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金日殚想他既然接了这事儿，最好先了解些情况。韩兴早年是他的手下，后来又跟随部队驻守边塞，既会匈奴话，情况又熟悉。便换了便装来到了西域胡酒家。
韩兴拜见过了，两个人便进了密室。韩兴道：“将军为何要接下这件事情呢？”金日殚道：“大将军所托，我倒是不好拒绝了，如果是别人，我还可不去。”韩兴想了一会儿，向金日殚道：“在下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如果将军听了，可以当没有听见过。”金日殚道：“只管说便是了，”
韩兴道：“将军这些日子里有没有闻到京城里有些杀气呢？”金日殚笑了，“冬日嘛，自然有些肃杀的。”韩兴道：“是杀人的杀！”金日殚笑道：“你言重了吧？”韩兴接着说，“这皇上突然转了向，又让霍大人去查这铁鹰案，您想，这其中大有文章，”
“什么文章呢？”
“这皇上政策上一转向，就要另用一批人，至少，这明是罪己，实际上是针对的当时做那些事情的大臣了，而且就我所知，这铁鹰案背后很可能脱不了干系的就是霍大人自己，皇上把这案子交给他去查，表面上是信任，但实际上很可能是试探于他。这霍大人怎么能不惊心呢？”
金日殚反问道：“那霍大将军又把这个球甩给我，他就不怕我查出来了他的底细吗？也不瞒你说，我上次在敦煌查青衣会，便很可能关涉到了大将军，他也知道。”
韩兴想了想道：“所以我才感觉到有杀气了，这反倒说明，他让你去查案，很可能真正的目的根本不在查案上，而是将你引开。”
“引开我做什么？”
“因为你管着皇宫的守卫！”
金日殚听了心下着然一惊，吓得一时说不出话来。缓缓才说道：“他应该无此胆量吧？”
韩兴道：“但不可不防，霍光为人表面上谨慎，但只要是贪权之人，再谨慎的人也禁不住诱惑。”
金日殚道：“那你看如何防才好呢？我已经答应了，不去是不行的了。”
韩兴想了想，给金日殚出了几个主意。金日殚觉得可行。
几天后，金日殚带着随从，向边塞出发了。
霍光见金日殚已经走了。便把霍禹叫来，和显夫人三个人开始了秘密谋划。这西汉的皇宫分为长乐宫与未央宫，通常皇上住在未央宫。未央宫从汉初开始修建了几十年，修得异常高大雄伟，本身便如一个小城堡一样。周围驻扎着几千名御林军，目的就是拱卫皇宫，一旦有事，御林军们马上可以入宫，宫上的楼台与四周都留有箭垛与马面，如果没有边防军的攻城装置，是很难硬攻上宫墙的。因此，如果想要控制这皇宫，靠强攻是不可能的。御林军凭借宫墙，至少可以抵挡十天半月，而这对于政变者来说，十分不利，因为政变只能靠突袭才能成功，有这些时间，将士们早已知道消息，而且城外的兵马早已入城勤王了。因此，如果要控制皇宫，只能里应外合才有可能。但这就先要有一定数量的人马能够混入宫去，或者能够先行控制住皇宫周边的御林军才行。这几千名御林军平时只归金日殚统领，是不听除了皇上与金将军以外的人的命令的。
霍禹现在管着驻在长安城外的南军，兵力虽然比御林军要多，但调动南军也须有丞相府的命令与宫中的虎符才行。这个倒是难不倒霍光，他可以以大将军府的命令调兵，然后也有私自藏着的虎符。但问题是如果南军大规模进城的话，这么大的动静，宫中必然早有防备，而且还有上官桀统领的北军，一旦皇宫久攻不下，北军再至，那成功的可能几乎为零。
霍禹想了想，除非能够将武帝调出城去，在城外把他干掉，这个最为方便。便向霍光道：“父亲，我倒是想了个办法，皇上当年一直喜欢游猎，要不向他建议出城围猎？”霍光想了想，这倒是个办法。但又问道，“只是打猎，皇上是不一定出来的，”霍禹道：“要不再加上个天降甘露？”霍光道：“皇上自从当年因为受了骗，杀了那些方士之后，也不太信这个了，”
