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老套的爱情故事:女人为了爱而种下男人树,辛勤地浇水施肥,把自己搞得灰头土脸,等那树长大了,树干粗了,女人也老态了,坐在树上荡秋千的却是另外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子。
而大美就是这个种男人树的女人。
大美和李湘龙是大学校友,大美大一,李湘龙大二。大美是梧田人,父亲在朝内为官,李湘龙借娘家人的名义操持了一个进项颇丰的副业。大美本名叫胡双双,早年就读梧田高中时和叶晓楠被别人称为“梧高二美高”,都是高个子。
大美学习成绩一般,她将自己的一张美颜空置,憋着高中三年没谈恋爱,终于考上了本地的一所大学,在学生会认识了李湘龙,并被热烈地追求。
李湘龙并非本土人士,家境比较贫寒,两人偷摸着交往了两年。等到大美毕业之时,大美把他领回家,结果李湘龙被轰了出来。
大美为了捍卫爱情搬出来和李湘龙同居了,两人省吃俭用,也仰仗大美的母亲心软,暗中资助,两人终于捣鼓出了一家电脑店。大美本在一家广告公司上班,闲瑕时又和一个同事搭伙搞了一个工作室,接点私活来做,以供养李湘龙名下的那套90平方米的房子。
那房子终于在两个月前供完了,李湘龙现在又准备换新车,大美什么都依他,男人有追求不是坏事,这追求哪怕是物质上的。
两天前,李湘龙去广东谈生意了,工作室的合伙人小志来大美家拿一份稿子,看罢,他说需要点小修改,可节骨眼儿上大美的电脑居然死机了。
“双姐,问题很严重,估计是内烧,你这个神奇的人,以后别把笔记本垫枕头上用了。”小志说。
“真是的,每回来的急件都要出乱子。你看看,做广告的哥姐都是非人类!就跟做鸡似的,客人给钱就得做。”大美叹道。
“还常常被强奸创意。就这稿我们都改N回了,越改越有温州土产味道。”小志随声附和。
“在温州这儿你也发挥不好,你有才啊,去上海合适!小志,咱们搭伙这么多年了,我忒累,不想再做广告了。”大美说。
“要是创意部没了你这个大才女,文案还让谁写啊?”小志说。
大美转身拿起书桌上的存储盘,“稿子在盘里,要不你拿回去改?”
“你这儿不是还有电脑吗?”小志瞥见她家书桌上还摆着一台笔记本。
“那是阿龙的,他可宝贝了,不许人用它。”
“是不许还是不敢被人用啊,每个男人的电脑硬盘必定有十分之一的毛片。”小志说。
“你说你自己的吧?这电脑你要用就用吧,不过好像设了密码。”大美说。
“密码?难得住我‘电脑志’吗?拿来!”小志接过电脑,捣鼓半天,终于解开了李湘龙电脑的密码。
“双姐,你敢不?见识一下温州时代色狼的真面目?”小志回头对正在倒水的大美说。
“赶紧让我见识。”大美说,她其实心里也没底,可是大家都是成年男女,存有毛片也不是大不了的事。
“根据我的经验,像李湘龙这样的闷骚型男人一定会把毛片藏在Program Files里。”小志说,过了一会儿,他叫了出来,“好家伙!双姐,你过来看,我搜出3个G的毛片。”
大美尴尬地笑了笑。
“还有隐藏文件?难道是人兽大片?”小志自言自语。
大美凑了过去,屏幕上此刻弹出一张照片:裸体的李湘龙,腰间横着一条貌似女人的腿。
小志赶忙关了文件。
“打开!”大美却厉声地命令道。
“那我先走了。”小志拿上桌上的存储盘,起身溜之。
大美伸手握住鼠标,电脑屏幕随即跳出另一张照片,一个裸着身子的妩媚女人,李湘龙的半张脸在照片里,整整300多张照片,拼出了一场赤裸裸的背叛。
大美的世界顷刻间塌方了,一个好模好样的官家小姐,为了爱离群索居多年。
正所谓贫贱夫妻百事哀,两人最难的时候,连买菜的钱都没有,那会儿全仗叶晓楠接济。这些年大美打两份工不说,李湘龙周转不灵的时候,她连高利贷都去借过。
好不容易熬出头了,大美也准备换换工作,讨点清闲日子过过,结果却插播了这么一出情色幽默剧。
李湘龙回来了,他进了家门,却看到大美披头散发坐在沙发上,他再一看自己的电脑开着,便吼道:“你怎么开我电脑呢?”
