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了。”季岚轻轻的在我头顶说道,温热的气体打在我的发顶上。
我稍稍抬起头,发现我和季岚正站在一片平坦的雪地中,四周的情况一览无遗,确实安全,只不过这个时候天空飘起了雪,东方有些泛白,再过些时候,天就要亮了。
“女孩子家怎么大半夜来这种地方,很危险。”季岚扶住我的肩膀,声音中明显的责怪和自责,“若是我没有在附近,发现异动赶过来,你一个人有多危险?伤口还没有好,你又不了解地形……要我说你些什么好。”他认真的眼神看得我竟真的有些做错了事的感觉,只能抿着嘴巴看着他。
这一副委屈的样子,就算他有再大的怒气也发不出来了,而且她还刚哭过,眼圈红红的,生生看得他心疼了起来。只不过,她怎么出现在这里?难道嬴政说的是真的,浅溪她真的偷了国玺?自己要把她带回去吗……
“啊、嚏”好看的眉头皱了皱,怀抱里的浅溪突然抖了一下,打了一个喷嚏。他意识到事情有些严重,嘴巴更是不饶人,直接不满道,“着凉了?你每天脑子里怎么都不装装自己?生病感冒可没有人照顾你。”
我见季岚真的生气了,又开口训个不停,索性直接伸手环住季岚的腰,直接把脑袋埋到季岚怀里,突如其来的拥抱使得季岚话语一顿,斥责的话一下子全都憋在嘴里。
真是摸透了我的脾气。季岚想着,再怎么也训不出来了,抱的紧了紧,终于开口道,“真是拿你没办法。”
“你会送我回去吗?”我突然的问。我不想回去,我还没有找到那个人,阿凡现在因为我被拖累。
季岚没有料到我会突然这么直接的问,其实我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会……送你回去吗?
季岚突然沉默了,我以为他会给我意料中的答案,结果他只是顿了一下说,“若是你想,那就回去便是了。不想的话,我从不会做违背你意愿的事情。”我只相信我眼前的这个柔弱的姑娘,她纵是犯了天大的错,我也不会为难她。偷国玺的罪人,我从没看见过。你想走,那一切都交给我,你应该过平稳的生活,不要再卷进来了。
我没有品味这句话的深意,想都没想就说,“放我走吧……”
季岚依然是嘴角含笑,没有失望,没有欣喜,只有成全。“好。”
或许我当时的决定是错的,如果我那时能和季岚回去,解释清一切,就不会有后来的事情了。但这只能是后话。
我听到季岚的承诺,安心了许多,正准备挣扎着脱离他的怀抱,可是季岚却不愿放手,近似恳求的语气说道,“让我再抱一会,冷。”
傻瓜,我是怕今天分开后,就再也见不到了啊。
我只是含含糊糊的回应了一声,没有再乱动,任由他抱着。我错过了季岚那时微微失落的眼神,和隐藏很好的不舍。
抱了很久。我以为季岚真的冷了,却不知他是在为我取暖。直到我有些麻木的时候,季岚缓缓地放开了我。我这才看到他肩头竟积了些白雪,刚才是他的怀抱为我挡住了风雪,这时候雪已经小了不少。他只是并不在意的掸了下去,反而伸出手为我拂掉发间的雪花。
季岚的那张脸还是没变,依旧好看得颠倒众生,皮肤保养的很好,白里透红的。笑起来还是眼中开桃花,嘴角一直都是扬着的。他那么喜欢传披风,领子上的绒毛被风雪吹得轻轻舞动,好看的画面甚至都不知道该定格在哪一个瞬间。总是这样嘴硬心软,眼睛里温和的目光都能把你看得融化了。
“天亮了。这时候放你离开我会放心些。一直向北走,翻过前面那座小山,你就可以离开咸阳城了,那里相对安全些,你在那小城池中安顿下吧。如果不想忘了我,就给我写封书信。”我没注意到他的那个‘如果’说的那么轻,几乎都要听不见的语气。
“嗯。”
“这些盘缠给你,路上发生什么事情都要机警些,不能解决的,就找当地的官员,拿着荷包里的东西给他们看。”季岚从怀里掏出一个装玉佩的荷包和一个钱袋递给我。
我没有接,犹豫地看着他,想要拒绝,却怕伤害到他。
“这点事情也不能为你做了吗?”季岚拿着东西的手还停在那,伤心难过都大大的摆在脸上。
我能为你做的,已经只有这些了。
“哪有。我拿着就是嘛,不要伤心啦。我又不是再也不回来了。”我立马接过来笑着安慰他。
果然季岚的表情好转了许多,是因为我的那句承诺。“要是回来,第一个找我。”
“我倒要听听为什么。”我憋着笑装出不高兴的样子。
“白眼狼,我可是救了你一条小命。”季岚却先笑出声来,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轻轻点了点我的额头。
“哎,好好,我保证,一定一定,第一个看的人绝对是你!”我揉了揉额头,使劲的冲他信誓旦旦的点头。
季岚浅浅的勾勾嘴角,随后转过身去不看我。
我有些疑惑,刚要问他,却听到他说,“快走吧。”
我怕,我会抑制不了自己。
不想看着你的身影离我越来越远,
