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王痴痴的看着她继续说道:“我和她结婚不到四个月就有了第一个孩子,我当时就觉得我是最幸运的,上天会一直庇佑我,可是这个孩子生下来就很瘦弱,没过三个月就死了,后来我们又有了孩子,九个月流产了,她千辛万苦生下了凯瑟琳,可是女儿对我没用,一点用都没有,何况还是个连嫁都嫁不出去的女儿,她已经十岁了,可是只有六岁的样子做,她在我面前都不敢大声说话,就像个小寡妇一样,隔了两年她又怀孕了,四个月,死产。”
珂儿心惊胆战的听着这个死亡名单,承受了那么多孩子的夭折,守着摇摇欲坠的婚姻,曾经不可一世的西班牙公主,现在成了一个弃妇,她皱起了眉头,她知道如果安妮在一定会说她很蠢。
“你给了我一个孩子,王后却给了我一些小尸体。”国王苦涩地说。珂儿走过去依偎在他身边,用右手食指轻轻的摊平着他的眉心,指肚小心的摩挲过他的好看的眉毛。
“所以您是有生育能力的,上天并没有抛弃你。”珂儿苍白的微笑着,这种时候她总是笨嘴笨舌,可是国王显然没有力气顾及她说了些什么。
“是啊,可是我却傻到要去娶你姐姐,自取其辱。”国王愤恨的盯着炉火。
“怎么会,姐姐有那么多的爱慕者,没有男人会拒绝她。”珂儿有些苦涩的说。
“是啊,我真恨她那些苍蝇一样的爱慕者。”国王冷哼一声:“比如波西公爵。”国王努力从珂儿的眼神里看出惊慌和错乱,在他眼里这是一个没有什么愁苦纯洁的像百合花一样的女人,但她的这些柔弱并不能让她坐上后位,她甚至搞不定自己的姐姐。
一个小小的蘑菇云在自己的脑海中炸开了,这是第一次没有姐姐的陪伴参与的事关人命的谈话,她定定的看着国王的眼睛,没有一丝闪躲和惊慌,只是隐隐的有着一丝不可置信。
“你姐姐的事你应该最清楚,她从法国回来后,就一直和你在一起不是吗?”国王有些虚弱的身体里,闪过一丝精光,珂儿从没有这样怕过他。
“当然没有。”珂儿平静的说,国王那双阅人无数的眼睛竟然在珂儿无懈可击的表情里找不到什么破绽。
“是,没有,姐姐的爱慕者很多,但每到夜晚都会回来陪我,这是我们在儿时就养成的习惯。”珂儿嘴角荡起一丝回忆的笑容,一抹淡淡的温情笼罩着她。
国王饶有兴趣的看着她要她继续说下去。
“我们生活在肯特,从小就生活在一起,一起学缝纫,一起学跳舞,一起学唱歌,姐姐什么都比我学的快,那是爸爸妈妈不在身边,虽然她只比我大一岁,但只要是我受了委屈,姐姐,都会护着我。”
“是吗?”国王有些嘲弄的问道:“那么她为什么要抢属于你的位置,让你回到乡下。”
“或许我并不适合这里的生活吧,姐姐会比我做的更好,能和陛下有一个孩子已经是我的幸运了,在乡下陪着孩子成长对我而言是莫大的恩赐。”半真半假的叙述,让珂儿自己都有些泪眼婆娑。
“好吧。”国王郑重的看着她,他选择珂儿,是因为在他看来,从没人对他这样特别过,那么无怨无悔,无欲无求,从没有人在他冰冷黑暗的内心世界里温暖的存在过,从没有人在被他伤害后,还在此刻的眼波里保存着最温柔纯净的感情:“珂儿,我曾经爱过你,所以我尊重你的话语,你最后告诉我安妮到底有没有和波西公爵有过婚约,请起誓。”
珂儿立起三根指头虔诚的说道:“我向我主起誓,安妮霍华德从未与波西公爵有过婚约。”
安妮终于排掉了最后的障碍,珂儿本来以为自己会受不了看到趾高气扬的安妮,但是她出现在门廊的那一刻,一股发自肺腑的欣喜就涌上了心头,珂儿意识到无论外界的流言如何,安妮在她心里只有一个身份,姐姐,原本心中闪过的说出实话让她屈辱的死掉,珂儿突然感到一股参杂着得意洋洋和刻骨哀伤的复杂触痛,没有安妮的世界,对她而言是不完整的,可又没有世界能同时容下她们两个。安妮欣喜若狂的拥抱着她,就好像她们从来都是那样亲热,珂儿很平静的接受了安妮的示好。
“谢谢。”安妮有些局促,也有些激动,但是依旧是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不过国王召你来问,我就放了一半的心了。”
珂儿面无表情的说:“我只是想和你和解。”
“当然了。”安妮因为野心得逞,笑得越发灿烂:“不但和好如初,你将是我最有力的同盟,就像我曾经支持你一样,支持我赢得王后的宝座。”
珂儿皱着眉头,从良心上来说她不愿去把那个可怜的王后拉下王座,灰溜溜的回西班牙,可是身为霍华德,她似乎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就像她当初必须去做国王的**一样。
“当然,姐姐。”珂儿顺从的说:“不过,你一旦入主王宫,我就离开这里回肯特。”
通往主教堂的路,漫长的就像童年时不得不去参加的周末礼拜,行走在阴雨天的沼泽里,珂儿陪着安妮将要去观看国王和王后在圣坛上取消婚约,四周人们的怒骂声,被侍卫们艰难的隔在远方。
王后的出场让所有公民的义愤达到了高潮,这个曾经艳冠威斯敏特宫的女人,现在正要走向羞辱与黯然,即使如此她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败露,连续夭折过四个孩子的女人,她似乎像接受曾经的辉煌般自然的接受自己的耻辱。
只见她身着黑色礼服,带着高高的帽子,如女皇般高傲的走向霍华德家的姊妹,她连正眼都没有看她们:“你们从前都只是我的侍女,真的以为能坐稳我的位置上吗?”人群中响起排山倒海的赞许声。
珂儿瑟缩到了一旁,但安妮却豪无悔意的迎上前来:“你没有给国王合法的继承人,那么就该有年轻多孕的女子来代替你。”
王后脸色苍白的丢下一句:“那关你们霍华德家的**们什么事?”
