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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西尔弗的垮台

世上再也找不出比这更让人失望的事了。那六个人一下子就被打倒了,但西尔弗几乎立刻从这次打击中清醒过来。刚才他像个参加赛马的骑师一样,一门心思地全速向“钱”冲刺,可一转眼就发现是死路一条。但他仍保持着头脑的冷静,稳住了心神,在别人还没意识到事态的发展时,他已改变了自己的计划。

“吉姆,”他悄悄地对我说,“拿上这个,准备应付叛乱。”

说着递给我一支双筒手枪。

与此同时,他若无其事地朝北走了几步,这样,土坑就把我们俩同他们五个隔开了。然后他朝我点点头,意思是说“形势危急”,当然我已意识到这一点了。他的表情又变得非常友善了,他这种反复无常的做法让我十分反感,我忍不住嘀咕了一句:“这次你又变脸啦。”

他还没来得及回答我。那些海盗就连骂带叫地一个个跳下坑去,开始用手扒土,又把木板扔得到处都是。摩根找到一枚金币,有那么十几秒钟,它一直在海盗们手上传阅。

“两基尼,”墨利扬起金币向西尔弗叫嚷着,“难道这就是你说的七十万镑的财宝吗?你不是谈判专家吗?你这个坏事的木鱼脑袋。”

“使劲儿挖吧,孩子们,”西尔弗对他们冷嘲热讽起来了,“说不定你们还能挖出两粒花生米呢。”

“花生米?”墨利尖叫了一声,“伙计们,你们听没听见?告诉你们吧,这家伙心里早就有数了,你们看看他那张脸,上面写得一清二楚。”

“啊,墨利,”西尔弗讽刺了他一句,“你准备当船长啦?派头可真不小,简直没说的。”

但这一回所有的人都开始偏向墨利,他们一边爬出土坑,一边用愤怒的眼光回头瞥一眼我们。我发现对我们有利的一面是:他们都爬向了西尔弗的对立面。

我们就这样两个对五个地对峙着,中间隔着土坑,两方都不敢先动手。西尔弗直挺挺地拄着拐杖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盯着他们,和平时一样看上去镇定自如。不可否认,他确实胆子不小。

后来,墨利说了一番话,似乎想打破僵局。

“伙计们,”他说,“他们那边只有两个人:一个是老瘸鬼,这人把咱们骗到这儿来上了天大的当;另一个是个小杂种,我早就想杀了他。现在,伙计们——”

他振臂高呼,显然想带头发动攻击。但就在这时,从矮树丛中闪出滑膛枪的三道火光,只听得“砰——砰——砰!”三声枪响。墨利一头栽进了土坑里;那个头上缠绷带的家伙像陀螺似的转了个圈,也掉了下去,一命呜呼了,不过手脚还抽动了几下,其余三个见状转头就跑。

一眨眼的工夫,高个儿约翰就用手枪对准了还在挣扎的墨利补了一枪。在断气前墨利翻起一双眼睛瞪着他。“乔治,”西尔弗说,“我可让你终于闭上嘴了。”

这时,利弗西大夫、葛雷和本·葛恩从肉豆蔻灌丛中朝我们跑过来,枪口还冒着烟。

“追上去!”大夫喊道,“快,快点,伙计们!咱们必须赶在他们前头把小船夺过来。”

于是,我们向海边飞奔而去,时不时地拨开齐胸高的灌木丛朝前进发。

西尔弗拼命想跟上我们。他拄着拐杖一蹦一跳,简直像要把胸肌撕裂了一样。大夫认为,就算是个正常人,进行这么剧烈的运动也受不了。尽管如此,在我们到达高地的坡顶时,他还是落在我们后面三十码远,已经有点儿喘不过气了。

“大夫,”他喊道,“看那儿!不用急!”

我们的确不用急,我们看得见,在高地比较开阔的地方,剩下的那三个海盗还在朝着他们一开始的方向直奔后桅山。而我们已跑到了他们和小船之间,于是我们四人坐下来歇一会儿,高个儿约翰这才抹着脸上的汗慢慢地走了过来。

“由衷地感谢你,大夫,”他说,“你真是会赶时候,正巧救了我和吉姆。哦,本·葛恩,是你呀?嗯,你可真是个好样的。”

“是的,我是本·葛恩。”被放逐的水手答道,他有些窘迫,像条黄鳝似的扭动了几下身子,“西尔弗先生,你还好吗?”过了一会儿,他又问了一句,“想来一向可好?”

“本啊本,”西尔弗喃喃地说,“真没想到居然是你干的。”

大夫派葛雷回去拿一把反叛者逃跑时扔下的镐头来。然后我们就不紧不慢地走下山坡,朝木船停泊的地方走去。一路上,大夫简要地叙述了一遍刚才发生的事,这令西尔弗极感兴趣。没想到本·葛恩这个被放逐的傻小子竟然从头到尾扮演了一个英雄角色。

本·葛恩常年在这座荒岛上流浪,于是发现了那副骨架,然后把它身边的东西搜掠一空。他也发现了宝藏,并且把金银财宝都掘了出来,刚才我们看见的坑里留下的那把镐头断柄就是他的,他把财宝从大松树下搬到了海岛东北角双峰山上的一个洞穴里。费尽千辛万苦,才在伊斯班袅拉号到达前两个月把所有的宝藏都安全运到了那里。

在海盗们发动强攻的那天下午,大夫就把这些秘密从本·葛恩口中套出来了。第二天一早,大夫发现锚地里的大船不见了,于是去找西尔弗,然后把废地图和补给品都给了他,因为本·葛恩的洞穴里贮存了大量他自己腌制的山羊肉,所以把什么都给了他,一次换取安全撤离寨子的机会,然后他们就开始向双峰山转移,避开沼泽地,这样也方便看管财宝。

“对于你,吉姆,”大夫说,“我一直担心你的安危。但是,我应当首先为那些坚守岗位的人着想。既然你擅自逃跑,那还能怨谁呢?”

