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条很长很长的路。
走进那扇门里，仍旧是一条漆黑的甬道。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也是很晚了，五人只能无奈地在这里休息了一晚。
朦胧中，艾伦被艾斯叫醒了。醒来之后发现伙伴们早已啃上了干粮。于是他也只好坐起来吃了两口就匆忙上路。
不知走了多久，不过感觉上不算很久。耳旁突然有风呼啸而过。艾伦欣喜地喊道：“快！我们要到出口了！”
这突然的日光把他们都晃得直捂眼睛。十秒种后，他们勉强睁开眼睛。随后所有人都激动得说不出话。
此刻在他们面前的，是无边无尽的草原。嫩绿的小草，湛蓝的天空与当空耀眼的大太阳。这真的是地狱吗。
一条小路弯弯曲曲地穿行在草原中。艾伦一行走在这条小路上，忽然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幸福感。有时，周围会有一些玉米地什么的，里面不时地会有一些耕作的人。那些人都戴着草帽，有年纪大一点的老人，也有些年轻的小伙子。路边还不时有一些蹲着吃玉米的老奶奶。
那些人看见自己，都会笑着跟他们问早上好。艾伦他们也只好笑着点头一一回应。心里却多多少少有一丝感动。
“小弟弟，你这么小就出来干活啊？”格拉招呼伙伴们停下，看着路边一个五岁大的小孩问道。那个小孩不好意思地一笑：“人小技艺可不小。”说着他熟练地割下几穗苞米，找了一堆干树枝在路边生起了火。把玉米和几个土豆朝火里一扔，然后就坐下跟格拉聊起来。
艾斯说他先去前面探路，所以就走了。派特也飞走了，在天空打个转儿感知一下这个地方。阿普跟它一起去的。醉尔和艾伦便学着格拉围着火坐下来。
“姐姐，你们来自哪里？”“我们是从人间来的。”“人间啊。那个地方我至今还没去过。我们是这爱索尔草原的工作者。每年会向地狱上交一定量的粮食，剩下的归我们自己生活。日常生活的必须品生产则是瑞马古道的活儿。地狱每年会给我们免费发放一些。”“瑞马古道？”“嗯。从这条路往前走十公里左右，会有一道索桥。索桥后是第一道地狱的大门，据说是守门犬莫道驻守的。通过这道门就是瑞马古道咯。那里有各种各样的生产厂，织布的、纺纱的、开矿的、筑木的、冶铁炼金的。”艾伦听了有点奇怪。“莫道？这名字怎么听也不像是个名字啊。”那小孩听了却明白了他的意思，笑笑：“原来你们不知道啊，像你们这些后面跟着一大串姓氏的西方名字，都是天堂和人间使用的。地狱才不用这种名字。听起来多麻烦。”
树枝烧尽，火苗渐渐弱了下来，小孩拣出了土豆和玉米，稍微没那么烫了就啃了起来。艾伦和醉尔先拿了点开始吃。格拉倒是没什么胃口，早上吃得比较多。
“小弟弟，谢谢你！工作辛苦了。”格拉道。待艾斯和阿普他们都回来了，一行人收拾收拾准备继续出发。“谢什么？我叫淮非，欢迎改天来做客。”格拉笑笑，看着淮非窜进比他还高出不少的玉米地里继续干活。
三人把情况给艾斯他们讲了一下，艾斯和阿普也表示前面的路比较好走。
于是，五人和莫克、派特又踏上了征程。一路说说笑笑地走着。累了就歇歇。这样算来，对于早已熟悉跋涉生涯的他们，十公里也不算远。
远远地看到了草原的尽头。除了脚有点儿疼，腿有点儿酸之外，其实此刻他们还是没太多感受的。这一路不知道怎么，阿普总是喜欢跟艾伦勾肩搭背的。艾伦心说这是混熟了？
再往前走一段。四周突然黑了下来。黑到伸手不见五指。艾伦一行彼此只能用声音沟通，使所有人都冷静下来，不要害怕。艾斯摸索着够出手电。顿时，一束微弱的光射了出来，光所及的地方，空气中还漂浮着清晰可见的灰尘。他蹲下来观察了一下地面，是水泥。
“快跟上我！”艾斯小声说道。他一点点地用手电照着地面往前走。走到什么地方停住了。
“传说中的索桥。”
不知是有风还是怎么，桥上的木板轻轻晃了起来，发出互相碰撞的声响。
突然，艾斯感到浑身炙热难耐。
索桥下的万丈深渊呼地一下全部烧起了熊熊烈火。跃动的巨大火苗如狂吼的雄狮，烤着上面焦躁不安的人类。
火光映出了索桥对面一道巨大的地狱之门。整体是由什么石头打造的，门上雕着一只巨龙。那龙张开嘴作呼啸状，尖利的獠牙显足微风。门上星星点点的有些千年灯烛，此刻已亮了起来。