几个人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显夫人道，“难道就没有办法把羽林军调开吗？然后偷偷地攻进宫去？”霍禹想了想，“除非能有金日殚的手令，再加上大将军府的行文。”显夫人道：“那金日殚不在，谁能替他呢？”霍禹道：“本来霍云也是羽林军的人，但金日殚走前，准了他的假，让他休沐在家。现在负责的只有王通，可是如果他没有皇上的命令，是谁的都不听的！”显夫人又问：“那如果杀了他呢？”霍光道：“那更不行，杀了他，这下面人肯定会进宫报告。他们羽林军的校尉都是可以直接入宫的。”
显夫人又道：“那把他想法子调开了，让云儿回去统领他们，也不要云儿领他们杀进宫去，只是把他们调到城外，然后南军就可以进城了，而南军入城时，禹儿再去上官家，把上官摁住不动，多少是儿女亲家，他也当会迟疑不动，只要北军不动，攻下了皇宫，把他们都给解决了，等那几千名羽林军省悟过来，怕也晚了。”
霍禹道：“问题是如何引诱他们出城呢？”显夫人道：“那是你们军中之事，你们想办法啊！”
霍禹想了半天也想出来办法。倒是霍光想出来了办法，“这倒可以让他们去北军中去比武演练。”因为羽林军也需要训练，训练时在城里不方便，便常去南军或者北军的营盘中，而且这等日常训练之事，并不需要皇上圣旨，通常将军府便可实行。
霍禹一听大喜，道：“那就这样，先让他们出城去北军军营，正好也牵制住了北军，这样，我先和我岳父大人商议一下与羽林军比武练兵之事，我们定好时间，再由将军府拟旨，用一方假印盖上，便可将他们调至城外，然后父亲迅速率领南军入城，围了那皇宫，这局面就是我们说了算的了。”
霍光点点头，又对两个人道：“现在注意，千万不要让人起任何的怀疑。尤其是那个杜延年。”
此时，杜延年正在宫里转悠，因为他常陪着霍光进宫，里面的侍卫们也不管他，忽然遇到了金赏，金赏本来就讨厌他，便故意盘问道：“杜先生进宫可是奉旨了吗？”杜延年答道，“旨意倒还没有，不过霍大将军一会儿要来见驾，我便先来了，”金赏道：“那还是请杜先生先在宫外等候，等大将军来了再一同晋见吧。”杜延年道：“金公子，还请通融一下，在下也不会乱走，只是在这里等候一时。”这时，忽然沐阳跑了过来，见到杜延年，杜延年赶紧跪倒在地，又把他知道的人都问候了一遍，又道：“听说昌邑小王爷也进京来了，恭喜你们姐弟团圆！”沐阳撇了撇嘴，“哼，他净是胡闹，这回闹出事儿来了，这叫什么团圆！”金赏一听，也便笑了，“沐阳郡主，小王爷哪里是胡闹，他这等计谋我等是想都不敢想的。”沐阳见杜延年睁大眼睛听着，便道：“什么计谋，他就是欺压别人惯了，母亲又自宠着他，现在闹出事情来，还不知道那廷尉府上怎样发落呢！”金赏一笑，“廷尉不是也得请求圣上吗，他哪里敢把个小王爷的案子就给断了，”
杜延年听二人对话，觉得话里有话，一听金赏说的，大吃一惊，原来刘贺来此并非是京城里人传的是被押解进京候审的，里面原来还有名堂，心想，这时候，如果是圣上有意让刘贺进京，倒可能是个信号。金赏毕竟年轻，哪里知道他这随口一说便可能泄露了刘贺的秘密。
过了一会儿，霍光进宫来了，霍光进宫几乎每天必来，大家见了，便都侧身站在一旁，向大将军行礼。而霍光却是很规矩地向沐阳行了一礼，问道，“郡主近日可好，听说小王爷回到了长安，不知道他可好，”想想又说道，“还望郡主关照一下小王爷，还是多读圣贤书，多体衅些下人为好。”
杜延年听了，却跟了一句，“大将军，您不知道，小王爷哪里是对下人不好了，他一直怜惜下人的，这只不过是个回京的妙计。”这杜延年以为这样夸刘贺聪明便可以讨得沐阳的好感，但沐阳听了，心里却是像是被打了一棍，赶紧说道：“哪里有什么妙计，刘贺从小胡闹惯了，谁想到这长大了一点儿，便做出这等错事，还望大将军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只怪他年纪小，又是初犯，训斥一下便是了，毕竟是皇家血肉。”
霍光听了这话表面上没有表情，但心里却感到事情不一般，他知道杜延年这话怕不是空穴来风。但他似乎没有听到杜延年的话，只是道，“郡主请放心，就算是小王爷有点儿做得过分的地方，但毕竟年轻，哪能治罪呢，最多给那些下人多些钱帛，给他们遣散了便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