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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托德先生(2)

两只小兔子的鼻子紧贴在窗玻璃上,目不转睛地观察着昏暗的厨房。那可恶的客人还没有到,可是也看不到小兔宝宝们。厨房里非常寂静,连钟表都停止了摆动。

他们站在窗前看了一阵儿,然后又绕过一些岩石,来到了房子的后面。啊,这座房子的墙壁非常潮湿,上面布满了青苔,而且散发着难闻的气味。房子的四周长满了高大的荆棘和石楠,显得杂乱不堪。

两只小兔子的小腿越来越颤抖个不停。小本杰明看着眼前的情景,悲哀地说道:“噢,我可怜的孩子们,这是一个多么可怕的地方啊,我恐怕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后来,他们又爬上了卧室的窗台。卧室的窗户也跟厨房一样,紧紧地关闭着,而且从里面上了窗闩。两只小兔子围着窗户上下仔细地看了一遍,窗户上挂着一个残破的蜘蛛网,显然说明这个窗户刚刚被打开过;然后,他们看到,在窗台上有一些脏脚印,看上去好像是刚刚踩上去的。

于是,小本杰明和表弟彼得一起朝卧室窗户里看去。

卧室里更加阴暗,他们刚开始什么都看不见,忽然,一个声音从里面传出来,那是一种缓慢深沉的鼾声,两只小兔子静静地听着。他们趴在窗户上使劲地瞪大眼睛看着,渐渐地,卧室里不再十分黑暗了,这时,他们看清楚了--一个家伙正躺在托德的床上睡觉,在他蜷缩的身体上盖着一块旧毛毯。

“看,他穿着靴子睡觉呢。”小兔彼得低声说道。

小本杰明此时已经紧张得浑身冒汗了,他连忙将表弟彼得拉下了窗台。

汤米·布洛克先生在托德先生的床上睡得正香,低沉的、均匀的鼾声一阵阵地从卧室里传出来。可是,小兔宝宝们仍然不见踪影。

太阳已经完全落下了地平线,一切都沉寂在茫茫黑暗中。一只猫头鹰大声地叫嚣着,从两只小兔子的头顶上飞过,钻进了树林里。啊,这里的夜晚多么可怕!小本杰明拉着小兔彼得的手,悄悄地在黑夜中摸索着,他们围着这座房子转来转去。在附近的地上、杂草丛里,随处可见一些兔子的肋骨、头盖骨,小鸡的腿骨,还有腐烂的臭肉以及零落的羽毛。

看到这些东西,没有谁会心情愉快,这些东西真应该被深深地掩埋掉。两只小兔子觉得,这里的夜晚似乎比别的地方更加黑暗,更加深不见底。真是令人毛骨悚然啊!

小本杰明和表弟彼得又慢慢地回到房子的前面,他们想了各种办法来拨开厨房窗户上的窗闩,可是没有成功。他们又试着去拔连接窗扇之间的一颗铁钉,可是铁钉上锈迹斑斑,根本拔不动。

寂静的夜晚,四周一片漆黑。两只小兔子疲惫地并排坐在窗外,一边低声地交谈着,一边倾听着房子里的动静。

半个小时过去了,月亮升了起来。皎洁的月光穿过树林的上方,洒向岩石间的这座房子。厨房里由昏暗变得亮堂起来了,一抹清冷的月辉正照在厨房的窗玻璃上。可是,厨房里还是看不到小兔宝宝们。

月亮在夜空中缓缓地移动着脚步,餐桌上的切肉刀和馅饼盘在月光的照耀下,反射出一道明亮的光芒。而非常巧合的是,这道光芒正好投映在了厨房壁炉旁的一面墙上,将那面墙上的一扇小铁门照得十分清晰。

这扇小铁门是镶嵌在厨房的炉灶上面的,就是很久以前人们烧木柴的用砖砌的那种老式炉灶。小铁门的发现给两只小兔子带来了希望和喜悦。他们已经试验过,只要轻轻地摇动厨房的窗户,炉灶上的这扇小铁门就会跟着一起晃动,产生回应。

