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小鸟从一棵树的树梢上飞了起来，那树梢上下摆了几下，便恢复了安静时的样子。树被栽在了湖边上，每走几步就能遇到树。
湖很大，可树仍将湖围得满满的。
湖水清澈异，甚至连一条鱼都没有。透过湖能看到水底的石面，它好像被人用刀砌过似的，平整地像面镜子。
水里映着倒影，是一个小女孩的脸。她正橛着嘴，脸上还挂着泪痕。她坐在湖边的岩石上，将鞋袜褪去，却将膝盖遮了起来。她的手边放了许多小石子。
拾起一颗，奋力一丢——水面上泛起一片涟漪，水波在脚边起伏着，带走着热量。
玉儿忽然觉得这刻意的感觉有点恶心。
石子落入水中，沉入水底，发出一声轻微的碰撞。又随着一道白光闪过，石子在池中消失了——这一切都是造出来的
小鸟停在了玉儿的身边，打量似的望了她几眼，随后朝湖后的一座宫殿飞去。
“去吧去吧，我只想一个人……”玉儿自顾自地嘟囔着
这是虚拟世界，玉儿等NPC被安置在服务器的某个区域上。在外人眼中他们只是一堆代码而，对他们本身来说，却是活生生的生灵。
要说本世纪最伟大的人，便是蒂洛。冯。伊尔曼恩。波旁。身为某西方国家的王室成员，他拥有着足够的资本来进行代码文字研究。他的血脉中流淌着王室中固执的血液，当他将生灵代码——也就是玉儿他们的始祖小蒂洛公布于众的时候，他已有九十岁的高龄。而起初的智能代码小蒂洛只有三岁孩子的智力，他至今仍活着并已长成了三十岁的样子。同时，也就在这三十年中，计算机事业飞速发展。电子竞技则成为了计算机行业中最有潜力的一个部门。
又是经过无数精英的努力，虚拟系统问世了。有了它，再结合生灵代码，便形成了今天的网游。
可代码毕竟是代码。
“不同的世界……我好想……”她的眼中又泛起泪光她又拿起一颗石子奋力地扔了出去。
“想什么？”一个柔柔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尽管很轻，但玉儿还是吓了不小的一跳。
“素女！别用你那像鬼似的在背后吓人！”她伸手抹掉了泪。
“我听小黄莺说，你一人坐这儿生闷气，故而来瞧瞧你。”素女不与她计较，在她旁边坐下。
玉儿难得沉默了。
素女轻轻抚着她的背脊。
玉儿靠在了她的怀里，如此沉默良久，玉儿才小声说：“姐姐，我好孤单……为什么我不是真的人类呢。”
素女似是早知她会这么说轻轻笑了笑道：“傻丫头，莫不是只一眼，你便真的钟情于他？外面有什么好？外面世界闹轰轰的，他们每天为了自己的而奔波着。哪想我们出落好似神仙这么闲暇。”
“可是……我忽然就看不透他了呢？我好像变成一个真实的人，去看看他们的世界……”
“嘘！”素女将手指放到嘴前。
她轻轻叹了口气，道：“你若只是想看世界便可，切莫想要变成一个真实的人类。”
“为什么？”玉儿眨了眨眼。
素女摇头说，说：“什么都别知道，知道了太多，负担的就越多。”见玉儿仍是茫然地望着自己，素女忍不住刮了刮她的鼻子，道，“小兔子，千万要记住，决不能真的爱上人类。”
她低头思考半晌，问：“什么是爱？”
素女幽幽地说：“说不清，道不明，剪不断，理还乱。是欲。望的根源，是劫难的开始。”
玉儿嘟起嘴，摇了摇头：“这样活的好痛苦，本大王还是不要了吧。”
眨眼便跃动千里。距离池水千里之外的地方有个城堡，普通的NPC只在百里外的地方活动着，原本他们经常跑去串门以便一睹主上绝世的美貌，而近日却传言说：主上脾气越发诡异，随手一挥将兢兢业业报告副本近况的NPC灰飞烟灭。
于是，一种敬畏油然而生，渐渐的，魔王堡无人问津。
魔王堡里住着他们的主上，蒂洛54代。就在前不久，他结识了一名女子，女子把他唤作段誉，而他也乐在其中。
素女蹑了脚步走进大殿。青烟从香炉中凝成一缕，升到半空，方才绕作一盘幽香，缓缓散去。
殿内以八卦阴阳为本源，布了七根梁柱，上有七条巨龙。巨龙张牙舞爪，面露狰狞之色，正虎视眈眈地注意着来人的一举一动，在数个光源之下，龙鳞泛着璀璨的光，更让宫殿增了几分金碧辉煌。
宫殿尽头，一个年轻人倚着王位，手托腮，蹙着眉正在沉思。
“蒂洛大人。”素女向他一福。
