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族初立,道法不精,神通未现,唯有武道昌盛。而天下武林,又以天道武盟为尊。
某日,天道武盟总坛天武城,一处僻静角落。
咻!咻!咻!咻!咻!咻!咻!
一连七道微弱的破空声响起,旋即出现七个体形各异的黑袍人。
“都没有被发现吧?”说话的是身形最为瘦弱的黑袍人,他的声音很空灵,闻之如身处漫漫星空。
“放心吧!”
瘦弱黑袍人扫视一圈,略颔首,随即推开一旁的茅屋草门,迈入其中,其他六人则紧随其后。
茅屋内只有一张四尺方桌,上面还燃着一盏青铜灯,灯火恍惚,令茅屋内不显昏暗。
“今日齐聚,想必三位掌门都已经知晓原因了吧?”身形最为粗狂的黑袍人一边说着,一边脱下了身上的黑袍,露出一张十分狂野的脸,横眉竖目,一道宛如斜月的髯胡乌黑浓密,平生几分严肃。此人正是天道武盟四大长老之一的常横岳常长老。
其他六人也纷纷褪下黑袍,露出各自的真面目。
六人中,一个粉头白面,二十岁出头模样的俏脸书生,一个面方目瞪的浓眉中年大叔,还有一个肤白貌美的美妇人,闻言,对视一眼,彼此眼中全是郑重。
中年大叔本名贺连山,为三大门派之首神炼宗宗主,率先开口,道:“若要说眼下事,如今天武大陆上,天灾不断,四方人族受苦受难。不过,此番聚首如此小心神秘,想必是另有要事吧?”
“唉……”
接话的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子,两条白眉如柳条轻垂,遗世而悠然,然而此刻他却皱起了眉头,一脸感叹,道:“天灾人祸,我们天道武盟尚有能力拯救,但此番前来,却是要说另一件关系天下苍生的事情。”
“这?”
三大掌门微微一惊。
万书门门主,俏脸书生苏本生,眼神灼灼,道:“敢问神算子长老,所为何事?”
神算子摇了摇头,只是用枯瘦的双手轻捋垂下的白眉,道:“三位掌门可知预言之书?”
“什么!”
三大掌门闻言皆惊,寒玉宫主白玉娘激动问道:“莫非是江湖传言人族先圣所留的预言之书?”
“没错。”
得到肯定答案的三大掌门长吁。
“此番密会,便是预言之书中所预测的预言,出现了!”
说话的是天道武盟古天行古长老,他便面看起来不过三十余岁,气血旺盛,好似黑夜里的一把熊熊烈火。
古长老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张泛黄的兽皮,外侧的毛发已经被磨平,光滑如镜。
“三位掌门请看!”
古长老将兽皮放在方桌上,展开,露出兽皮内侧殷红如血的二十一个大字——春风乱,秋杀起,北雨雪,南洪荒,天星异,地火绝,魔族现。
三大掌门死死盯先圣留下的预言,思考良久,对视一眼,皆面色古怪的摇头道:“先圣预言太过神秘莫测,我等难以明了。”
“想必三大掌门也知晓,今年南方洪涝成灾,然而不到一月,洪涝退去后又有烈阳当空,持续三个月,如今南方饥荒肆掠,民不聊生。”
开口的是万青青万长老,四大长老里唯一的女性,如今已年逾五十,却因功力高强,将容貌永驻在二十五岁芳华。此刻万长老宛若桃花的面容正一脸阴沉,原本挂在嘴角的浅笑早已不知所踪,她十分凝重道:“而在大陆北方,则是飘雪降雨,自过年至斤,北方雨雪未停,已超过七月……”
“南洪荒,北雨雪。”
“这!”
相比于其他几个长老,三大掌门则要激动很多,甚至有点不知所措。
“咳咳!”见状,万长老轻咳,忧心忡忡道:“虽然‘春风乱,秋杀起’我们尚未想明白,不过根据神算子长老根据星象推测,在短则一年,长则十年,将会有异星连珠之象,六言应了三言,先圣预言怕是要应验了!”