小兔彼得稍稍用力地推拉了几下窗户,随着那扇小门就晃动起来,好像里面有人在推门一样。“我的孩子们还活着,他们原来被关在了炉灶里!”小本杰明由于心情激动,差点儿喊出声来,他连忙压低声音自言自语地说。

两只小兔子都很高兴,他们互相击了一下掌,庆幸汤米·布洛克先生没有被声音吵醒。现在,他还躺在托德先生的床上正做着香甜的梦呢。

可是,问题是,该怎样打开厨房的窗户呢?小本杰明和表弟彼得感到为难了。虽然他的兔宝宝们还活着,可是他们太小了,连爬还没有学会,更别说有能力逃生了。

后来,小本杰明和表弟彼得商量,他们决定挖一条地道,从地下救出兔宝宝们。于是,两只小兔子开始挖起了地道。他们选定距离堤岸下方一两米的位置开始挖,希望从房子下面的岩石间开出一条通道通向厨房。

可是,这里到处都是脏兮兮的,两只小兔子分不清哪里是土地,哪里是石板地。一不小心,他们的小爪子就会抓到坚硬的岩石上,或者卡进石缝中。但是,为了尽快救出孩子们,两只小兔子仍不辞辛苦地挖啊挖啊。

几个小时过去了,小兔彼得和小本杰明累得满头大汗,可是这里的岩石实在是太多了,而且又那么坚硬,所以要想开通一条直直的通道非常困难。他们的通道没有直接通向厨房,而是挖到了厨房的地板下方。这时天已经快亮了。

现在,通道已经非常接近厨房了,它们之间就隔着一层地板。这时,小本杰明躺在地道中开始仰面向上挖,潮湿的泥土夹杂着草叶或木棍不断地落在他的身上,好几次都眯了他的眼睛。可是,小本杰明爸爸仍旧竭尽全力地挖着。

小兔彼得在地道的外面,负责把表哥本杰明挖出的泥土运走。他的两只小爪子都被磨破了,但是他也咬着牙努力地帮助表哥本杰明,尽快挖好通道。

很快,天色已经大亮,太阳出来了!小兔彼得冲着地道里面大喊着:“天亮了,天亮了,本杰明表哥!”

树林中熟睡的鸟儿们也已醒来,他们用清脆的歌喉迎接着崭新的清晨。小本杰明从黑暗的地道中爬上来,然后抖了抖耳朵里的沙土,用小爪子抹了一把满是泥土的小脸。初升的太阳照在山顶上,越来越温暖的阳光透过林间的树梢,放射出万丈光芒。寂静的山谷被唤醒了,远远望去仿佛成了一片白茫茫的雾海。

山下的茫茫田野上,笼罩着轻纱般的薄雾。忽然,从远处传来一只松鸦愤怒的喊叫声,接着是狐狸的咆哮声。啊,是托德先生回来了!

小本杰明和表弟彼得吓了一跳,他们匆匆地钻进刚刚挖好的地道中,一口气跑到最里面躲了起来。这里正好位于托德先生厨房的地板下面。

可是,累坏了的两只小兔子哪里知道,他们做了一件多么愚蠢的事情!他们一看到托德先生的身影,听到他的声音,吓得完全失去了理智。

托德先生朝着布尔大堤这边走来了,看上去他的心情非常糟糕。因为在小木屋里的时候,那个不小心被打碎的盘子惹得他十分恼火。虽然那并不完全是他的错,可那是一个很珍贵的瓷盘,是他的老祖母薇克森·托德送给他的整套餐具中最后的一个盘子。接着,一群可恶的蚊子围着他飞来飞去,让他的心情更加恶劣。最后,他想到鸡窝里抓一只野山鸡来尝尝鲜,可是那里没有野山鸡,只有五枚鸡蛋,并且有两枚已经坏了。于是,托德先生的心情一落千丈。所以,可以看出来,托德先生也度过了一个非常失意的夜晚。

跟以往一样,每当托德先生心情不好的时候,他都会决定搬家。他先来到了已被修剪过树梢的柳树林里,可是他觉得那儿又太潮湿。更令他生气的是,树懒在附近丢下了一条死鱼。托德先生最厌恶捡别人剩下的东西了,当然,他自己吃剩下的食物除外。

然后,他朝着山上走去。他在沿着山间小路走着的时候,发现了獾留在地上的清晰的脚印。不过,这也没有改变托德先生的坏心情。他甚至对汤米·布洛克先生喜欢到处挖苔藓的行为感到莫名其妙。

托德先生拄着他的手杖气急败坏地走着,把地面敲打得“当当”地响。他似乎已经猜到汤米·布洛克先生那个家伙去哪儿了。想到这里,托德先生更加火冒三丈!

