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马场后,斯诺便漫步在东极山的街道之中。对于目前发生的种种事情,他还是感到很好奇。
不过最让他记忆犹新的,是刚才在马场见到的那个女孩。那个女孩澄澈明亮的眼睛,单纯而柔和的目光,仿佛阳光一般,让人感觉温暖。
那个女孩叫什么名字?斯诺很想知道。
她不应该是路德人么,为什么,为什么她的眼睛却不是蓝色的,而是黑色?这双眼睛让斯诺想到了一个人。
那个人就是洁西卡。一想到那个曾经一直陪伴着他们的人,斯诺就难以抑制地难过起来。
如果洁西卡还活着的话,他们现在也许会过着另一种生活吧。斯诺的脑海里,浮现出许多画面,从遇到阿克莱德到拜师,从离开北影城到米尔斯顿城被人盘问,从小小驿站到森林里被人埋伏,一切的一切都是斯诺以前所从未经历过的。
世界真大啊,斯诺心里想。不知何时,才能再次见到斯贝斯和斯莱恩他们两个?
不知不觉间,斯诺已经走了很远。
“喂,那边的那个小子,别再往前走了!”一个突然的声音让斯诺停下了脚步。斯诺转过头去,看见一个黑色短发的少年正向着自己走来。
“你是艾聂根人吧,”黑色短发的少年指着斯诺的鼻子,“为什么要来东极山,是不是奸细?”
斯诺观察了一下这个少年,也大约是和他相仿的年纪,听见他这么说自己,斯诺有些哭笑不得。“我是奸细?……”
“说不出话来了?竟然敢闯到练武场来,不知道这不是随便进的地方么?”胖少年显得有些生气。
听到这里,斯诺心里也火了起来,自己正在想事情呢,却被人打断,而且无缘无故被人责难,这对谁来说都会很郁闷。
“你凭什么说这里不能随便进?有人把守么?有告示么?”斯诺反驳道。
“只要是住在东极山上的人都知道这里不容乱闯,根本不需要告示!”
“好吧,对不起,我不知道规矩。我现在走可以么?”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如果你真的是奸细,带走了什么情报怎么办?”
“我说过了,我不是奸细,我也懒得和你说了。”斯诺转过身去,准备走开。
“别走!”胖小子一只手抓住斯诺的肩膀,一只手抓住斯诺的胳膊,试图擒住斯诺。
斯诺不能再容忍这种赤裸裸地挑衅,奋力地将胳膊向后甩去,做出还击的态势。
“如果你想打架,我乐意奉陪!”斯诺直直地盯着胖小子的眼睛,表现出傲人的气势。
“你,你竟然敢……”胖小子鼓着嘴,看样子也很生气,竟说不出话来。
“你这个艾聂根人!”他突然狠狠地朝着斯诺胸口锤了一拳。
斯诺被打得向后退了一步,胸口也火辣辣地疼起来。他当然不甘示弱,一拳向对手冲去,而胖小子显然没有意识到斯诺会反击,来不及躲闪,斯诺的拳头就打在了胖小子的脸上!
“这一拳就当做是回敬。”斯诺捂着胸口,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这下子轮到胖小子疼起来了。他捂着腮帮,用一种很惊讶的目光看着斯诺。
周围的少年们看到这边出现了争斗,也慢慢聚集到两人的周围。显然都很关注这个艾聂根人的下一步举动。
“你竟然敢打我?”
“是你先打我的!”斯诺不甘示弱。
“你这个奸细,我今天一定要打到你说呼出话来!”说完胖小子便冲到斯诺面前,两人扭打在一起。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周围的人群也不甘寂寞,开始加油助威起来。不过加油助威的对象自然不会是斯诺,而是和斯诺缠斗着的胖小子。
“林立,打他!”,“打他!”,“打死这个外族人!”
