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育课每周只有珍贵的两节,我只有在这个时候可以光明正大地坐在球场上看张越森打球,所以在我眼里它比每周一节的音乐课还要珍贵,即使在音乐课可以听半节课流行音乐。
这个周的体育课因为天气的原因,全场只有寥寥几个女孩子顶着秋日目不转睛地观看着球场上生龙活虎大秀球技的男生,我知道这其中暗藏着跟我一样“图谋不轨”的女孩子。刘盈是雷打不动的钉子户了,今天还把陈梦茹也拉上陪同观看。杨丹丹应该是沈浩的粉丝吧,我不止一次看见他俩一起吃早餐,逛球场。白艳看的大概是陈飞飞,平时我老见她有事无事坐在陈飞飞对面开各种玩笑。我看着张越森不断进球,不断突破,心里突然淡淡地忧伤起来,如果能看着一个人到老到死,该是件多么幸福多么奢侈的事情。等到很多年过去以后再重新坐在这里会是一种什么心情呢?荡气回肠?心如刀割?还是相濡以沫?我不敢想象太多的事情,也许有一天我会忘记这一切,也许有一天我会再也想不起这些。我没头没脑地想着,下课铃讨厌地响了,我站起身,恋恋不舍地向教室走去。
离上课还有好几分钟,我拿出笔记本写下周杰伦的歌词:如果我遇见你是一场悲剧,我想我这辈子注定一个人演戏……
“给你!”一厅可乐突然站在我面前,我抬起头,周童站在众人诧异的目光里,嘴角微微抽动,表情极不自然。我合上笔记本,脑子里一堆问号,“我喜欢你!我还追你!”周童一字一句地说着,木然的表情有点像一只拉线木偶,众人的惊呼声中,他的表情显得很怪异。
我电击一样站起来,摇摇头,什么也说不出来,傻子一样目瞪口呆地站在呼啸的惊呼声中,脑子一脸空白。
周童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五官抽搐起来,我吓得呆若木鸡。“我没有跟雷娜上床!我没有!”周童石破天惊的一句嘶吼,教室里安静得像是人群在瞬间蒸发掉。“我知道……我知道……我……”我喉咙里像灌进硫酸,难以吐出一句顺溜的话,再说,我根本不知道我该说什么!救命的上课铃响起,人群渐渐散去,周童狠狠剜了我一眼,转身走开,我看见雷娜趴在桌面上,后背剧烈地起伏着,她一定哭得很绝望很伤心,不用想的,这种爆料跟诋毁没有任何区别,对于一个下了重注的女孩子来说确实是致命一击。
历史课我根本无心听,脑子和胸口闷得难受,我抓过便签本向泡泡求助:泡泡,我该怎么办?
泡泡:这死男人飞蛾扑火了,还有那个雷娜,很可能做出伤害你的事情,你必须淡定!
我:我该怎么办啊……
泡泡:在敌人没有做出任何行动之前,我们很难制定计划,所以我们还是按兵不动,等待他们出击。
这时候看见这样滑稽的句子还是让我烦躁的心情好了一点点,可是具体要怎么应付呢?
泡泡:首先你一定要淡定,面对周童,你就坚持你的拒绝态度,不要给他丝毫幻想。然后,面对雷娜你一定要不卑不亢,对她太客气她反倒觉得你在可怜她,这样会更加激化你们的矛盾;对她太冷淡她又该到处说你心狠手辣了。总之,要顺其自然!
我收起便签,泡泡的话确实有道理,我是该冷静冷静,刚刚的样子实在太逊了,这么容易就手足无措,这样怎么处理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一切呢?淡定,亲爱的自己。
我凝视着窗边那个背影,心里波涛汹涌起来。我好希望张越森站起来唱一首陈小春的《别碰我的人》,有力地击退周童的无聊纠缠!哎,我的想象力真是丰富过头了!
