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晓楠和“小肥羊”在路上一前一后走着。
“你是不是很闲啊?满大街瞎逛。”叶晓楠本打算下班后去看天天,不想被这个家伙耽误了,心里有点儿来气。
“你约了人?”小肥羊说。
“是啊!”
“男人?”
“对!”叶晓楠想着天天也算男人吧,虽然还没长大。
“你爱他吗?”小肥羊继续追问。
“你是不是太闲了?问东问西的!”叶晓楠准备走人。
“那我不问了。你叫你的男人来吧,我们见见。”小肥羊说道。
“你知道他是干什么的吗?收账的,一级带刀侍卫。”叶晓楠吓唬他。
“赶紧出来见见,把我吓跑了,你就自由了。”小肥羊倒是一副不怕死的样子。
“好,你等着!”叶晓楠起身,走开两步,打电话给林小飞,“我碰上个无赖,你赶紧来一趟……多带几个人……刀?刀就不用了,他长得跟火柴梗似的,吓唬一下就跑了……”
火柴梗?“小肥羊”扑哧笑了。
“赖氏闲太郎!”叶晓楠唤他。
“叫我?什么时候就给我取日本名了?”
“我男人马上就来,我们这边等!”她说完指着一家咖啡吧,两人便一前一后进去了。
不久,林小飞就带了三个人飞车赶来了。
四人入了大堂,看到叶晓楠和“小肥羊”在窗边对坐着。
“你说温州人多傻啊,什么咖啡美食吧?跟杂交水稻似的,一杯咖啡就着葱烤鲫鱼吃,要是在英国,咖啡吧可纯了,顶多给你一块小饼干。”“小肥羊”说。叶晓楠不搭理他,一边喝咖啡一边吃鸭舌。
这时林小飞走近了他们。
“是你啊?”林小飞刚要说什么,“小肥羊”朝他使了个眼色。
“你们认识?”叶晓楠问。
“是你啊?就是你啊?你是谁?”林小飞说道。
“小飞,他说要见你。那么你们好好谈谈,我先走了。”叶晓楠想着要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叶晓楠刚走,“小肥羊”就和林小飞抱在了一起。
“三太子,好久不见了!”林小飞说。
“小飞,好久不见了。有九年了吧。”“小肥羊”一脸感慨地说道。
众人叫了一瓶酒,喝开了。
“三太子,前几天你说要见嫂子,今天你们怎么闹起来了。”林小飞说。
“误会误会,我知道她在卖电脑,我还特别叫我妈去光顾,她还去过我家,然后我就借故找她出来吃饭,可是她不知道我是谁,以为我是无赖呢!”“小肥羊”说。
“嫂子这人性子烈,上次我们三个人骑摩托摔了,我们个个有伤在身,她还冲进来挥了我几拳,背地里我们都管她叫叶老母。呵呵……”林小飞说。
“看样子,你现在混得不错,留学生啊?看看你头上都冒金光了。”林小飞说。
“可是说真的,还是很怀念当年和阿武打遍整条梧田街的日子,阿武,阿武怎么走的?”
“溺水,为了救一个落水的孩子,抽筋了,沉了。”林小飞说,突然悲从中来,“大哥就是好心仗义,当年为了救我们几个,被人砍了好几刀,这份恩情我们一辈子也还不了。”
“阿武现在在哪儿?我想去拜拜。”“小肥羊”说。
“下个月大哥忌日,我带你去,在万寿园,地是嫂子选的,她说那儿风水好。”
“晓楠她还没结婚?”
“本来快结婚了,后来又不结了,那男的也很不济。本来嫂子工作也挺好的,不知道为什么也不干了,现在在朋友那里卖电脑,我们想帮也帮不上忙啊。三太子,你家人际广,你有学识,如果可以的话,帮帮她。”
“哪儿的话,她是阿武喜欢的人,就是我们大家的嫂子,我一定会帮她的。”
“来干杯!”
“干杯!”
“阿武,这杯兄弟们敬你!”“小肥羊”倒了一杯酒搁在桌上,幻想成当年大家在梧田街的大排档里吃夜宵的情景。
那时候茶山街长毛贾成武与梧田街三太子林朗是铁哥们儿。
叶晓楠那天耽误了去看天天,第二天请了假,想在他放学前赶到幼儿园,却在电脑市场门口碰到林朗。
“还活着呢?”叶晓楠问他,她开始怀疑林小飞收了他什么好处,电话里小飞可是说那人伤得不轻。
“活是活着,有内伤,你那些朋友也忒狠了点。”林朗说。
“对不起,本小姐不和你蘑菇了,我要去接人了。”
“我送你去!”