大美看向他,“我开了,还看了。”
李湘龙合上电脑,不知道是心虚还是恼怒,厉声道:“以后别乱动我东西!”
“我就不能乱动你东西,你就可以乱动别的女人?”大美幽幽地说。
“你什么意思?”
“那狐狸精是谁?”
“什么狐狸精?”李湘龙已经泄了底气,问得不阴不阳。
“没穿衣服的那个!和你做爱的那个!”大美叫了出来。
李湘龙坐在了大美身边,搂住她,“你知道的,男人嘛,玩玩而已,谁家老公不是这样。”
“玩玩?”大美笑了,房子供完了,李湘龙也向她求婚了,可是生活赠她空欢喜,给予她真悲伤。
大美抓起茶几上的电视遥控器,发狠地砸向李湘龙的脑袋。
“你疯了?”李湘龙捂着头。
“我疯了!我被你,被生活逼疯了!”大美的眼泪缓缓地流了下来,可是那震慑不了李湘龙,眼泪是透明的,他看不见那里头的绝望。
两人吵罢打罢,李湘龙抱着电脑出门了。
29岁的大美只有叶晓楠一个朋友,可是她已经去了意大利,远水救不了近火。
李湘龙如此精明,他在事发后第一时间跑到大美的父母家,主动投案。这几年他终于闯出了点名堂,胡父对他自然也是刮目相看,两个月前他们的婚事也是得到他的首肯。胡父还托关系给他介绍了不少生意,据说都是大项目。
第二天,大美回父母那里吃饭,饭桌上胡父说起来那事。
“阿龙来过了,照片我也看过了,年轻人嘛,爱玩,等结婚就定性了。”胡父说。
大美只顾吃饭,不说话。
“他态度是诚恳的,悔改的决心是有的,你也要放开胸襟去接纳嘛。”胡父官腔又现。
大美继续沉默。
“亲戚都知道你们的事,你当初由着性子和他同居,弄出那么大动静,我们面子已经挂不住了,好在阿龙还长本事,你们现在总算有点儿家底了……”胡母说。
大美打断她的话:“我搬回来住。我要和他分手。”
“那就这么算了?”胡母重重地放下筷子。
“我吃饱了。”大美扔下筷子,回房去了。
过了一会儿,胡父叫胡母端了一碗面进屋,他的思路是:这事劝一劝就过去了。
“阿妈给你煮了面条,放了雪菜的。”胡母把面搁在桌上。
大美正卷着被子坐在床上。
“你还别摆脸色给我看,阿妈受的委屈多你太多了,你阿爸那点儿破事你还不知道吗?我要是也想不开啊,你早就没阿妈很多年了。”胡母说。
大美终于有了动静,“阿妈,我的事你别管。”
“这男人出去混场面的怎么能没点花里吧啦的事,只要记得回家,算是不错了。出去吃回‘虾儿’无关痛痒嘛。”胡母又道。
“无关痛痒?”大美抬头看向母亲。这么多年了,胡父在外头养了多少女人,她是知道的,可是若生活只剩下痛痒,我们便只剩盲从,盲从于那些伪劣的幸福。
“你和他这么多年,你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你就忍心把现在的一切拱手让人,亏不亏啊?”胡母又道,“再说了,我和你爸还要做人呢。你倒好,两人在一起了七八年,到头了还散了。”
大美蓄着的那一眼眶的眼泪终于掉了出来,她滑进了被子里,任由母亲絮叨。
这个世界好像只剩下恼人的争吵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