周童开始变着花样给我发短信,打电话,写酸溜溜的诗,我无动于衷地保持从容不迫的态度,我坚信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失去耐心和兴趣。事实证明我太低估周童,也过于自信了。
周五晚上,我刚刚走进教室,同学们就用一种难以言状的奇怪眼神看着我,我知道大事不妙了!我来不及思考该不该转身出去避一避,周童就举着一把锋利的圆规跑到了我面前,顿时唏嘘声四起,他要杀人泄愤吗?我吓得向后退了一步,重重地撞在门框上,疼痛感反倒让我冷静下来,我定定地看着他苍白的脸。
“如果你不答应我,我就把它刺进手臂里!”与其说周童的话像是在恐吓我,倒不如说是赤裸裸的威胁。
我冷笑了一声,这种老掉牙的把戏我在各种小说,电影上见多了,我从心里鄙视这个无赖又懦弱的男人!我转身要走,“啊!”几个女生的尖叫拉住了我,我回过头看见那把蓝色的圆规直直的插在了周童的小臂上,鲜血顺着他的手臂一直流下来,染红了他灰色的长裤。“我……”我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赶紧扶住了墙,从小晕血的毛病一直伴随着我长大,并且有增无减。围观的同学赶紧跑过来扶住我,我痛苦地眯缝着眼睛,模糊的视线中周童依然如雕像一样矗立在原地,他龇牙咧嘴地咆哮着,“如果你不同意的话,我就刺进这里!”周童指了指心脏的位置,然后拔出圆规作势要刺进心脏,我赶紧叫住了他,我知道飞蛾会扑火。“你同意了?你同意就好!”周童放肆地笑着,鲜血染红了脚下的地砖,我头晕得更厉害了,就在我闭上眼睛的一瞬间,我看见站在人群中的张越森皱着眉头看着我,一脸迷离的冰霜冻住了我渐渐变冷的血液,我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我在医务室醒来第一眼见到的人居然是一脸焦急的宋斌,看见我醒来,他阴沉的脸上终于撕开一丝晴朗,“你晕血晕得很厉害嘛,周童被圆规刺伤手臂就把你吓晕了,还好不严重。现在感觉好些了没有?”宋斌关切的问候让我突然很想哭,我赶紧摇摇头,“宋老师,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我现在没事了。”
宋斌摆摆手,“这就好,今晚的自习你不用上了,我现在回去安排个女生照顾你。”不等我推辞,宋斌已经风风火火地跨出了医务室的门,我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有种父亲的感觉。想到爸爸,我的眼泪不由自主地掉下来,我想念爸爸妈妈,想念家里的一切,全世界只有在家里我才会不受任何伤害,也只有在家里我能得到我所想要的一切温暖。“李倩!”听到泡泡在门口的呼喊,我赶紧擦干眼泪坐直身子,“怎么样?刚刚可把大家吓坏了!你怎么说倒就倒了呢?”泡泡把一杯热水递给我,我紧紧握着杯子,感动像电流一样瞬间传遍我的全身,“我从小就晕血,让你担心了,亲爱的泡泡。”
“你刚刚倒在地下,大家吓坏了,手忙脚乱地扶你起来,李芳芳背着你到了这里,原谅我啊,我太衰了。”泡泡看了看自己的细胳膊细腿,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李芳芳背我的?”我惊得下巴差点掉在地上,那个冷漠无情的李芳芳居然把我送到了医务室,太不可思议了!就跟上次尚艾的经历一样,真的看不穿这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女孩子。
“是啊,张越森刚要抱着你出门,宋斌一下子冲进来,非要换女生背你,李芳芳不由分说地背起你就来了。”“怎么会是张越森呢?”我瞪大眼睛,心快要蹦出心口,“是啊,那座大冰山今晚竟然意外融化了,你刚刚倒下他就挤出人群……会不会是他对你有意思呢?”泡泡托着下巴看着我,我羞涩地笑起来,摇摇头,“见义勇为是每个公民应尽的责任。不要胡思乱想了啦!”我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悄悄盛开起一朵朵幸福的花儿。想起张越森看我的那种冻伤我心的冰冷眼神,我的心马上又泛起一股酸味。我暗暗下决心,我也要做一次飞蛾,勇敢地扑一次火。我们的花季只有一次,懦弱地任人支配自己的青春只会让自己失去得更多。与其坐以待毙空留一世遗憾,何不为自己勇敢一次?
如果周童还纠缠我,我一定不会客气!
晚上我特意跑到李芳芳的宿舍跟她道了谢,李芳芳笑着拉着我的手,问我好妥了没有,亲切的样子一点也不像教室里那个自私的学习狂。我突然有种错觉,我们是一对性格迥异,失散多年的姐妹。
接下来的一个周里,周童显得很老实,也许是那晚我的晕倒起了作用,不过我时刻提防着他死灰复燃。泡泡从她的医生老爸那里弄来了一点安眠药,让我随身携带着,如果再发生类似于那天晚上的飞蛾扑火的事件,我就扬言自杀,吞下安眠药以“死”震慑周童的蠢蠢欲动。泡泡刚跟我说出这个计划我就觉得烂透了,但是我很爽快地答应了,也许对那样的“亡命之徒”使用这等烂招才是王道。
张越森还是从前那副冷冷酷酷的样子,我还是跟过去一样远远地观望着他,像欣赏一幅画。不知不觉我已经习惯了被这种微妙的感觉所养活,热烈的爱情也许只会成为时间的战利品。
那瓶安眠药一直在我身上呆了一个月,我还没有机会用它演一场可歌可泣的“杜十娘怒吃安眠药”,它就被我彻底地扔进了下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