叶晓楠理都不理他,径直往外走,她拦下一辆出租车,却不想林朗也钻了进去。
“你!”叶晓楠怒颜以对。
“温州不是实行一车多拉吗?我和你拼车不行啊?”林朗说。
“师傅,去小太阳幼儿园。”叶晓楠说。
“你呢?”司机问林朗。
“我就瞎逛逛,你开你的!钱不会少你的!”林朗说。
司机不再言语了,这种耍花枪的恋爱男女他见多了。
两人下了车,一前一后往目的地走着。走了一段路,眼尖的叶晓楠居然看到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正在河边玩水,她气得冲过去一把拉过那孩子,嚷:“你不要命了!一个人在这里玩水,你掉下去怎么办?你淹死了怎么办?人家为救你淹死了你怎么赔……你这个坏孩子!”叶晓楠越说越激动,那孩子完全被吓傻了,只是哭。
“晓楠,晓楠,你别这样,吓到孩子了!”
叶晓楠缓过神来,说:“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我,我是阿武最好的朋友。”
“你是三太子?”叶晓楠愣愣地看着他,“那个豆芽菜?”
“豆芽菜长高了,你就认不出来了?”林朗笑了。
“你整容了吧,记得以前你没有这么好看!”叶晓楠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林朗有点儿不自在,愣了一下。
那个哭泣的小孩乘机跑开了。
叶晓楠和林朗没再说话,静静地看着这平静的河面,底下也许暗涌万千。
叶晓楠记得那天贾成武剪去了他蓄了好几年的长发,他穿了一件深红色的衬衫,买了好些酒,要去叶晓楠家拜访。那件衣服是叶晓楠给买的,贾成武当时还说穿得红一点,艳一点,看起来才像金龟婿。
结果在他去叶晓楠家的路上,看到一个小孩落水了,他想也没想就跳了下去。孩子救上来了,他又看到一个书包在河里浮着,他以为还有小孩,他再跳下去的时候就没有再上来过了。
第二天温州某报登了一条社会新闻:一青年勇救小童丧命,连个姓都没给登。
那时候叶晓楠怀孕已经两个多月了,她坚持要把孩子生下来,全茶山的人都对她竖起了大拇指,但是她悲伤过度孩子没保住,却有人觉得她是故意流掉的。于是,她成了很多人眼中最丑陋的女人。
她的名声就此也臭了,只是贾家的人待她极好,贾成武的妹妹贾成文还有贾成武的兄弟都唤她“嫂子”,也许在叶晓楠的心里,她也一直把自己当成他们的嫂子。
“对了,你结婚了吗?记得你和阿武同岁的,28了吧?”
“我比你大,我不需要叫你嫂子吧?”林朗却说。
“比我大两个月也算大啊?”叶晓楠说。
“听说你以前是做贸易的?”林朗话还没说完,却被叶晓楠打断了。
“我暂时不想再做贸易了。”她知道林朗的家族里有贸易大户。
林朗有些失望,“这样啊。”他本来还想帮她介绍到姨夫的公司去工作。
“你见过成文了吗?她大学毕业了,现在正在找工作。”叶晓楠提醒他。
“还没见,长大了吧?”他走的时候贾成文还在上初中,一小丫头。
“看你,命真好,小时候也荒唐过,出趟国就全洗干净了,现在是金领了哦。小飞他们就还是那样,从小流氓长成了老流氓,你要是可以的话,帮帮他们吧,干点正经事,做个正经人。”
林朗想起昨日林小飞托自己照顾叶晓楠,现在叶晓楠又替他们计算,他内心深受感动。他想起自己在英国被最好的室友骗去的那笔钱,他知道年少建立的友谊才是最美好的,人越大,算计越多,可信的人也越少。
“是不是好种子,破土而出的劲儿还得自己出。”林朗想起在英国的那九年,感慨道。
叶晓楠一愣,豆芽菜确实是成长了,那会儿他除了打架斗殴没别的本事。
“我要去接天哥了,我们回头联系。”叶晓楠想起了正事,绕过林朗,疾步走向幼儿园。
林朗站在原地,嘴里嘟囔:“电话也不给一个,回头怎么联系啊?这丫头!”
春末的午后,那风一阵凉爽一阵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