就在托德先生匆匆地行走在山间的路上时,那只松鸦一直跟着他。他从一棵树上飞到另一棵树上,总是距离托德先生不远不近的,而且一边飞一边大声地叫,像在斥责托德先生,又像在林中发出庄严的警告--请附近的小兔子们注意了,现在正有一只猫或一只狐狸朝着种植园的方向走去。这真是太可气了!有一次,当松鸦尖叫着从托德先生的头顶飞过时,托德先生愤怒地一边大声咆哮着,一边向上跳着扑向松鸦,想要把他抓得粉碎。

不一会儿,托德先生来到了他的那座岩石房子前。他的手里拿着一串已经生锈的钥匙,蹑手蹑脚地靠近房子的大门。他把鼻子贴在门缝上,使劲地吸了一下,同时翘起了胡子。虽然大门上着锁,但是生性多疑的托德先生却断定里面肯定有谁进去过。于是,他将生锈的钥匙插进锁孔,轻轻转动了一下,很快大门开了,托德先生悄悄地走了进去。

这时,躲在地道深处的小本杰明和表弟彼得认真地听着上面的声音,他们清楚地听到托德先生开门的声音,接着是皮鞋踏在地板上走路的声音,都是真真切切的。

托德先生来到厨房,餐桌上的一切让他大吃一惊。看哪,托德先生的馅饼盘、刀叉和玻璃杯,全都摆在了餐桌上,他那洗干净并且折好收在碗柜里的桌布也被翻了出来,垫在餐具的下面。更可气的是,连盐罐和一小瓶芥末也全都一一端在了餐桌上。还有那把椅子,也被拉了出来!托德先生气愤地看着,这都是汤米·布洛克这个讨厌的家伙弄的,他一定想在这儿吃他的晚餐或早餐。

空气中弥漫着阵阵清新的泥土气息,这是小兔子们挖的通道所散发出来的。还有一种特别的怪味道,来自睡在卧室里的那只獾。这两种气味混合在一起,足以掩盖了那藏在炉灶里的兔宝宝们的气味。

但是,最能引起托德先生注意的还是那个声音--那个低沉的、缓慢的、均匀的鼾声。这鼾声有时还与分辨不清的咕哝声混杂在一起。托德先生循着声音来到了卧室门前。不错,这声音正是来自他的睡床的方向。

他透过半开着的房门上的挂链偷偷地向卧室里看,然后悄无声息地转身从房子里退出来。他的大胡子完全竖立起来了,连他的外套衣领也一起竖立起来了,似乎跟他一样暴躁。“太不像话了!”托德先生暗自骂道,立刻变得暴怒起来。在接下来的二十分钟里,托德先生几乎都是围着他的房子不停地进进出出。他再一次悄悄地走进屋,试探着看了一眼又慌忙地退出来。然后,他站在门外做了一个深呼吸,搓着两手,准备第三次冒险。这一次,他向前多走了几步,正好来到了卧室里。在他退出门外的时候,他又着急又生气,一双大爪子在地上直抓挠。现在他来到了卧室里,却又觉得非常恶心,因为汤米·布洛克先生的那副大牙正露在外面。

汤米·布洛克先生正仰面朝天地躺在托德先生的睡床上,大张着的嘴巴里露出两排大牙,一副龇牙咧嘴的模样,真是丑陋极了!他依旧在沉沉地均匀地打着鼾,可是他的一只眼睛似乎并没有闭紧。