话音落下,茅屋内陷入一片静寂,哪怕是早已知晓的四大长老,此刻心情也是沉甸甸的。
不由自主的,七人的目光落在了预言之书上,再看到那二十一个字,仿佛看见了无尽血海,正在汹涌着,一浪又一浪。
魔族现!
先圣所留下的预言之书,仿佛化作了一道魔渊,散发出无尽寒意。
神算子整顿情绪,认真道:
“先圣预言,即是大势所趋,我们无法抵挡魔族的降临,但我们可以趁着魔族尚未降临之前,未雨绸缪,早作准备!”
“依照人族先圣挖掘的上古异族遗言,魔族曾经是这片大陆的主宰,最后被神秘之力封印入魔界,所以天武大陆上一定有某种力量能够克制魔族!而今魔族将临,我们必须要在最短时间内,寻找到克制魔族的办法!”
其他六人闻言,虽然知晓这安慰之语,却也心情活络起来。
“事不宜迟,从今日起,天道武盟和各大门派开启山门,广收门徒,大力培养人族武者,同时组织各方势力,搜寻与魔族有关的一切信息!”贺连山快速决断。
常横岳长老闻言按了按手,道:
“贺宗主稍安勿躁,此番请三位掌门前来,除了共商天下计,还有另一件事。”
“魔族绝迹已有不下万年之久,若就这样茫无目的的寻找,尚不知需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为了早做准备,神算子长老决意推演天机,预测未来,需要三位掌门助一臂之力!”
“什么!神算子长老愿意推演天机?”
三大掌门闻言,皆是喜上眉梢,若有神算子推演天机,便可大大缩小搜寻的目标范围,节省无数人力物力,转而将这些资源投入到其他方面,无论是培养门下弟子,还是用来赈灾救民,都有不小的作用。
然而推演天机并非人力所能及,那是超越人族武道之上的神秘境界,神算子长老真的能够推演吗?
三大掌门看着神算子长老满头的白发,心中的喜悦也渐渐沉下,苏本生口直心快,担忧道:“虽说推演天机能够加快我们搜寻魔族信息的速度,但是推演天机绝非耗费功力那么简单,神算子长老年事已高,恐怕……”
苏本生话没说完,但意思却已然表达明了,在场除了神算子外的六人皆目光一暗,虽然毫无方向的搜寻耗时费力,但也绝对比不上一个帝境高手对人族来的重要。
毕竟,帝境高手已经是人族的巅峰战力,而天下武林,已经二十年没有新晋的帝境高手了!
“哈哈,别这么沮丧嘛,老头子活了一百二十七年,已然快被黄土掩埋了,如今还能放光发热,为我人族做出点贡献,老头子我很开心啊!”神算子故作轻松的哈哈大笑着,目光变得悠远起来:“在我活着的时候,人族昌盛,哪怕我快要死了,我老头子的余晖也能照耀人族。我这一生啊,无愧武道,无愧人族,更对得起列祖列宗了!”
“神算子长老!”
顿时,在场所有人都肃然起敬。
“我一生都在研究先圣传下的阴阳爻推演法,耗费一生的心力,也仅仅略有所得。”神算子长老盯着桌上的预言之书,唏嘘道:“先圣传下的阴阳爻推演法实在博大精深,哪怕老头子穷尽一生也难以探索到尽头,不过今天借助先圣遗物,借助先圣遗辉,一定能有所得!”
说罢,神算子长老已然将预言之书捧在双手上,结跏趺坐,一身功力运转,磅礴的功力溢出体表,竟在神算子周身化作九个阴爻九个阳爻交错盘旋。
立时,神算子长老低声喝道:“诸位助我!”
在场六人不再多言,围绕神算子纷纷盘膝而坐,伸出一掌,一道道或金色或红色或深蓝色的玄光冲向神算子长老,没入神算子体内。
顿时,神算子长老的气息暴涨好几倍,近乎达到了帝境的巅峰!
