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酒楼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一声大气都不敢喘。敢在这种时候还来酒楼喝酒的,要么是有些本事的,要么是眼力够毒的,否则那真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刚才坐着的青衣人,听其谈吐,观其做派,在这种风雨欲来的时候依旧能嬉笑怒骂,对前辈高人也毫无敬意的,必然是位大大的高手。一哼之声让这种人都吐血败退,这种实力实在是骇人听闻了。
“吱呀——”包间门开。
首先从中走出的人让大家都瞪圆了眼睛,是一个小女孩。小女孩看上去十一二岁,粉雕玉砌一般,一身淡粉色的衣裙,身形略显柔弱,以轻纱遮脸,乌黑的头发自然披在身后,直达腰际,颈上带一方小小的玉印,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好奇地在大厅中寻找着什么。
女孩身后跟着两位老人,一位看面相年逾古稀,白须白发,精神矍铄,左手提着一个小布包,右手持一支碧玉短笛;另一位看上只有五十多岁,但眼中的沧桑与深邃却远不是这个年龄所能拥有的,一身淡蓝色云纹长袍,身后背一把长剑。
小女孩一眼就看见了易宁,面纱下的小鼻子轻轻动了动,眼中喜色闪动,直接向易宁跑来。两位老人微笑着,没有丝毫担心的样子。
易宁心脏猛烈地跳动了几下,因为刚刚自己感觉到的,以无上玄功伤了青衣人的,就是眼前这个天真可爱,看上去丝毫无害的小女孩!心念电转,连忙散去了身上的护身罡气以示没有恶意。面对这种境界的高手,自己身上微薄的护身罡气实在是可有可无,还不如主动散去示好。刚要起身行礼,就被跑来的小女孩扯住了衣角。
易宁只觉得随着小女孩靠近自己,一种温暖舒适的感觉便笼罩了自己全身,似乎又回到了那朵混沌青莲上一样,浑身一片通明,连体**息运转也快了几分,丹田内的莲花虚影以可见的速度逐渐向凝实转变,同时花瓣舒展,似乎在欢呼受到的滋润一般!
易宁正色,虽然被小女孩拉着不能起身,还是抱拳向两位老人施礼,口称前辈:
“晚辈拜见两位前辈!”
看到两位老人向自己点头,心里才略略踏实,再低头看去,小女孩正用一双略带怨气的大眼睛看着自己。刚要说话,一旁有人出声,是一位衣着华丽的少年公子,扇动折扇,一脸邪气,
“好漂亮的小姑娘,比我刚娶的……”
话音未落,玉笛老人眼神一斜,双眼微眯,看向那人。只听“嘭”的一声,华服公子如遭重击,从酒楼的窗户直直飞了出去,明眼人都看得到,他整个胸膛好像被巨锤砸上了一般,深深地塌了下去,万无活命之理。顿时噤若寒蝉。
女孩张口,有些柔弱又略带委屈的声音,听得人心里一动,
“大哥哥,为什么你都不看我!”
易宁一愣,没有回答,微笑着和声问道,
“这位小姐,敢问找在下可是有事情?”
听到这话,小女孩嘴巴撅了起来,两手一起拽住易宁的衣角,撒娇地摇动着,明显的不满意。而一旁的两位老人眼神却是微微放缓,玉笛老人的右手这才微微落下。如果刚才易宁的回答有丝毫的逾越之处,又或是流露出不尊敬,恐怕立刻就要横死当场。
小女孩拉起了易宁的手,凑近了鼻子轻轻地闻着,回头跟两位老人娇笑道:
“忧爷爷,余爷爷,这个哥哥身上有好闻的香味哦!”
背剑老人剑眉一挑,眼露好奇,上前几步,抬起左手向易宁虚邀,微笑着说道,
“小兄弟,可否让老夫看看?”
易宁不敢不敬,连忙伸出右手,让老人搭上脉门。这如同是完全将性命交托与他人,此时老人如有一丝恶意,下一刻易宁就万劫不复。
易宁只觉得浑身一暖,一种温润如玉的暖流从脉门处渗入体内经络,顺着自己内力巡行的线路,在自己体内迅速行走了一遍。这种力量正是易宁刚刚所感受到的那种比先天内气要凝聚无数倍的能量,在经络中行走的同时附带着把行功所用的经络全都生生拓宽了一倍,而后退了出去!