托德先生在房子前后不停地奔走着,绞尽脑汁地想,怎样对付这个讨厌的家伙。其中有两次,他提着他的手杖走进卧室,正准备往汤米·布洛克先生的身上打去,忽然他觉得不妥,于是拿走了手杖,提进来一只煤桶。后来,他很快又想到了一个更妙的主意,就把手杖和煤桶全拿了出去。

当托德先生把煤桶拿出去,又再拿进来的时候,汤米·布洛克先生向床的里侧翻了个身,似乎睡得更沉了。这个懒家伙真是无可救药,竟然一点儿也不害怕托德先生,还敢来到他的睡床上躺着睡觉!实际上,这是所有獾的本性。他觉得躺在这张睡床上真是再舒服不过了,所以一动都不肯动。

当托德先生最后一次返回卧室的时候,他的手里拿着一根晾衣绳。他悄悄地走近床边,站在那儿看着熟睡中的汤米·布洛克先生,仔细地听了听他的鼾声。噢,汤米·布洛克先生的鼾声真是够响亮的,听上去完全不像是在装睡。

然后,托德先生转过身去,背对着床,打开了窗户。窗扇“吱嘎”一下敞开了,托德先生吓得连忙转过身来。汤米·布洛克先生睁开的一只眼睛慌忙闭上了,随后响起一阵鼾声。

托德先生的举动真是太奇怪了,他拿来晾衣绳要干什么呢?他的床是放在窗户和卧室的门之间的,这时,托德先生将窗户打开一条缝隙,然后把一多半晾衣绳放在了外面的窗台上,剩下的一端带着一个钩子,被他紧握在手里。

等到一切准备好之后,托德先生再次来到床前,盯着汤米·布洛克先生看了一会儿,又凑近他的大嘴巴听了听鼾声,便走出了卧室。

等托德先生走后,汤米·布洛克先生睁开眼睛,看了看那根晾衣绳,龇着大牙笑了一下。这时,窗外传来一阵响声,汤米·布洛克先生连忙闭上了眼睛。

托德先生从前门走出来,绕到了房子后面。他匆忙走着的时候,被小兔子挖的通道绊了一个跟头。如果他此刻知道有两只小兔子正躲在里面,一定会立刻把他们抓出来的。

托德先生在窗外忙碌着,一不小心踩塌了地道,差一点儿就踩到了小本杰明和表弟彼得的头。不过,托德先生并没有太在意,他以为这是汤米·布洛克先生设下的“陷阱”。

接着,他拿起外面窗台上的那根晾衣绳,站在那儿听了听,就把绳子拴在了一棵大树上。

托德先生的一举一动全都被汤米·布洛克先生看在了眼里。此刻他正睁着一只眼睛,从窗户里偷偷地观察着托德先生呢。可是,他也完全被弄糊涂了,托德先生究竟想要干什么?

托德先生把晾衣绳拴好之后,就去不远处的一个井里提水。他提着满满一大桶清水趔趔趄趄地走进厨房,来到卧室。他回头看了看床上,汤米·布洛克先生的鼾声格外响亮,鼻孔里还夸张地喷着气。

托德先生把水桶放下,拿起带有钩子的那端晾衣绳,然后小心翼翼又十分笨拙地登上床头旁边的椅子,他的两条腿几乎跟汤米·布洛克先生的牙齿挨在了一起,看上去非常危险。他在椅子上站稳后,直立起身体,将带着钩子的晾衣绳挂在床顶的木架上。这个木架平常是用来悬挂床帏的,但是托德先生很少在这里住,所以他把床帏都折好收进了柜子里,床罩也一起被收起来了。所以,汤米·布洛克先生只盖着一个旧毛毯。

托德先生脚下的椅子直晃动,他颤抖着拴好了晾衣绳,然后低下头看了看汤米·布洛克先生。啊,他简直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瞌睡虫!似乎没有什么声音可以吵醒他,晾衣绳绕过床架的声音也没有吵醒他。托德先生站在那儿,犹豫地看着他。这时,汤米·布洛克先生的表情就像是患了中风,他的嘴巴张得不像刚才那么大了,而是变成了嘴角轻微地抽搐。他的大牙也似乎收进去了一些,不再龇牙咧嘴地露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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