斯诺身体素质并不是很好,也没有接受过任何训练,所以完全是不是林立的对手。
勉强接下几次拳头之后,也只能被动地防御了,还好斯诺身手与林立相比比较敏捷,躲闪过去很多攻击。几次的攻击都落空后,林立更加恼怒,摆出一副决不罢休的态势一次次地冲向斯诺,斯诺只有招架之功,完全没有还手之力。
正苦苦纠缠之际,耳边又响起了这样的助威,对斯诺来说更是莫大的打击。斯诺恨不得立刻离开这喧闹的地方,结束这无意义地争斗,这一切的一切都显得莫名其妙啊!
而林立的拳头根本不容得斯诺多做思考,斯诺也明白,如果不分出个胜负,恐怕这场战斗是不会结束了。
斯诺忽然感觉胸口一阵疼痛,林立抓住了斯诺思考的间隙,将斯诺冲倒在地。眼见,拳头就要如雨点般落下,斯诺心里低呼不好,然后忙用手护住自己的脸。
可是就在这时,转机突然出现了。
“林立,住手!”人群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声音。一个身穿白衣的少年挤到人群中来,站在了林立和斯诺的身边。
林立扭过头去,用一种愤愤不平的语气说道:“阿旭?”
“为什么要我住手,这个家伙可是艾聂根人!”林立指着被压在身下的斯诺。
“成为那个种族的人并不是你我能够决定的。这个少年是艾聂根人没错,但是他决不应该受到这样的待遇,因为他现在是东极山的客人,我是专程来找他的。”杨旭正色道。
“客人?为什么?他不是奸细么……”林立显得颇为不解,从斯诺的身上站了起来。
见到林立的手松开了他的衣服,斯诺试图站起身来。但是手腕关节有些疼痛,要站起来很是吃力。这让斯诺感到很是尴尬,自己的身体与对手相比还是差的太远了。
一只手伸到斯诺的面前,斯诺抬起头,看见了杨旭一张微笑的脸。抓住他的手,斯诺成功地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用一种感激的眼神看着杨旭。
他比斯诺应该要大上不少,大约十七八岁的模样,一张脸虽然算不上极为英俊,但是也属于很好看的那一种。谈吐之间,更显得非常大气,很有风度。再对比一下自己现在的窘迫状况,斯诺感到颇有些自惭形秽了。
“林立,今天家父托付我来照顾这位小兄弟,所以我不能让他受伤。虽然知道大家都不喜欢艾聂根人,但是还是希望能够忍耐一下。”
“算了。既然阿旭你这么说了,”林立虽然口头上说算了,但是神情依旧显得很是不满,他把头转向斯诺,“不过我还是要警告你,以后不要再来练武场,这是我们路德人的地方!”林立说完这句话便走开了。周围的人见到事态平息,也纷纷散开。只剩下斯诺和杨旭二人。
“谢谢了。”斯诺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我叫杨旭,你是叫斯诺么?”
“嗯,你怎么知道?”
“家父告诉我,东极山上现在有一个艾聂根族的少年,名叫斯诺·阿尔西斯。我想现在在东极山的艾聂根少年除了你恐怕不会有第二个人了吧。”
“你的父亲是……杨炎前辈?”
“嗯,正是。家父说你们周车劳顿,我们应当尽地主之谊,就派我来找你了。刚才去马棚,得知你朝这边来了,就寻到此处。”
“没想到却看见我和别人打架,一定很吃惊是吧。”斯诺苦笑了一下。
杨旭稍微一愣,“哈哈,刚看见的确颇为惊讶。不过转念一想,东极山上都是本族人,你一个外族人在这里的话难免会吃些苦头。我们去吃点东西吧,看你的模样貌似比较虚弱。”
斯诺本来还不觉得很饿,但是现在经杨旭这么一说,还真的感觉颇有些饿了。斯诺摸了下肚子,更感觉饿的不行。
杨旭看着斯诺,“人如果不吃饱的话,打架赢的概率恐怕也要少很多啊。”
听杨旭这么说,斯诺并没有感觉尴尬,反而觉得很是亲切。“如果多吃一点就能够不怕被别人欺负,那自然是最好!”
