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皎洁,我心情不错。晚饭后和女校长在院里聊天。在这所学校,连我这衰女都算得上潮人,可见此地有多闭塞。我没事爱往城里跑,一身衣服没村姑那么恶俗,所以承蒙她高看,购物之前总找我支招儿。
直唠到月上柳梢头,院里人都睡了,她还没有收工的意思。我只有搜肠刮肚,把知道的新鲜玩意儿都说给她听。
她也没拿我当外人,忘了高高在上的校长身份,好心为我支招儿。你还年轻,没有家累,要抓住一切机会离开这鬼地方。农村土得掉渣,吃喝拉撒都不方便,住一辈子憋屈死了。
这学期一结束,你就想办法往城里调。城里去不了,就去镇上找杨主任,求他把你调到镇上中学。那里比这儿强多了。在咱们学校,晴天穿高跟鞋害怕崴了脚,雨天穿胶靴泥巴重得累死人。穿得拉风,别人背地里嚼舌头,说跟花蝴蝶一样就是想勾男人的魂儿。
我五脏六腑从里到外都是感激,不是亲姐胜似亲姐,能为我前途着想的人,还真没有几个。
院外池塘蛙鸣阵阵,天上皓月当空,婀娜的树叶摇头晃脑地演奏小夜曲,星星笑盈盈地吟诵优美的短诗。凉爽的夜风在欢快的圆舞曲里曼舞轻扬。我迷醉在这如诗如画的夜色中不舍得睡,只想与它长相厮守。
谁?面向校门口而坐的女校长警觉地暴喝一声。
我吓一跟头,急忙扭过头去看。只见到一模糊的人影,不过耳朵没忽悠我,真真地听见那祸害答了声,我。
坏菜了,校长都看见他来了,想无罪辩护都难,这下我铁定玩完。这祸害真是个衰神,每次来都让人吐血。我怕得要死,坐在那里全身发软。心里纠结得要命,怎么办?立马回屋,向校长表明不关我事,跟这祸害不熟?不妥,这样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坐在这里死扛,岂不让他很难做?进都进来了,总得有个地方落脚吧。
正在我愁脑子不够使时,这祸害虚晃一枪,钻进小柳屋里,大声问他侄儿,你二叔哪儿去了。
有了台阶下,我大松一口气。继续坐在那里跟校长闲扯。看她还有多少话要跟我唠。
校长铁定知道我和这祸害那点烂事,知趣地站起来对我说,睡吧,明天还要早起上班呢。
这就是我的铁姐们,心知肚明却大智若愚,不像前任校长那样八婆,往死里整我。
我如遇大赦,搬上椅子就回屋。站在屋里,我乐疯了,太好了,他终于来看我了。这个夜晚不会再孤枕难眠了。我惦起脚尖盼望那幸福时刻快快来到。新买的口琴被我抓在手里吹了起来。悠扬的琴声里我仿佛看到女校长已酣然入眠,那祸害正望眼欲穿,急如热锅上的蚂蚁。
咚咚咚,门被敲响,我一阵欢呼雀跃,蹦跳着把它拉开,站在面前的却是小柳的侄儿。这小屁孩站在门口宣旨,沈老师,那个人说在老地方等你。
我关上门化作一片云往外飘。经过校长门前,特意侦察了她的门窗,看那里有没动静。
经过这块墓地,我本能地一缩,从小在乡村受封建余孽的薰染,看到坟头就自然而然地想到吃人的恶鬼。此刻夜深人静,正是它们狂欢的时候吧?我头皮一阵发麻,不敢看那连绵起伏的小土丘,撒丫子往前飞奔。
正在我玩命狂奔的时候,斜刺里冲出一个黑影,直直地堵在我面前。我吓得歇菜,两眼一黑就要晕倒。黑影一把抱住我,歉意地说,吓坏你了吧?
要死啊你?说好在老地方等我,却在墓地打埋伏,你安的什么心,要吓死我是不是?
别怕。别怕,有我呢。他宠溺地解释,刚才在院外等你,你出来后就往这里飞奔。我追不上,只好抄近路穿过庄稼地向你跑来。
被他揽进怀里,这感觉真爽。站在墓地边我们激吻起来。一别就是几个月,太多的思念化作无言的亲吻,嘴都要被他亲爆了。
月光下的田野朦朦胧胧,田里破土而出的禾苗散发出淡淡的清香。活跃在田间的乐团开始登上舞台,钢琴、琵琶、吉它、古筝、大鼓、小号……嘈嘈切切错杂弹,有的激昂,有的低沉,有的清扬,有的浑厚,有的婉转,有的缠绵,高高低低,各尽其妙。地上茂盛的青草像大地老人精心为乐团铺的绿地毯,踩在上面软绵绵的。路面、沟底、田埂……全被蚂蚁草的茎蔓覆盖住了,柔软如绵。
我们连体婴儿般往前颠,来到老地方已是两情缱绻。我满腹幽怨地嗔怪,你把我忘到九霄云外了吧,这么长时间不来看我!
他紧紧搂住我的小蛮腰,诚心诚意地解释,元宵节那天你气呼呼地走了,我怕你生气,轻易不敢来看你。
答案已经不重要。我仰望满天星光,轻快地哼着小曲儿。他热切地恳求,坐到我怀里吧,你不怕蛇咬?
我调皮地说嘟起嘴,不!我怕你乱来。
这祸害天生就不是吃素的主,老鹰抓小鸡般把我拉入怀里,热辣的吻又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