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起来,老公从衣柜的抽屉里拿出一条裤子。本来这没什么奇怪的。因为不舍他早早离开,我躲在背后偷窥他干些什么。这一看可不得了,发现了惊天大秘闻。神啊,他把票子藏在裤腿里。有病吧他?书桌中间的抽屉安全系数绝对比这里高,我就不信高科技的锁还比不了随意乱藏的裤子。要知道我所有的家当都锁在抽屉里,就连放假回来时学校补发的五百块都躺在里面呢,钥匙他也有一把。
他的家庭情况我门儿清,两个妹妹出嫁公公婆婆给了大笔的陪嫁,两个外孙出生他们又不惜血本。为此公公还明里暗里损我,说我娘家陪嫁太少,跟他们没得可比性。他家就公公一人有稳定收入,结婚欠的债还没还清,眼下老太太正卧病在床,每天输液挂氧,耗资不菲,一大帮孝子贤孙守在这里,嘴里的食儿也是不小的开支。
生孩子得去医院,眼下的行情是动辄上千。我一月就那一百多块钱,上交生活费五十块给他父母。剩下那点钱我连件衣裳都不舍得买,恨不得把一分钱掰作两半花。每月给自己制定储蓄目标,必须存五十至八十块。我这样节俭,还不是为了他冷家传宗接代的事。我是真怕临到分娩时他们拿不出那一大把票子而一尸两命。
像我这样省吃俭用处处为婆家着想的新媳妇,他冷涛不捧在手心疼爱也就罢了,还私设小金库,拿我当贼防着。他什么意思啊?我的钱是共用的,他的钱是私人专有的。还没拿我当一家人啊。
我越想越憋屈,忍不住发彪了,指着他的鼻子喊起来,冷涛,你给我说清楚,把钱放在裤腿里到底是什么意思!我是你必须防的家贼吗?亏我还有一份固定的收入,没指着你养活,不然早被你踩死了。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我是那种拜金女吗?你家这穷酸样,有什么让我可图的?别忘了,你是下岗工人,养家糊口的任务在我肩上呢。
老公被震晕了。两只烂桃子眼瞪着我,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最终乖乖把钱交到我手上。我心里暗爽,这才像话,掌握不了财政大权,我还像个女主人吗?
老公的两个妹妹真是招人不待见,都嫁出去了,还天天住在娘家,也不嫌人多添乱。大妹妹冷雪的孩子特闹腾,一嚎起来就没完没了,嗓门还巨亮。我这人特怕吵,一听这噪音脑仁就疼。
偏偏冷雪没个眼力价儿,把孩子塞给我,我抱着他屁股连椅子都不能挨,一边走着还要一边拍,累死我了都。我这爆脾气,哪受得了这个,气得打了这小屁孩一下,让你嚎!没见过你这么磨人的,拼死了命哄还哭。你到底想让我怎样?
汗,手下得重了,小屁孩屁股上红红的掌印半天都下不去。冷雪看见可不得了,他是她的心肝宝贝,再嚎得凶她都不舍得动他一指头。我心里那个急呀,真恨我这双闯祸的断掌。真是纳了闷了,我这等骨感,肢体语言却巨发达,全身的力道偏偏集中于手上,每次跟老公嬉闹,还没用几分力,他就跳脚喊疼,急赤白脸跟我急。我除了嘿嘿笑着赔罪之外,对不起之类的语言都显苍白。
姐姐为了在乡亲面前显摆妹妹嫁到城里不错的人家,特意让女儿来我这里小住。我这人最大的缺点就是不会说NO,老公常骂我是知识分子的死要面子活受罪。他哪里知道我是不想驳别人的面子。双方都难堪还不如我一人受点憋屈。婆家人欢马叫那乱劲就够我受的了,还要照顾她的女儿小霞,我真恨不得撞墙。
小霞不肯一人独睡,这难坏了我。她都八九岁了,总不能睡在我和老公中间影响我们夫妻生活吧。我俩天天亲热都嫌不够,怎么忍受得了分床睡。没辙,等睡熟后把她抱到隔壁客房里。
城乡差别在中国一直很大。老公家餐桌上顿顿有荤,还有水果吃。姐姐家在农村,成年累月没得肉吃,最阔绰的下饭菜不过是南瓜茄子而已。吃得差没什么,年幼的小霞在家还要割草放牛洗衣做饭,根本没得时间玩耍。姐那爆脾气,稍不顺眼非打即骂。小霞所受的苦是单年生活的逼真再现。所以在我这里住得时间再长她都不想家。因为我和老公对她呵护有加。
冷雪十块钱丢了,在她老妈屋里翻箱倒柜,还把小霞作为嫌疑犯喊进去审问。这一幕正好被我撞上,把我气得直吐血,当着她的面对小霞发彪,说!你拿没拿那十块钱?
小霞被吓坏了,弱弱地说,没拿。
你确定自己没拿?我怄火地追问。背对冷雪,训斥着小霞,想吃想喝想买东西跟小姨说,咱不缺那十块钱,小姨楼上放着五百块,你想用就随便拿。
冷雪被我强大的气场震住,脸憋得通红出去了。我才不怕她呢。凭什么怀疑是小霞偷的。难不成因为我们是一穷二白的乡下人?瞎了她的狗眼,我们农民人穷骨头硬,才不会干那种鼠摸狗盗的烂事。
姑嫂本来就是天敌,经过这一出,我对冷雪更加厌恶了。她不过是下岗工人,有什么可牛的。我虽出身农村,并不比她少什么。论学历,比她高得多了去了,论收入,端着旱涝保收的铁饭碗比她稳定。鄙视我,她凭什么。身为她二嫂,她一口一个小沈,分明没把我放眼里。对我这外人如此也就罢了,对她亲二哥,一口一个涛子。没大没小,她妈是怎么教的?一点家教都没有。
有了憋屈我不会独吞,走在空旷无人的路上,我把冷雪馨竹难书的罪行当着老公的面控诉了一番。老公听完立马跟我叫板,喝令我下车,然后一脸黑线地冲我喊,我妹妹样样都比你好。看她不爽你立马给我滚!吼完他骑上车子闪了,扔下我一人在旷野飙泪。
我这爆脾气,恨不得追上去把他撕碎吃了。长脾气了他,敢跟我叫板!妹妹那么好,就守着她过一辈子,干嘛要娶我。
我气势汹汹地往前独行,恨恨地想,有什么可牛B的,敢对我甩脸子!这日子没法过了,连他都不跟我蹲一个战壕,全家合起伙来排挤我,欺负我,还让不让人活了?离婚,坚决跟他离!
大概意识到后果很严重,涛子从闪得很远的地方折回来,赔着笑脸讨好我。我一副跟他不熟的样子,不理不睬,依旧走自己的路。他狗皮膏药一样贴着,寸步不离。还不时提醒,你不是要买衣服吗?这样较劲,什么时候才能到街上?我依然鼻孔朝天,拿他当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