珂儿被王后的申斥激得满脸通红,安妮却依旧不为所动,强硬的跟在王后身边,已不输于王后的气场,并驾进入了主教堂,人群中再次为安妮大胆乱上的行为激怒了,但是她丝毫不为所动。
教堂里,国王越来越憔悴苍白的脸,主教看安妮的目光躲闪,这个才只有二十岁的女人,她已经学会利用自己的性别来扳倒对手,而这些对手都是盘根错节,根基深厚的大贵族阶层,难道一切都要让她颠覆了?
安妮满意的看着一切,趾高气扬的看着由她一手导演的悲剧,看着国王在圣坛上背弃他的发妻,看着一个无辜的女人受到不公平的对待,安妮似乎心安理得,她还漂亮,还年轻,所以胜利理应归她。
威斯敏特宫从不会寂寞,旧主刚走的悲伤,被一场场舞会和格斗冲散,似乎凯瑟琳王后从没有存在过,所有在这里欢欣鼓舞的都是国王的朝臣,一个好的朝臣决不能提任何倒胃口的真相,宫廷生活应该总是令人愉快的。
安妮摇晃着杯中的甜酒,得知自己的妹妹刚刚离开了皇宫,她知道属于她的战斗全面展开了,她登上了后位,成为了家族的核心,她不用再像以前一样永远站在餐桌旁开家庭会议,她有了自己的椅子,就在父亲的旁边,那层是珂儿的,珂儿怀孕时,添加的。
国王的身体不如从前健朗了,娶了安妮,意味着与教皇的绝交,与西班牙的绝交,他成了孤立无援的英格兰之王,而这一切代价都是因为自己对安妮的欲望,这个欲望被合理化的唯一理由是,安妮会给他生下健康的男性继承人。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别人没有机会,有了第一次婚姻的破碎,很多有漂亮女儿的家族都在蠢蠢欲动,他们也希冀着自己的女儿能够有像安妮一样传奇的本色。
安妮刚开始对于这些挑战很无所谓,这些女孩的出现带来的烦恼还不如她挑错衣服来的猛烈。但是渐渐的她觉得惶恐了,她并不怕那些平庸的女孩,会像她一样果敢,懂得宫廷中话中有话的智慧,懂得国王的需要,这些女孩是不足为惧的,但她们的肚子是可怕的,安妮一直没有身孕,她用了所有的办法,甚至叫人捎去信问珂儿,国王在床上的喜好,都没有效果。
国王向来喜欢迁怒,从前凯瑟琳的不孕,他只认为是凯瑟琳不配为国母,而现在他要为自己的任性买单了,脱离了主教和欧盟,国王在政治上已经落得个孤立无援的地步,而安妮并没给他带来她许诺的男孩,让他向天下人证明,他娶安妮是正确的,而得到她后,国王也失去了对她的狂热,只要想到为这个自己已经没有兴趣的女人付出的代价,他就忍不住要厌恶精于世故的安妮。
安妮敏锐的感觉到国王的冷淡,他就像个被宠坏了的男孩,得到了自己喜欢的礼物,就会像流水一样的赏赐,如果有任何地方出了问题,他就会把所有的错处扔给别人。
正如对安妮,安妮的上位,反而没有为霍华德家族带来新的利益,倒是让霍华德家族掏了不少钱建新的战舰。
安妮的地位越来越被动,她迫切的需要得到一个孩子,来挽救她岌岌可危的地位,国王已经开始了隐秘的寻欢,安妮丝毫没有凯瑟琳的修养,上去大闹一场,国王恼羞成怒,狠狠的扇了她一巴掌。
这一巴掌打得安妮六神无主,从小到大,珂儿从来都会温顺的听从家族的命令,从不会为自己争取,所以她做什么都会有很多人支持,最差的待遇也不过是回到封地,从未有人在公众面前侮辱过她,当然对安妮而言,让她回到穷乡僻壤的肯特,她宁愿在挨国王几个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