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已转到2005年,这是我的本命年,三十六岁,人都说这是一个坎,会流年不利。
事业上我非常不顺。跟我同教一个年级的三个女教师合起伙来挤兑我。我这人老实本分,工作上只会埋头苦干,同事间的勾心斗角相互倾轧,我统统不会。只因为我比她们年轻,基本功比她们扎实,招来她们的嫉妒。
教师之间的倾轧最没劲,为那点蝇头小利争得头破血流,看着就恶心。不就是教毕业班奖金高,补贴多吗?姑奶奶我真不稀罕。说这话不是显摆自己多富有多清高。而是我站得高看得远,淡泊名利,追求与她们不同。
那点奖金和补贴真就那么好拿?我看不然。领导天天念紧箍咒制造压力,同事之间为了那点名利争得你死我活,加班加点,废寝忘食,无穷尽地透支体力。闹腾到最后,名利是有了,健康却没了。落得一身毛病,四处求医问药,花的票子远远超过那点奖金和补贴。
基于以上考虑,我不会和她们争。
别的不说,带班领导那副腔调就够让人恶心的了。他长得牛高马大,从见他第一眼起,我就怕他。他是我今生唯一不敢看的人。那张脸太狰狞了,尽是横肉,跟日本杀手有得拼,背地里我给他起了个绰号叫山本一狼。
他为人武断专制,凶残无比。每次开会必然少不了这几句话,教毕业班是人的终极梦想,奖金高,回报丰厚,多少人为此挤破脑袋,肠子都想断了。我则在心里把他鄙视得要死,去死吧你!鬼才稀罕教毕业班,别说争,就是三顾茅庐,八抬大轿请我教,我都不带想地拒绝。
山本一狼是老公爷爷妹妹的外孙女婿,跟我同教一个班级。他老婆跟我同教一个年级。这女人势利得很,有奶便是娘。我从不给她送礼,所以她从不拿我当亲戚。她伙同另外两个女人一起挤兑我。
开学之初,另外两个死八婆拿着成绩单一比照说我班上优生多,背地里一嘀咕,她就要老公把我班上优生拔几个给她。学校历来分班一旦落定都是铁板钉钉的事,这次却开了个先例。山本一狼的矮老婆在办公室一哭闹,就把我班几个优生抢了去的,换了几个不及格的差生给我,真是巧了,这几个差生恰巧数学超级棒,这下真是两全其美啊,山本一狼从老婆班上拔来几个自己学科强势的,他老婆从我班上拔走几个语文学科强势的,他夫妻俩双赢,就是我这平民百姓活该倒血霉。我心里那叫一个堵。成月都不给他俩好脸色看。这是酿成我在办公室遭孤立的祸根。
每次考完,山本一狼的矮老婆伙同另外两个死八婆在办公室里得瑟,看谁显摆得欢。光这刺激我脆弱的神经倒也罢了,还冷嘲热讽,拿我当耙子练。我真是气结。恨不能杀了她们。
我真是纳了闷,工作上弄不懂的问题她们都向我请教,个个无知得跟白痴有得拼,结果每次考试都比我好。这也太戏剧了吧?
办公室太让人压抑,我被压得喘不过气。索性请了一天假,带母亲去江边看戏。正赶上市里要开梨花节,江边正彩排大戏。
老妈这人没读过书,看电视听不懂普通话,唯一的精神食粮是听豫剧。她对豫剧的痴迷一点不比我对文学逊。演员只要一开唱,她精神抖擞容光焕发,一下子年轻了几十岁。我这要命的肺气肿就是她痴迷这玩意儿得的。二十三岁那个暑假,北边村子天天唱大戏,父母一天不落地去看,我则天天昏睡。粗心的他们一点也没想到我这昏睡有问题。因为持续低烧,我的肺被烧坏,到了秋天,咳嗽不已,一咳鲜血就顺着嘴和鼻子流。
妈坐在人堆里看得如痴如醉,四周全是七老八十的老票友,我杵在这里巨不搭调。戏台上超大的音量震得我头皮发麻,心里更加焦躁。本想远离职场烦扰出来放松一下,谁料结果更糟糕。
妈一直梦想我和弟弟能在江边买套房子,这样她就天天可以看戏。江边房价有多高她知道吗?这里住的可是非富即贵,个个都霸占着本市的优势资源,钱多得几辈子花不完。
生存压力大啊!干着没前途的工作,收入仅够糊口而已。失去这破工作,还会更惨,饭都没得吃。人在世上混,怎么就这么难。我讨厌这破工作,却为了活下去,硬着头皮往下干。拿出百分百的力气付出了,却得不到相应的回报,天天被那几个死八婆倾轧,人都快挤成扁的了。
职场上不如意,家庭生活更闹心。没得生意做,老公天天泡在他爸妈那里,陪一帮老人打牌,家里不管不顾。女儿数学不开窍,怎么教都提高不了。
女同事个个花枝招展,衣着光鲜,买衣服早已告别了地摊货,转向了专卖店。而我像个出土文物,地摊货都没钱买,着装土得掉渣。靠我一人赚钱撑这个家,手头拮据得很,一分钱得掰作两半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