年轻人的眼里闪过一丝不悦，声音从大殿的尽头回荡着传来，“我讨厌蒂洛这个名字，从今起我便改叫段誉。”
素女疑惑地望了他一眼，答了声“是”。低头思索一会儿，又抬头道：“大人召唤素女，所为何事？”
蒂洛哈哈一笑，忽又冷声道：“你说呢？”
素女摇头道：“吾不知。”
蒂洛下了王座，缓缓从台阶上走下，素女的眉毛微微一凛，低着头忽然跪下了。
蒂洛踱步到她面前，弯下腰，伸出一根修长而白净的手指托起她的脸。
戏谑的笑容，充满光芒的眼眸——这是玩世不恭的情怀还是另有胸中壮志？怕是被唤作段誉那一天起，蒂洛，你已不是蒂洛……
——那么，我又该何去何从？
素女的眼中泛起波光。
“你这是在怕我？”蒂洛移开手指，将她扶起，用着温柔的语调。他的吐息，凉凉的，直扑素女脸颊。
“没有。”素女面无表情。不知何时，眼中的波光已然褪去。
“爱是欲。望的根源，是劫难的开始。这话是你说的？”他将手背在身后，转过头去，背对着素女。
素女幽幽地说：“这是……段誉大人您过去常灌输于吾辈的。”
“是么……我记不得了。”蒂洛转过身望着她，若有所思。
“您不记得的又何止这一事？”素女小声喃喃道，她抬头望了他一眼，他却好似在沉思，将这原本可以听见的话置若罔闻。
一时，万籁俱静。蒂洛一人缓缓向水池的那个方向走去。草地上偶尔几朵零星的花谢了又开，太阳升起落下，循环往复……一步一景，春夏秋冬，一切的一切都是用那些电信号拼凑而成，没有多余的意外，的确单调极了。
夜，降临。
他走到池水边，看着池水里倒映的月，没有虫儿的鸣叫，没有风吹过发丝的清凉。
一切，万籁俱静。
他苏醒的日子并不长，又或者说沉睡前的记忆奇怪地消失了大半。当他睁开眼时，他见到了一个长发少女。
“段誉，段誉？！你怎么啦？不会是昨天把你的蛋糕抢走了，你就被活活饿死了吧？！”
“你是？”他眨了眨眼，眼前的景象有些模糊。依稀能看清一个红衣女子，披着常常的头发，浓眉大眼。
“我是小蕾啊！”女子气道，“这个副本NPC也太强大了，才几天没见你就把我忘了。”
“小蕾？哦，记得了。”他的脑中浮起与她的点滴。小蕾见他终于清醒了，笑嘻嘻地说：“既然你醒了，那我们继续打BOSS吧？”
“等等，我的身体很是奇怪……你没有做什么吧？”他一急，拉住了小蕾的手。
小蕾猛然抽出手，道：“你你你什么意思？你是想问我趁你睡着的时候对了你做了什么圈圈叉叉的事？！”
蒂洛疑惑：“圈圈叉叉？我是说……你是不是把什么文件删除了？”
“啊？哦……”小蕾拍了拍胸口，“哎，你说话说清楚点好不好？不然会让人误会的！”她思考一会儿，道，“我没删过什么东西，不过昨天电脑冒出个该死的文件，怎么也删不掉，我顺手开了个什么，再把这两个以记事本的形式打开，往那该死的文件里复制黏贴了什么，是那文件就成功消失啦！我厉害吧？！”
“这样啊……”你将病毒代码放到我的身体里了……蒂洛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出口。
“你真的没事？”
蒂洛起身，挥了挥兵器，道：“什么事也没有。”
“嗯！那我们去打BOSS吧！”小蕾大摇大摆地走在前头。
“可爱的人类……”蒂洛回过神，望着水面里倒映着的皓月，喃喃道。
忽然听见周遭传来轻微的响动。
“谁？”蒂洛看着不远处的岩石。心念一动，太阳升起，天亮了。
光下，他看清了她的脸。
“兔子？”
“神仙哥哥？！”玉儿揉了揉眼。
蒂洛静静思考了片刻，才道：“你在这儿做什么？怎么没回你的宠物圈？”
玉儿低下头，嘟着嘴：“他再也没上线过，我回不回都是一样的。”
蒂洛走到她身边，摸了摸她的脑袋：“傻兔儿，你对他的感情是爱吗？”
玉儿摇摇头：“不，爱是邪恶的！”
蒂洛将手从她头上移开，望着水面，水面忽然泛起了涟漪，微风将树上的叶吹落下，盘旋着停在了水面上，一个个圈交错着蔓延到了远方。
蒂洛轻轻地说：“或许，我们都错了……”
玉儿茫然地望着他的背影。
“不管是崇拜还是真正地爱，努力去争取吧。”他回眸，淡淡地看着玉儿。
玉儿愣了一愣，挂上甜甜的笑意，大声回答：“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