去往客栈的路上,两人且行且说,显得很是融洽。
“杨旭大哥,我有一个问题,为什么林立好像很仇恨我的样子?”斯诺对着走在身边的杨旭问道。杨旭今年17岁,比斯诺年长,故此斯诺就以大哥相称。
“他的父母都是死在艾聂根人手中,事实上,大部分路德人都不喜欢外族人。”杨旭淡淡地回应了一句。
听到这里,斯诺也感到很是沉重。虽然他自己从来没有伤害过别人,可是这真相也让他很羞愧,自己的同族竟然埋下了如此深的仇恨。
“我听说这山上客栈里有一道菜非常出名,也不是很贵,我们去吃吃看吧。”杨旭突然转移了话题。
“嗯……”
“有时候,了解的太多,反而对自己来说是沉重的负担,很多事,如果能忘掉就忘掉吧,要不然心灵很容易无法承受而崩溃。”看着沉默的斯诺,杨旭说了这样的话。
杨旭的这句话,每一个字都深深地震撼着斯诺。
回到安排好的住所,斯诺发现阿克莱德已经回来了。
“师父,不好意思,我刚才……”
“斯诺,你的理想是什么?”阿克莱德打断了斯诺的话。
“我么,”斯诺指了指自己,盯着阿克莱德深深凹陷下去的眼睛,确认他是在问自己。这个问题他只对一个人说过,那是在洁西卡生病时。现在再次被问及理想一事,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过来坐下吧,我好像还没有和你好好地聊过,这是做师父的失职了。”
“不是,师父你对我很好了,兄弟三人你选了我,还把红玉送给我,还……”
“坐下来再说吧。”阿克莱德看着斯诺坐在自己的对面,又继续说下去,“答应收你们做徒弟,是因为受芙丽嘉和威格尔所托,不得不去;兄弟三人中,选择你,是因为年纪,你的年纪最大,而我也要比弗莱姆和查理斯年长;把红玉送给你,是因为我不喜欢别人坐我的马,也不喜欢身后跟着马车。原因都很简单,你不需要感谢我。”
阿克莱德说完,喝了一口茶,然后又给自己把茶杯满上,然后又给斯诺倒上了一杯茶。
“有时,你感觉自己喝的是酒,其实,不过是稍微浓些的茶而已。斯诺,你懂我说的这句话么?”
斯诺没有回答,阿克莱德说的这番话对他来说有些过于严厉了。
“嗯。”
“喝茶吧,我问你,斯诺,你最大的理想是什么?”
“我最大的理想,”斯诺顿了顿,理顺了呼吸,“是改变这个国家!”
“哦?”阿克莱德转变了表情,表现出很感兴趣的样子。“改变这个国家?那你想如何改变这个国家?”
“我……”,斯诺愣了下,阿克莱德的这个反问难倒了他。
“对不起,师父,我不知道。”斯诺只有承认,这个问题他也曾思考过,但是他也找不到改变现状的方法。
“如果你连该怎么做都不知道,那么你要如何改变?”阿克莱德拿起手中的杯子,仔细地观察着杯子上的纹饰,“自古以来,想改变这个国家多不胜数,然而能够做到的又有几个?大多数人都不过是随便走上一遭,什么也没有留下而已。”
“仅仅有茶叶,有水,是不可能泡出好茶的,茶叶的品质要好,水的温度要合适,泡的时间也需要要适度,这些也都只是重要的因素,而最为关键的是这里”阿克莱德将茶盏举在自己的胸前,“更关键的是用心。”
“我的这杯茶就已经失败了。”阿克莱德轻轻说了一句。连斯诺听得出,阿克莱德这句话里的无奈和惋惜。
“好好想一想吧,仅仅凭借一个人,一个人的力量要如何做到改变无数人的命运。”
“我们可能要在这东极山上住上一段时间了。在这段时间里,好好想一想吧。如果连自己的理想该怎么达到都不知道,那么我也不屑于教导你这样的弟子。”
“嗯,师父,我明白了。”斯诺感到有些泄气。
“这就当做我给你的第一个任务吧,等到我们离开东极山时,给我你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