大夫原来本打算在今天下午让反叛者们空欢喜一场,没想到我也被卷进来了。于是他急忙跑回洞穴,留下乡绅照料船长,自己则带着葛雷和本·葛恩,直线斜穿全岛直奔大松树那边。不久他就发现我们这一队人马已走在他们前头,于是派飞毛腿本·葛恩到前面去设法牵制住他们。本·葛恩想到他过去同船伙伴都很迷信,他决定用这一事实来吓唬他们。他这招十分灵验,使得葛雷和大夫在海盗们到达之前及时赶到目的地预先埋伏下来。

“啊,”西尔弗说,“幸好有霍金斯在我身边。否则,就算老约翰我把他们都剁碎了,你也不会动心的,大夫。”

“当然不会。”利弗西大夫毫不隐瞒地回答。

这时我们已来到小船停泊的地方。大夫用镐头把其中的一只小船砸碎,然后我们所有的人登上另一只准备从海上绕到北汊。

这段路大约有八九英里。尽管西尔弗已经累得半死了,可他还是像我们大家一样划桨。没过一会儿,我们已划出海峡,绕过岛的东南角,小船在平静的海面上划得飞快,四天前我们曾拖着伊斯班袅拉号经由那里进入海峡。

在我们经过双峰山时,就能看得见本·葛恩的黑洞口了,那里有一个人倚着滑膛枪站在洞口旁边,那正是乡绅,我们向他挥手致意,然后欢呼三声,尤其数西尔弗喊得最卖力。

又划了三英里左右,我们刚进北汊的入口,就看到伊斯班袅拉号在随波逐流。潮水把它冲离了浅滩。要是风太大或者像南锚地那里一样有强大的潮流,也许我们从此就找不到它了,或者会发现它触了礁,什么也干不了了。可现在除了一面主帆外,其余部位并没有伤得太厉害。我们把另一只锚取来,然后抛入一英尺深的水中,接着坐小船折回最靠近本·葛恩的藏宝洞的朗姆酒湾。再由葛雷一个人坐小船回到伊斯班袅拉号上去看船过夜。

从岸边到洞口这段路是一段比较平坦的斜坡。在坡顶上乡绅正迎接我们,他对我既亲切又和蔼,只字不提我逃跑的事,既不责骂,也不赞赏。可当西尔弗恭恭敬敬向他行礼时,他却气得一下子满脸通红。

“约翰·西尔弗,”他说,“你这个十恶不赦的大骗子,大坏蛋。他们说我不能控告你。好吧,那我就不提这事。不过,先生,因为你死了那么多的人,你难道就一点儿也不愧疚吗?”

“非常感谢你,先生。”高个儿约翰答道,随后又敬了个礼。

“少谢我!”乡绅喝止住他,“我已经背弃了我的义务,快滚进去吧你!”

我们全都走进洞穴。这地方既宽敞又通风。一小股清泉流入,围着长满蕨草的池子,沙子铺满地面。一大堆火前,斯莫列特船长就躺在那里;远处的一个角落反射着隐约的火光,我看见那里有几大堆金币银币和架成四边形的金条。这就是我们费尽心思想要寻找的弗林特的宝藏,为此伊斯班袅拉号上已经有十七个人送了性命。这些财宝汇聚了多少人的血和泪,为此多少艘大船沉入海底,又有多少勇敢的人被逼着蒙住眼睛走在伸出船外的板子上,然后一头栽进海水里,恐怕没有一个活着的人能够讲清楚,为了聚集这些财宝经历了多少次战火硝烟,多少耻辱、欺诈和残暴的行为。现在岛上的幸存者中有三个人:西尔弗、老摩根和本·葛恩,曾参与这些罪行,而且他们每个人都曾幻想从中分得一杯羹。

“进来,吉姆,”船长说,“你确实是个好孩子,吉姆,可是打死我下次我也不会带你出海了,我可再也受不了你天生的幸运了。喔,约翰·西尔弗,是你呀,什么风把你给吹来啦?”

“我是回来履行我的义务的,先生。”西尔弗答道。

船长“啊”了一声后就闭嘴了。

这天晚上,我们一起吃了一顿香喷喷的晚饭。有本·葛恩的腌羊肉,还有其他好饭好菜,再加上一瓶从伊斯班袅拉号上拿来的陈年葡萄酒,那味道好极了。我觉得从未如此幸福快活过。西尔弗就坐在我们的后面,那里几乎照不到火光,他尽情地吃着,要是谁需要什么东西,他就马上递上来;要是我们放声大笑,他就跟过来凑热闹,总之,他又变成了那个航海途中爱献殷勤、擅长溜须拍马的船上厨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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