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路旁有个水果摊。摊主是五十多岁的大妈,正靠在车上打盹儿。头有规律地下去上来,再下去再上来。看那样子,财神不来,她是打不起精气神。
这祸害成心惊扰她的好梦,老板,买苹果。
大妈立马站起,拿来秤盘让他往里面放。
买东西不问价钱,怕他挨宰,我警觉地问,多少钱一斤?
一块六。
我猛喷鼻血,喊道,有没搞错?这苹果没一点水分,皮都皱巴巴的,还卖这么贵。
大妈老辣得很,好脾气地说,这都什么季节了,哪有水灵灵的苹果。有得吃就不错了,别太挑。
我讨价还价帮他省钱,这祸害连个谢字都没得,秤也不看,接过苹果就买单。
我问了斤两,心里一算,她黑了他三毛钱,立马跟她较真。她没得二话,还钱。
颠出老远,我还在跟他来劲,你怎么这样,买东西连账都不算,白白让人黑你的钱。你钱多得发烧是吧?
他诲人不倦地教导我,从南京到北京,买家没有卖家精。你歇了吧。
说话间我们的车子滑行在一大段下坡路上,他的车子飙不过我,落在后面,我目不斜视地得瑟着。忽听背后远远传来呼叫,喂,你在这儿等等,我去去就来。
我晕!又有什么事,好好的又颠回去。我一头雾水地站在路边,顺便环顾一下四周。东面是供电所,银光闪闪的栅门大开着,里边不远处便是厕所,我推着车子去向那儿颠去。
里面站着中年妇女,见我风尘仆仆的样子,巨好奇地问,你从哪里来的?
不想和陌生人有太多的交集,解释那么多,累不累呀我。我敷衍她,从很远很远的地方来。
她热情有加地问,不是吧?你一人骑车从很远的地方来?
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太过暴露自己怕被人拐卖,我很拽地蹦出一个字,是。立马闪人。
来到马路上就看见这祸害朝我飞驶而来。见我从院里出来,他一头雾水地问,你到里面干什么去了?
能跟他说去厕所方便吗?多不雅啊。我忽悠他,看望我亲戚啊。
他果然中招,步步进逼地问,这里你有亲戚吗?我怎么从没听你说过?
切!你当我是透明人,一点私密都没有?把他呛得无语,我的忽悠才算成功。
车子行驶在下坡路上,有飞一般的感觉。这祸害冷不丁把手搭在我肩膀上用力推。这一下车速失控了,醉汉一样飘来荡去没个准。驾车技术巨烂的我怕一头栽进路边的沟里送了小命,小脸吓绿了,失声尖叫,松手啊!我要完了!
恶搞达到了预期效果,他嘿嘿奸笑起来。
我出窍的灵魂这才回到常态,环视四周,路边水田里插秧的男男女女正对着我俩八卦,那话有多粗鲁有多荤,我就不复制了。
这祸害欠扁地冲我乐,刺不刺激?爽不爽?
爽你个头!我砸他两个卫生球眼。再恶搞小心我收拾你!
刚闹腾完,霉运就来了。咔嚓一声,我的坐骑造反了,差点把我掀翻在地。骨感的我身轻如燕地跳下来,猫起腰审查哪个地方得罪它了。
他把车子停好帮我查看。原来是车链上面的螺丝被颠掉了,盖子耷拉下来跟链子纠结在一起亲热得没完没了。不把它俩拆开,我扎根在这里就别想走了。在这前不挨村后不挨店的鬼地方,找修车人比男人生孩子还难。我急得直跳脚,怎么办?快想个辙呀!出师不利,我怎么这么背!
他鼓捣了一阵问我,你身上有没有线绳?
我往兜里一阵狂扫,惊喜地叫,有!你看能不能用?这是我织围巾用的白晴纶线。
他拿在手里把它合成又短又粗的绳子,搓一搓,把盖子固定住,这样链子就能灵活自如地转动了。
我们上了一段坡,眼前就是空中飞渡。它有上万米长,巍峨的身躯直插云霄。从远处看,它像悬浮在天空的巨人。粗壮的筋骨有力举万钧之勇。
这么雄伟的建筑把我雷晕了。我跟刘姥姥进大观园有一拼,失控地惊叫,天!它这么高,这么另类,是谁这么有创意啊?
这祸害以鄙视的目光看着我,不抽风好不好?瞧你这德行,多老土啊!
感性多于理性的我,才不管形象不形象,心里不藏事,有什么感受就晒出来。小时候听我爷爷说,修这渡槽的时候,他也参加了。当时动用了好几个县的劳力,好家伙,这工程够大的。
切!瞧你这点出息,大惊小怪,一看就是没见过世面的土老冒。
被他鄙视,我不服,跟他死掐,小样,用得着这样得瑟?我要多吃一年饭,铁定比你还博学。
公路往南穿过渡槽,折向东和它并肩而行。前面是一段下坡,他成心飙车,一眼没看住,就让他抢了先,害我紧赶慢赶,还是眼睁睁看他车子滑进路边的树林里。车速失控,滑翔带给我的不是惊险刺激的快感,而是担心车毁人亡的惊恐。心里正纠结得厉害,他来个急刹车,亏我闪得快,不然追尾起来可是鲜活的两条人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