不想看你消失在我的视野,
所以我选择转过身去,
这样我看不见,
我会以为你一直都在我身后,
从来没有走远。
我只是定定的站在原地看了季岚的背影一眼,想道别却没法说出口,只是默默地走向了他相反的方向,很奇怪的,我也没有回头。
季岚,如果我没有喜欢上他,或许你就不会被我一次次伤害到。亦或许,你就不应该认识那个叫做唐浅溪的女孩吧。
可我却不知道,无论是遇见我,还是爱上我,季岚从来都没有后悔过。
天慢慢亮了,到处的和谐温馨仿佛在告诉我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是一场梦一般,可脚踝上偶尔传来的痛楚却证实了它的真实。我再怎么回头都望不到季岚的身影了,前后都是路,而我只能一直往前走下去。
我正走过一座小山,这座山上应该有着经常采野菜中药的村民,有几片雪地中被踩出了窄窄的小路,我正沿着这条小路上山去。树木生长的很密,若是春夏的时候,这里根本就无处下脚,好在是冬季,那些麻烦的草丛都冻在了土地里,虽然树多,但是还能走的过去。
上山下山只有一条路,也不容易迷失方向。一会便走到了山顶,山顶处还能看见一处悬崖,似乎是连着另一条山谷的,我一时好奇,就走了过去,想站到悬崖那边看看。
悬崖说高不高说低不低,冬天的原因,看下去总是白茫茫一片,也不知下面的雪地里究竟有什么东西。我正想着转身离去,却忽然听见悬崖下面,就距离我很近的地方,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我听出来那是人类的叫声,似乎是一个男子。我立即停下脚步四处观望,寻找声音是从哪里发出来的,眼中看到的只有一望无际的雪地,而那声音在响起了一次后突然就陷入沉寂,仿佛刚才的惨叫声是我的幻觉。
我静静地等候了一会,依然什么都没有搜寻到,疑惑的冲着山谷下面喊出声音,如果有人在,那么他一定会有回应的,“有人吗——发生什么事情了——你还活着吗——”
我的叫喊声在山谷中回荡,但是却听不到有人回答我,或许已经遇难了,此地不应久留。我想着就转身离去,谁知刚走出两步,就听见崖壁下传来锁链碰撞山岩的沉闷响声,似乎是有人在回应我。
我立即折回去,这次我趴在崖边,冲着下面张望,又叫道,“你还好吗——”
那声音碰撞了两声。
“你在下面吗——”
那声音又碰撞了两声,也不知是回答还是否定。
“你坚持住,我想办法救你——”
那种碰撞声急促了起来,我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怎么了?啊——”
身后传过来猛地一股力道,我被这股冲击力一下子拱得失去了平衡,直直的朝着没有任何防护的崖底栽了下去……
皇宫——
边界戎狄举兵来犯,已经烧毁我军大量粮草,请皇上速速下旨。
洛阳城有小股叛军揭竿而起,李将军已经在镇压清剿。
咸阳城外守军发现西域敌军最近时有异动,已经有了谋反之心,圣上请明鉴。
……
浅溪,你果真骗了我吗?
始作俑者果真是你。
原来我与你的情谊,竟只是你利用的工具吗?
你是以为,我狠不下心来伤害你吗?
我真不该亲手把自己的脆弱交到你手中。
看吧,现在我咎由自取了吧。
“你终究还是不肯伤她。”季岚倚在窗棂上,手指漫不经心的缠绕着头发,声音不咸不淡的说道。
他低垂眼帘,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苦笑,“我不会让这江山社稷在我嬴政的手中毁于一旦。”
“你要怎么做。”看似漠不关心的一问,其实季岚在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心就已经被吊了起来。
你宁可放弃她,也要守住这江山是吗?
你是相信她的。
为什么不肯承认呢。
“下旨吧。”他依旧不理,只是淡淡的对一旁端着圣旨站了好久的小太监说道。
那小太监恭敬的领命,端着圣旨退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他们。
“你真要这么做?”
“……”
“你会后悔的。嬴政。”
“……”
眼见着季岚转身翻窗而去,他看着空荡荡的大殿,怅然若失的自言自语道,
“我一直在后悔。”
有什么用呢。我只能这么做。
“其实她是没有做错的,守护这江山是我的意愿。或许她的使命就是与我为敌。我们都在走自己的道路,何来对错之分呢。”
“如果真的可以,我希望我们今生不再相见,永不相欠。”
他好久都没有像今日这样大醉一场了,他也只能借着这个机会,忘记自己还是个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