颇深,这次千悲寺选址修洞天福地,还得仰仗你老了。”
那人声音凄楚:“是不是修了洞就能放过我了?”
光头狂笑:“老前辈,你这是说得哪里话来。大老板可非常看重你。等他度劫圆满,你自然也就可以解脱了。”
“只是...只是希望不要再做丧天害理的事。”那人说道。
光头冷笑:“何为丧天害理。”说着,他面前亮光一闪,有个发光物体在他手里颠上扔下,离得太远乌子衣看不清,好像是一颗光滑圆润的珠子。他说道:“欲成千秋大业,牺牲两个人算什么。再说那些草民,活着也是苟苟于世,如刍狗草芥。如果真能换来我们功德圆满,他们也算没白牺牲。老前辈,我发现你真是妇人之仁啊,书生意气之至。”
那人嗓音沙哑:“若干年前我是犯过错误,可一直想弥补,却越陷越深。算了,不说也罢。只是我有一事不明。”
“说说看。”
“说句不好听的,大老板最忌讳的就是老太爷。那他花这么大力气使老太爷身体康复,真是出于本意吗?”
光头的笑像是直接从喉头挤出来的,反问道:“老前辈,你觉得如果老太爷和大老板掰掰手腕,谁会赢?”
那人沉吟:“大老板正值壮年,行事思维颇有乃父风范,只是经验尚缺,只懂杀伐不知张弛,年轻人嘛,心高气傲也是难免。而老太爷,虽人情练达,手段心思都达到巅峰,但奈何年事已高,也不知能捱到什么时候,这么看来大老板的胜算要更大一些。”
光头玩弄手里的珠子,呵呵笑:“那你希望谁赢?”
那人十分圆滑:“父子嘛,何必你死我活。大老板拼尽全力保下老太爷一口气息,足可见其仁义孝顺。”
光头哈哈冷笑:“你以为大老板是图个孝顺之名?”
两人正说着,二楼一个门“嘎吱”开了,女人走了出来。乌子衣正听得耳热,总觉得和光头无相对话的这个人语音熟悉,可又想不起是谁。一看女人出来,赶紧缩在花盆后面。
女人腰肢轻盈,踩着点,噔噔下了楼。单看腰身绝看不出她是在哺乳期,跟少女相差无几。亲切中不失风骚,迷死个人。
她下到一楼大厅,看见无相,十分敬畏,哆哆嗦嗦站在一旁。无相问道:“酒喂了吗?”女人声音嘤咛:“喂了。”
无相别过脸对那人说:“我亲自配的药方,当年秦始皇成仙长生的方子,仙人酒配龙阳丹。仙人酒暂且不提,只这龙阳丹就需要九九八十一种中草药和其他奇方,尤以龙阳卵最为稀罕。何为龙阳卵啊?十岁不到的男孩的睾丸!对男人最是大补。配之药饵,食之返老还童。当年魏忠贤吃的就是这个。魏忠贤是什么人,乃是一代权阉,号称九千岁,权倾天下。当年明朝军队征战苗疆,抓获一百二十五个苗族男孩,全部进奉给魏忠贤。魏忠贤别的不要,就要他们胯下两个卵蛋,配合宫廷秘方,让自己还阳。”
不知道其他两人什么表情,乌子衣听得这番话,脸色巨难看,憋得通红。这无相真是个畜生!
无相继续道:“我给老太爷吃的就是这个!以人为炉鼎,炼的绝丹,这一手早已在历史上失传。哈哈,在我手里终于把这传统文化发扬光大。”他顿顿又道:“高老,你不用这么看着我,你肯定会以为我禽兽不如吧。”听了这句话,乌子衣脑子嗡一下,终于想到无相对面那人是谁。
他就是高老头!高文的父亲!
无相道:“龙阳卵很大一部分都是大老板花钱买的,以一卵而让全家人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算是值了。古代不也有卖女为妓,卖儿进宫的先例吗。这无关伦理。再说他们喂养的老太爷,真要身体康复,创造的社会价值是这些草民的数倍!社会就是一台机器,为其自身稳定,将会按照丛林法则,做出应有的决断。现代文明讲究的就是这种车轮滚滚前推的工业流程。”
“歪理!歪理!”高老头拍案而起:“无相。你犯了我们这行的大忌。自古习风水者,与行医一样,秉的是济世之心,而不是逞强卖弄。你现在已入邪道,赶紧回头,要不然万劫不复。”
无相玩弄着手里的珠子,冷笑:“老高,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不知。”
无相道:“这便是红梅小区地下蕴藏的髓晶。这便是天材地宝。世之贱民在它面前真如草芥。”
“无相!”高老头嘴唇都颤:“你我虽相识时间不长,但也算一见如故。我说句掏心窝的话,自古各行各业有‘术’‘道’之说,只讲技术而无道德,必会多行不义,越走越偏,日后必遭天谴啊。”
无相放下珠子,仰靠在沙发:“你也配说这话。当年你是怎么鸩杀恩人的,我倒想听听看。”
高老头如遭重击,手捂着胸口瘫坐在地。无相厌恶地看着他,摆摆手让那女人先出去。高老头艰难说道:“我那时还小,一时糊涂...”
“小就不是你了?!”无相笑:“有些事一旦做了,这辈子都抹杀不了。它能跟你一辈子!”
高老头“哇”一声喷出口血,手捂前胸,十分痛苦。四肢都在颤抖,双腿扭曲成一个很诡异的形状。无相从怀里掏出个小药瓶,捏开他的嘴,磕进去一个药丸,时间不长,高老头这才缓过这口气,满头虚汗。
无相自言自语:“也不知老林那边处理怎么样了。这个乌子衣倒也真是个麻烦。谁能想到他居然和老太爷还有联系。”
高老头喃喃:“子衣是个好孩子,老太爷为什么要害他?”
一听这话,乌子衣倒吸一口凉气,他一直纳闷,自己和老太爷秦肖不过就接触过几次,而且极是隐秘,怎么就让秦云鹏知道了。原来是秦肖告诉他儿子的!这不是摆明了要自己送死吗?我哪得罪他了。
脑海里顿时出现秦肖阴沉的脸,面无表情,眼神深邃,也不知他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