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突然开了,大美却只探出脑袋,不耐烦地说:“你聋了?我说明天再说,你再没完没了,那就甭分居了,直接分手!”
“砰”的一声,门又被甩上了,尉迟云帆站了一会儿,便也不再纠缠了,悻悻然回了房。
大美一宿没睡,坐到天光,终于悲伤架不住疲倦,这会儿她半坐在床上睡了过去。突然又响起了敲门声。
门口的尉迟云帆正念道:“大美,我公司有急事,我得赶过去,我回来再和你解释。”
大美没搭理他,尉迟云帆又敲了几下,然后没了声音,过了一会儿大美听到关门的声音,他出门了。
大美下了床,开门出去,却发现尉迟云帆还在门口站着。
“兵不厌诈嘛。”尉迟云帆笑道,一把抱住大美。
“放开我!”大美挣扎。
尉迟云帆松开她,道:“你听我说,我是一个男人,一个正常的男人,但凡是男人,美女当前,玉体横陈,你说没邪念那是不可能的!所以,我不能保证以后的一辈子永远不会犯错误,不过我会尽量不让自己有犯错误的机会。”
大美没说话,却踢了他一脚。
尉迟云帆又道:“你冷却冷却,我不想强迫你信任我,你的任何决定我都尊重,我公司真有很多事,我不得不先走了。”
尉迟云帆带着疲惫的表情转身离开,大美看着他的背影,眼泪默默地流了出来。
大美洗过脸,化了一个淡妆,今天她得去看胡父。
他们爷儿俩多月未见,此时的胡父憔悴落魄,因为日久没染发,这会儿已经长出了不少银白的发丝,乍然相见,大美心里涌上了一些酸楚,心里莫名其妙地窜出一句诗:乡音未改鬓毛衰。
素净的囚衣让他的气色更差了,大美昨晚受的委屈,在这陌生冰冷的接待室里莫名发酵,她感到鼻翼酸涩,眼泪蠢蠢欲动。
终审判胡父死刑,缓刑两年执行。
胡父没提他海外的儿子,也没念叨胡母,只是一个劲儿地劝说大美:“你叔叔跟我说了,你找了个男的,是做生意的?”
大美点点头。
“一个做生意的男人,不可能保证永远不犯错误,只能保证尽量不犯错误。你在阿龙那件事情上的处理非常糟糕,所以阿爸劝你一句,对男人贵在守,败在管,除非你找一个没出息的。还有,你脾气拧,往后你们出了矛盾,你要学会让步啊,要学会以退为进!阿爸跟你说啊,这有点儿本事的男人,都会有点儿脾气。”
大美心想甭说往后了,现在就出大矛盾了,她接嘴道:“阿妈一辈子以退为进,她守得住你?”她本打算今天不再与父亲顶嘴,可是听了这些“歪理”,她忍不住不发作。
“至少我现在明白了,她是最好的。”胡父说。
“会不会太迟呢?”
胡父不再言语,沉默如同他的忏悔。父女俩顿时没了言语,彼此目光躲避,耗去了最后一点儿探视的时间。
大美下午回公司上班,却在停车场进楼的途中意外碰到了李湘龙,大美径自向前,准备不搭理他。
“大美。”李湘龙唤住她。
“冤家路窄啊。”大美停下脚步,语气带些嘲讽。
“我是来找你的。”李湘龙直言。
“找我?旧账都旧了,没什么好算的。”大美冷哼一声。
“这个给你。”李湘龙递给她一个袋子,“这是广东的杰仔的老婆给你带的,她不知道咱们分开了,是你喜欢吃的老婆饼。”
大美低头看了一眼袋子,抬头却道:“你是带着‘伴手’来落井下石的吧?是,我阿爸要被枪毙了,你想来看戏,好好看。”
“我没那个意思,那我先走了。”本来就有些不自在的李湘龙被她的话弄得更加不知如何动弹了,干脆走了。
大美提着老婆饼望着李湘龙渐行渐远的背影,内心的酸涩感再一次上涌,她对男人的抵制情绪高涨时,却被一盒莫名其妙的老婆饼给砸中了感性神经。李湘龙终于消失在拐角处,大美刚迈开步子,手机响了。
来电的竟是李湘龙,“是我!你别说话,听我先把话说完。”
大美却道:“你我还有话可说吗?”
“你别老这么咄咄逼人!我就说最后一次,你听着,我们这么多年过来,不光是爱情,我们还是亲人,不管你相不相信,直到现在,我还拿你当亲人,我做错了那件事,不是因为我不爱你,那件事根本没掺和爱情,我也不想解释了,我只是想让你明白,就算你报复我,让我一无所有,名誉扫地,我也不当你是仇人。你爸爸的事,我知道了,所以我来看看你,真心的,没别的意思。”李湘龙一口气把话说完,他们分手之后他好几次想找大美,起初是想找她撒气,到最后牵引他来看她的原因竟然是一份惦记。七年共患难,恩义大于爱情,他再怎么市侩算计,内心也总有一根软肋在夜深人静处被拨弄着,隐隐作痛,怅然若失。
大美一手握着电话,一手提着老婆饼上了楼,刚进办公室的门却感到眼前一黑,昏了过去,她生命里几个男人——父亲、旧爱、新欢都背负着类似的罪名。身体的背叛似乎成了体现这些所谓的正常男人的“正常”的证明,她好像困惑了,却又好像活明白了。她的内心几番交战,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疲倦。
她被同事扶进会议室的沙发上,她睁开眼,对眼前的小志说:“没事,低血糖,把白糖罐子给我,我吃几口就好了。”
“又没吃早饭吧?双双姐你真是的。”小志道,“是不是要结婚了,积极减肥?”
