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不管外面再热闹,她终究还是要陪在我的身边,有时候我于心不忍,让她出去走走也好。她却摇头不肯,只说是王爷让她侍奉我的,没有王爷的允许,她不敢离开半步。还说,王爷极为牵挂我与腹中的孩子,每日里都吩咐膳房,让人炖了补品过来为我补身子。
我笑着听她跟我拉话家常,心里的暖意一层一层的袭来,我想,也许这就是我一直想要的生活吧?不需要轰轰烈烈,只希望能有自己所爱的人片刻的关心,然后守护着一个孩子和家庭,幸福的生活着。
在这里,没有梦里的场景,没有太子的离开,也没有青鸢的消逝,有的只是我、龙毅,还有我们的孩子。
可是我却不知道,这样的日子,其实已经走到了尽头,而毁掉这一切的,就是我一直爱着的龙毅。
那一日里微风徐徐,秋日里难得的凉爽,我披了一件水蓝色织锦桃花的云锦披帛,想要去园子里走走,脚还未踏出门里,门外的庆儿便风风火火的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个托盘,放着一碗还冒着热气的药。
她见我似是要出门的样子,不觉愣了一愣,旋即无邪笑道:“该吃药了王妃。”
药,还是用来安胎的东西,其实我觉得我的身体已经调理的很好,不需要再多喝这些东西了,可是也如庆儿所说,皇家的女子一旦怀胎,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停用安胎药的,一来是固胎,二来,想来也是为了寻求个心理安慰。既然来了这里,自然也只好入乡随俗了。
看我端起那碗安胎药,庆儿的眼皮似乎跳了一下,忙笑着道:“今日天气凉爽,王妃吃过药之后,奴婢陪王妃四处走走吧?如今即将中秋,园子里新植了好些的菊花,有一种绿菊分外的美丽。奴婢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绿莹莹的菊花呢?王妃见了,想来也一定会喜欢的。”
我笑着应着:“好啊。”话音未落,已将那药送至唇边,浅浅的饮了一小口,入口依旧是极为苦涩,带着一种特别的味道。
我木然的含在嘴里,忽而用力的吐了出来,在庆儿诧异的目光里,将那碗药用力的放在了桌子上,拿锦帕拭嘴的那一刻,我分明看到庆儿慌乱的眼神。
她看着我,颤巍巍的问道:“王妃,是不是太苦,奴婢给你拿些蜜饯如何?”
“不必了。”我手指着那药,厉声问道:“这药是谁送来的?”我这么问,是因我察觉出那药的问题,虽然里面故意的加重了艾叶和甘草两味药来调和口感,可我可却分明察觉出里面多了一味极重的红花。
红花,是破淤活血的东西,孕妇误食会导致滑胎,且这药里,还加了极重的分量,这分明是有人故意为之。
庆儿有一瞬间的慌乱,垂着眸子道:“是,是王爷命人送过来的,让王妃趁热喝下。”
我怒目的看着她,希望在她的眼中找出我希望找到的答案,许久的徒劳之后,我起身,道:“端下去吧,我现在还不想喝。”
话说着,我侧身想要自她的面前走过,去找龙毅。便是在那个时候,我还认定是有人害我,而那个人肯定不会是龙毅,因为,虎毒不食子啊……
庆儿见我想走,忙伸开双臂拦在我的面前,语气坚定的道:“不可呀王妃,王爷让王妃一定要喝了药才能出去,否则……”
她为难的顿了一顿,又道:“奴婢不敢抗命,还请王妃不要为难奴婢。”她说着,赶紧上前将那药端了起来,跪在地上呈到我面前:“请王妃服药吧。”
我怒不可竭,吼道:“这里面加了一味极重的红花,是滑胎的东西,太医开药的时候不可能不注意。况且王爷也知道我早已怀孕,怎么可能还让人熬了红花给我?难道,王爷会让自己的孩子死么?”
庆儿一怔,却还是不疾不徐的道:“可的确是王爷吩咐的人熬的药,也是王爷亲自让福伯送了过来,还吩咐奴婢让王妃一定要饮下这药,否则,就不能让王妃出去。”
“混账。”我愈发暴怒,伸手掀了那药在地下,喝道:“那你去把王爷叫来,我要亲自问问王爷,是否真的有这么狠的心,连自己还未出世的孩子都要害。你去请王爷过来,马上就去。”
“我一直在这里。”门外,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幽幽传来,我顺着声音望过去,便看到龙毅自门外踏入,身后跟着的福伯手里,端着一碗还冒着热气的药汁。福伯的身后,还跟着几个毕恭毕敬的侍从,带着一副为难而不可思议的神色,不安的瞟我一眼,又瞟龙毅一眼。
我诧异的看着他:“龙毅……”
他一步一步的走近我,身上带着令我心安的桂花的味道,他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的告诉我:“这药是我让人配制的,也是我让人看着你喝下去的。我知道你熟悉医术,所以多加的那味红花可能瞒不过你,自然,我也不想瞒你。我现在只想问你,你是自己喝,还是我帮你。“
“你疯了。”我瞪大眼睛看着面前的男子,高声的质问:“这里面的红花,会害死我们的孩子。”
“没关系。”他的声音冰冷异常,不带丝毫的感情:“孩子我不在乎,况且,他原本就不应该出生,不是么?”
他回头瞟一眼福伯端着的那碗药,似乎是做了一个很大的决定一般再回头看我:“如果你下不了手,我说了,我可以帮你。孩子没有了,这个世界才会太平,不是么?”
“龙毅……”我以为我自己听错了,一个还未出生的孩子,如何能抑制住世界是否太平?而要杀死他的人,更是他连面都还没有见过的父亲。这个世界是怎么了?为什么要这么可悲的事情摆在我的面前。我只是一心要守护这个孩子,难道有错么?有错么?
“龙毅……”我再次唤他,泪眼凝噎。
他却决绝的回身背对了我,沉声吩咐那一群侍从婢女:“灌下去。”
我一惊,还容不得挣扎,便有人上前按住了我的两条手臂,其中有一个捏住我的下巴,让我再也动弹不得。苦涩的药汁混合着浑浊的眼泪,一下一下的注入我的喉咙,然后流进我的身体里,搅起我无尽的疼痛与悲哀,那一刻,我只觉的天旋地转,再也无法望进世界的尽头。
药汁一滴不剩的悉数灌了进去,像一把无形的匕首,撕裂着我腹中的孩子。我甚至能够预感到他在我体内的痛苦,这个还没有出世的孩子,这个还没有见到自己母亲的孩子,就被自己的亲生父亲亲手扼杀在了他母亲的腹中。孩子,是母亲没有保护好你,你怪,就怪母亲吧……
龙毅自始至终都没有回头,直到福伯颤抖的双手向他复命的时候,我看到他的肩头不自觉的抖动了几下,继而又恢复了常态,他说:“你不是一直向往自由么?我给你自由,如果你愿意留下来,我会好好待你,如果你决定离开,我也不会拦着你。从此以后,你不必再为他人而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