九阴九阳十八个爻疯狂飞舞,幻化出一道道迷幻的弦,美不胜收。
尽管美丽,但是并没有将目光落在其上,反而紧盯着神算子长老,不敢有丝毫懈怠。六股帝境修为的功力入体,就好比一升的容器里硬塞入了六升水,稍有差池便是器毁人亡!
神算子面色略显苍白,他强忍着刀割剑刺般的剧痛,捧着预言之书的双手没有一丝一毫的颤动。
时间流转,无声无息间,九组阴爻阳爻飞旋,竟然化作十八组!
神算子长老竟然将阴阳爻推演法竟然突破到了新的境界,在场之人皆目露喜色,再度看向神算子长老,只见神算子长老的气息再度暴涨,隐隐间似乎突破了帝境的极限,迈入了新的境界。
“我看到了!看到了!”
这一刻,神算子长老面色如灰,却欣喜若狂:“天不亡人族,原来……”
突然,异况突生,十八组阴爻阳爻纷纷破碎,消失不见,神算子长老更是猛地倒吐一口鲜血,原本灰白的脸色再无半点血丝,但他的眼睛里却还残留着喜悦。
“神算子长老!”
顿时,在场所有人都揪心起来。
神算子长老却是嘴角微翘,眼角带着满足,咽下一口混合着血水的唾液,大笑道:
“我看见了,人族永昌,哈哈哈!”
“哈哈哈,更没想到,我老头子有生之年,竟然望见了帝境之上,哈哈哈!”
闻言,六人再度打量神算子,发现神算子此刻的模样虽然惨不忍睹,但是他的精气神却饱满异常,仿佛一下回到了四五十岁的鼎盛光华。
顿时,其余六人神动不已,从最初先圣布武传道,到如今的天下武道昌盛,帝境,已然是人族武者所达到的最高境界,却不想今日神算子误打误撞竟然闯入了帝境之上。
尽管此刻神算子的境界已跌落帝境,但更高境界的感悟并未失去,再有其他六大帝境高手相助,人族武道突破到帝境之上亦是大有可期。
这不仅是有益于他们自身的事情,对人族,对武道,其价值都是难以估量的!
“神算子长老,帝境之上,究竟是怎么样的?”最先开口的是俏脸书生苏本生,他神色激动,难以自制。
“帝境之上,怎么说呢,简直妙不可言,颇有种只可意会之感。”神算子略一思考,便沉浸在了之前的感悟之中。
见状,常横岳吹胡子瞪眼,急不可耐道:
“神算子长老,你倒是说说看帝境之上是怎么样的啊,真是急死我了!”
常长老已经在帝境巅峰待了三十余年,奈何对于帝境之上,却连一丝一毫的方向都没有,如今见神算子长老竟然获得了帝境之上的感悟,恨不得能取而代之。
“哈哈,帝境之上的感悟,我们以后再谈,关键是我看到了未来,看到了春风和秋杀,看到了……”神算子嘴角噙着笑意,准备侃侃而谈,然而话还没说两句,突然心脉鼓荡,饱满的气息骤然降到了谷底,甚至连一个普通人都比不上。
“这!”
“神算子长老!”
突发的情况将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
“咳咳……”神算子猛咳着,原本明亮的眼神变得黯淡无光,惨笑道:“原来如此,天机不可探查,天机不可泄露,一切都只是回光返照而已……”
“神算子长老,你莫再多言!”
常横岳一把抱起神算子,冲天而起,朝着天道武盟天星阁飞掠而去,道:
“我这就找大夫,神算子长老你一定要坚持住,你一定不会有事!”
“不……来不及……你听着……”神算子的双眼越来越暗淡浑浊,鼻息微弱,只见有出气无进气,无比虚弱道:“……东海……楚家……魔族……克”
话尚未说话,神算子的气息彻底消失,浑沌的双眼失去了焦点。
“神算子长老!不!!!”
常横岳怒吼,竟将头顶天空上的一片积云生生震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