“结婚?”大美似在自问,“婚,昏,女大当昏啊!女人要结婚,就得先把自己弄昏,不然看谁都不像好男人。”
正在拿糖罐子的小志回过头,问:“双双姐,你没事吧?”
尉迟云帆回家的路上,车子堵在马路上走不了道,现在温州的私家车猛增,公路设施不足,下班高峰期整条人民路形如一个巨大的停车场,放眼望去,那真是汽车的海洋。
尉迟云帆心里颇为着急,大美的手机关机了,也不晓得她会不会酿出什么祸事,李湘龙可是血淋淋的前车之鉴。
尉迟云帆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7点了,屋子里一片漆黑,他冲进客房,里头空无一人,他摸出手机又给大美打去了电话,却依然没开机。现在公司运作失灵,这大美又给他唱空城计,他真是内忧外患接踵而至。
他走进睡房准备换件衣服去找叶晓楠,打开壁灯,却看到大美正在床上睡着。尉迟云帆吐了一气,心中的大石总算落下来了。他知道大美已经原谅他了,因为她睡在他们的睡房里,而且门没上锁。
尉迟云帆坐在大美身边,看着她的睡颜,他伸手抚开散在她脸上的一缕秀发。他抓起大美的手,这么温暖的小手啊,可是打人的时候还真疼。尉迟云帆浮上一个苦涩的微笑。
大美终于醒了过来,她眯着眼,看向尉迟云帆,问:“你回来了?”
“你还生我的气吗?”尉迟云帆轻声问。
“我只生你的孩子,不生你的气。”大美笑了。
“大美,我的大美。”尉迟云帆把她的手贴在脸上,“我只是不太确定自己有没有驾驭欲望的能力,不太肯定自己有没有抵制诱惑的能力,我也不能保证什么,就像你也不能向我保证任何事一样。我们都是成年人了,我不想以后打打闹闹过日子,我希望我们都有抗风险的能力,而且彼此能信任,好吗?”尉迟云帆道。
大美起身抱住他,闷声说道:“如果以后你做了对不起我的事,你一定要骗我,比如你脖子上有痕迹,你要说你吃海鲜过敏,你一定要谎话说得很精美很缜密,要让我到死都不知道。”
大美决定放弃了抵制,放弃了永世天真的勇气,她似乎有些明白了:出轨,对于大部分男人来说是一种“醉”,“醉”是一时几刻的;而对于大部分女人来说它却是一种“碎”,“碎”是覆水难收的,我们用“碎”的结局去点醒他们的“醉”是多么悲壮!
“大美,你怎么了?”尉迟云帆问。
“当我对男人无计可施的时候,我只能束手就擒。所以给我一片瓦全,我再也承受不了一地玉碎。”大美掏出了心里话,她提醒自己当初的天真,完全是因为世面见得少。
“大美。”尉迟云帆捧着大美的脸,细细地看,这些裹着悲凉和智慧的句子让他的心莫名揪了起来,这个自大傲慢的女子,居然陷落于卑微。
大美挤出一个微笑,道:“你是不是觉得我没有骨气?”
“不。你更懂事了,反而让我成了一个小孩。”
“也许,在这座世故的城市里面,慢慢变世故的我们,也要把爱情变得世故一些,有时候梦做得太甜,容易蛀牙,疼的是自己。”大美的眼泪流了下来,不可抑制,她的母亲爱着有女人无数的父亲,她把情欲、把美色、把薄情的男人都看了个透,却执拗地相守,这样的爱情比起自己渴求纯粹、渴求绝对的忠贞要无知多了,却也伟大多了。
“大美,请相信我,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一定。”尉迟云帆捧着大美的脸,把每个字都说得如此动情。大美的“以退为进”大获全胜。
第二天下午,张露露再一次登门拜访尉迟云帆。尉迟云帆被堵在了办公室门口,避无可避。
“你什么意思?打你电话都不接。”张露露的语气颇为不悦。
“手机没电了啊,我最近忙,你也看到了,都快乱成一锅粥了。”尉迟云帆指向自己的办公桌,那桌子如同他的证物。
“这个给你!”张露露把一张支票塞到尉迟云帆手里,“我走了。”
“露露!”尉迟云帆看了一眼支票,唤住她。她居然给了他200万现金支票。
“这钱可是要还的!”张露露回头笑道。
“一定,一定!”尉迟笑道。
当日叶晓楠收到林朗的150万,正在跟进公司的事,忙得不可开交,却接到了叶母的电话:“晓楠,不得了,成武的墓碑裂了。你赶紧去他家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