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妹连生两胎闺女，这次又怀了个女胎，都几个月大才知道自己有孕了，想做掉怕伤身子。挺着大肚子回山里婆家，怕被政府拉去强行堕胎，还怕人家逼交罚款。没辙，在城里辗转，想找个落脚点。
念着手足情，我留她在出租屋里住下，房子的事慢慢找。她羡慕我这房子价钱公道地段繁华，我领她在附近看了几处，她都不满意，唯独中意我这房子。我说，十个月之后丽子毕业我搬走你来住。
她带着小女儿在我这里住了七天，我热情招待，连她的衣服都帮忙洗了。
九月初一是老妈生日，这么多年都是我出资给她过。三嫂和弟媳带着孩子，两个肩膀抬张嘴巴吃白食。三哥这死要面子的守财奴事先在电话里一再叮嘱我要把妈的生日过得像样些。我心里不爽得很，真不拿自己当外人，一点血都不放，有什么资格显摆自己是孝子。老妈把心全掏给他们这些儿子，花巨资为他们娶媳妇，无怨无悔地为他们带孩子，我得到什么了？自从毕业就开始养家糊口，反哺二老，结婚成家生孩子更让他们省心，一不出钱二不出力。
三哥和弟弟成心不为妈的生日花钱，第二天才从广东赶回来。弟弟大老远回来给妈的见面礼是一只桔子。妈尝了一瓣，觉得好吃。我立马去市场上买回一大袋，弟弟敞开肚皮大吃。
三哥和弟弟回来亲热老妈，我得为他们母子相聚出力。从超市买回大鱼大肉，款待老妈的儿子媳妇和孙子。
保温瓶把柄松脱，在前一处租屋被侄儿弄碎了瓶胆，我换了新的。这败家玩意儿，竟然把我丢弃的把柄重新安上，我没留意，用手一提，又爆裂了。
我顿足大叫，谁让你安上的？几天时间连爆两个，心疼死我了。
老妈护犊子心切，冲我大吼，碎了算了，吼什么吼，花得了几个钱。明天我买来赔给你！
这是什么话！她买来赔我，好大的口气！靠几个儿子施舍点小钱，还敢跟我拽。连她都靠我养。我心里那叫一个憋屈。对她老人家尽心尽力赡养，都鞠躬尽瘁成这样了，她还拿我当外人，孙子看得比女儿都亲。
三哥和弟弟各带着一家三口，加上堂妹母女，侄女和妈，我和女儿，一连几天，都是十二人吃饭，偌大一桌人，伙食费我真是负担不起。我围着灶台转，水顾不上喝一口，看他们吃得心安理得的样子，心里那叫一个气。老妈一分钱不挣，他们凭什么啃老？自己在外面大把大把赚票子，把把妈的生活费都拖欠着。妈心里有气，却开不了口讨要。她那么好面子的人，宁肯自己憋屈着，也不让他们难做。
老妈一辈子大手大脚惯了，从不知理财二字怎么写。我小时候，她养猪，把红薯一盆一盆喂了它，日子不长，弄得一家人嘴里没食儿吃。粮食收割下来，她白面馒头顿顿吃，等到春荒的时候，四处借粮食，一家人天天饿肚子。我常常在想，这与她小时候的家教有关。据她所说，家里养着十几个长工和短工，香油成缸成缸的，粮食多得吃不完。后来家道败落，她的钱财如粪土观念还没改变。我就两样了，从小饿肚子，知道细水长流有多重要。
过分的是，这些儿孙吃饱喝足之后，临走老妈还要硬往他们怀里塞吃的喝的。人家夸她馒头蒸得好，她就塞馒头；人家夸她什么做得好，她就得意忘形，临走一定让他们拿回去吃。
三嫂和弟媳根本不跟她客气，给什么拿什么。即使她不给，看见家里什么多，就自己动手拿。我真是悔青了肠子，知道妈喜欢吃桔子，就去批发市场买回一袋子。这一下好了，那妯娌俩以吃不完会坏掉为借口往家里拿。亏不亏心呐？我自己都舍不得吃，为的是让妈多吃一些。
这些强盗，把下一代都教坏了。我买成箱的方便面，图的是便宜。女儿每天下晚自习非它不吃。见我买得多，老妈坐不住了，见着侄儿就塞给他。这小强盗，临走塞了满满一书包。
家贼难防，我把方便面锁在抽屉里。七八岁的小侄儿竟然把锁撬坏，一如既往地偷。看见坏掉的锁，我心疼地骂侄儿，老妈冲我发飙，不就是几包方便面吗？我赔你还不行吗！
又来这套！一个锅里吃饭这么久，她还拿我当敌人同仇敌忾。弟媳曾经那样虐待她，她都不介意；我掏心掏肺对她，还换不来她的心。有没有天理啊？侄儿没有家教，我这当姑的教训几句又怎么了，她跳起来跟我叫板。把孙子惯成这样，她还不思悔改。
我一肚子苦水没处倒。一月那点工资，不精打细算肯定上顿不接下顿，买点青菜，我都要算计半天，专挑晚上超市打折的时候买。老妈不管这些，总以为我端着铁饭碗，日子一到自然就会有，所以在儿孙面前慷慨大方充好人。
本来我在抽屉里放些钱，让妈想吃什么随便买。侄儿这混世魔王一折腾，锁已坏掉，那简直是开门揖盗。我悄悄把钱收起来。老妈这下不爽了，疑心我是防她，给我脸子看。
老妈还有一特点，爱把家里粮食装得满满的，否则心里不踏实。我的想法大不同，粮店就在对面，不过两三米远，只要有钱，不存在无米之炊的烦忧。两种观念碰撞的直接后果是，老妈甩脸子给我看，连说话都地主婆一样恶声恶气的。经过她一闹，我算彻底服了，把粮食整袋整袋往家搬。
女儿的数学成绩一落千丈。看到分数那天，我崩溃了。恨不得拿刀杀了她。想到这些日子所受的苦难，我一个劲飙泪。学校里顶着巨大的压力，那些领导冷嘲热讽等着看笑话，为了调课我一改万事不求人的作派，低三下四跟人家说好话，只差给人下跪了。在家里，老妈天天给我脸子看。在第一处租屋两次受流氓惊吓。一天几十公里我骑着自行车来回颠。我这么折腾，难道要的是这结果？
我疯了一样骑着车子满城乱转。面对茫茫无边的江水，我真想投下去一了百了。我是真的不想活了。老妈加上女儿，彻底把我整疯了。
侄女这白眼狼，吃我的喝我的，却因为女儿常向她求教，而担心影响自己功课，搬到亲戚的两居室房子住了。这自私行为加重了我对她的厌恶。原本以为她只中午一顿饭在我这里吃，谁知她连晚上也在这里吃。每当看到老妈对她宠爱有加，对我女儿形同陌路的样子，我就气得吐血。老妈却大言不惭地说，从老家来时她带了一袋大米和一袋面粉，她俩压根没占我一分便宜，连我和女儿都在吃她的。我真是哭笑不得。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城里生活哪样不得花钱买啊？这巨额开销哪是粮食替代得了的。
公公婆婆劝我别那么辛苦，中午别回城里，到他们家吃饭，毕竟近很多。这样中午我就不用坐公交车急匆匆赶回去，省却一大笔交通费，我何乐而不为。
两个月下来，出事了。女儿背地里对我说，老妈只疼里孙不疼外孙。理由是我不在家的时候，她只招呼侄女吃菜，对她不理不睬。怕激化矛盾伤了感情，我叫停她，说小孩子家想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