地狱之门前安静地趴着一只黑色的大型犬。看到他们，默默地站了起来，守望着那个方向。
艾斯看着下面的火全身都在发抖。慢慢地迈出第一步…第二步…第三步……
派特站在艾伦的肩膀上，什么反应都没有。其他人在艾斯后面悄悄地跟着。
就这样，每一步都是煎熬。
终于，通过了索桥。鞋子都几乎有一种烧焦的味道。这里离莫道还有一定距离。艾伦惊魂未定地跟莫克说着什么，随后莫克朝莫道走了过去。
莫克清楚地知道狗的警戒距离。于是它一步一步地挪着，还不时地观察那只黑狗的反应。
莫道却好似有点着急，直截走了过去。兴许是好久没见着猫了，它先跟莫克蹭了蹭头，随后意思意思吼了两声。看到莫克想逃没处逃的样子，发出了特诡异的声音。
“哎卧槽那货是在笑么？”醉尔淡定地推了推眼镜。
莫道走过去轻轻舔了舔莫克的头，好似是跟它表达着什么。莫克抬起头，没有任何表情，艾伦知道它在表达它有点儿惊讶。
过了一会，莫道趴下来舔着爪子。莫克快步跑了回来。
“它说它不能放咱们过去。”“为什么？”艾伦一听有点儿着急。“它说相信你们心里已经有答案了。”“啊？！”艾伦一脸莫名其妙。
“卧槽这啥玩……卧槽？！！”醉尔刚想回头看看那地狱之火，突然注意到了什么。“槽！！艾斯艾伦格拉你们回头！！”
艾伦听到醉尔的声音回头。一回头几乎给他吓懵。
只见阿普仍然坐在索桥的另一头，默默地坐在那里，静静地望着下面的烈火。火光映得他脸上泛红。刚才过桥的时候，可能是大家都比较害怕，谁都没注意到，阿普一步都没有动过。
艾伦倏尔警醒。“阿普！快过来！！！”他知道已经晚了。但他还是尽力挽回着，他不想失去任何人。
阿普抬起头，对他轻轻一笑。
他站起来，露出了手掌里的什么东西。
“艾伦？那不是你的怀表么？他什么时候拿走的？！”醉尔诧异道。艾伦忽然想起来阿普一路跟他勾肩搭背的样子。好像确实是聊得太开心了。难道是那时候拿走的么？
艾伦的眼神忽然变得坚毅起来。“阿普里尔！你在干什么？！”阿普仍在轻笑着，忽一发力使劲把怀表朝着地狱之火扔了下去。
阿普双手插兜，眼神清澈得像是在阿普里尔山上的初见。“艾伦，你能够看得到这空气里的尘埃么？”艾伦什么都没回答。他又自讨没趣地笑笑，身后却不知何时已经长出了翅膀。“艾伦，你能忍受背叛么？我知道那种滋味儿不好受，不过我想我今天可能就是要背叛你一次。”
“你到底想干什么。”
“艾伦。今天我要教你学会放下。没有怀表，就没有束缚了。”阿普扇了两下翅膀，站到索桥的铁索上，俯视着地狱之火。“你知道，天使是不允许进入地狱的。莫道是只称职的好狗，它能嗅到天使的气息。”
“能够从阿普里尔山跟你们一路走到今天，是我的福气。跟你们在一起的时光，真的很幸福。现在，我清楚自己的使命，我知道我应该做什么。”
“阿普！等等！”艾伦的瞳孔张得很大。“非要这么做不可吗？”
“我要带着你所有的惆怅、痛苦、迷惘，离开这里。放下这些吧。你的前路会更平坦一些，肩头的担子会更轻一些。一路上感谢有你。感谢你的照顾，我真的也想为你做点儿什么。以后心里有什么难受的一定要跟我说，我听得到的。况且，即使我不这么做，也没有地方可去，回天界？是等待继续被压迫，还是被剥走灵魂？”
阿普轻笑。这一刻，对艾伦、对所有人来说，阿普就好像是一个陌生人，变得有点不像阿普了。有点像是阿普里尔山上，蹲在湖边的那个衣衫褴褛的孩子。
随后，他背对着地狱之火，纵身一跃。
带着一路走来的悲伤，带着一路走来的辉煌，纵身一跃。
“阿普！！”所有人一起，齐声喊道。
天使洁白的翅膀应着风展开了。带着他，那个比他们都大，眼睛里装着整个世界却依然澄澈的少年慢慢坠落，等着地狱之火的吞噬。
艾伦看着地狱之火。眼里不知什么时候闪起了泪花。“阿普里尔。下一世我们还要一起走。”
坠落的天使，焚烧，梵唱。直到翅膀被燃为灰烬，超脱尘世，下一世做人类。
清梦一世，浮悲一生。
没有谁是天真的，所有人都在这段空白的尽头，空空地守望。
步履蹒跚地，他们迎来的是地狱之门的敞开。莫道轻轻地抑首，向他们表示欢迎。
它稍稍注意到了艾斯，但没表现出任何异常。
“放他们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