背剑老者双眼微眯,很有深意地看了一眼易宁,开口问道:
“小兄弟,你今年多大?”
“回前辈的话,晚辈今年十六岁。”
“你师从何处?”
“呃……”易宁语塞。
虽然自己师从羽花山一脉,但羽花山一脉隐世千年,可说是当今已是鲜有人知晓了,又不能随意编造一个名字,一时想不出该如何作答。没想到老者突然展颜笑了,运起玄功传音道:
“哈哈,你这小子,你不说我也知道,这一身莲华谱可是只此一家别无分号啊。我还和你师傅喝过他的花羽茶呢,你师傅沈莫然可好?”
易宁心中震惊,并没有表现什么,嘴唇翕动,以内功逼音成线,像老者传音:
“前辈竟认识家师,晚辈失敬了!师傅很是安好,有劳前辈挂念,敢问前辈是?”
老者点头,眼中看着易宁,满是欣赏,
“小子,老夫宁无忧!听说你师傅十几年前收了个最小的徒弟,叫易宁的,不会就是你吧?”
易宁脸一红,点头称是。
此时,小女孩不干了,小拳头捶在宁无忧腰间,
“忧爷爷你们干嘛传音说话,你看看,这个大哥哥身上是不是有香味?”
宁无忧宠溺地摸着小女孩的头,点头笑着说,
“是啊,是有种香味。”
小女孩眉开眼笑,摇着宁无忧的手,撒娇地说:
“忧爷爷,咱们带着他一起走好不好?我好喜欢他身上的味道。”
易宁一阵无语,两位老人也是一脸无奈的苦笑,摇着头,宁无忧劝道,
“小姐,出来前你可跟爸爸妈妈保证过听忧爷爷话的,这次可不能耍赖啊。不过,你倒是可以请这个小哥哥去家里做客啊。”
小女孩眨了眨大眼睛,不敢相信地问道,
“真的吗?爸爸妈妈说过不能随便请人去家里做客的,家里已经好几年没来过客人了。”
宁无忧手捋胡须,呵呵笑着说,
“你这个小哥哥可不是一般人啊,他要是去了,你爸爸妈妈会很高兴的。”
小女孩转向易宁,小脸凑近易宁的脸,易宁坐着,倒正好是脸对着脸。易宁闻到一种奇异的香气,如同百花盛开一般的香味,直让人心醉。透过面纱,易宁只能模糊地看到一个秀气的小鼻子,可爱的小嘴微微撅着,张口说话,吐气如兰。
“大哥哥,你会来我家做客吗?”
易宁哭笑不得,
“小妹妹,我可不知道你住哪里啊?”
小女孩很开心,站到宁无忧身边,一手揽着宁无忧的手臂,伸出一只青葱玉指在易宁面前晃了晃,
“记住了哦,我家住在……呃……”
回头看向宁无忧,小声地问道,
“宁爷爷,我们家在哪里?”
宁无忧向易宁传音道,
“有空的话,来一趟我百花门,夜国东部百花山中,你来了就知道了。”
易宁抱拳施礼,
“晚辈谨遵前辈吩咐。”
小女孩心满意足,走到易宁面前,趴在耳朵旁轻轻地说,
“我叫花妍儿,大哥哥要记住我哦。”
说完,跟两位老人走出酒楼,向易宁挥挥小手,甜甜一笑,眼如弯月。
易宁长出一口大气,心脏狂跳不止。不论是谁,在面对能把自己撕成碎片的老虎时,即便知道对方对自己毫无恶意,又有谁能在这种“亲密接触”以后保持冷静?经过这件事,大家也没什么心思继续喝酒,酒楼中的人三三两两地离开了,大家都对这个看上去只有十六七岁的少年倍加注意,以前或许并不显眼,而与那两位恐怖的老者扯上关系以后,就不得不引人注意了。
又是平静的一天过去,城中出奇的没有产生丝毫的冲突,无比的和谐。高手之间都在观望情况,保存实力,而市井百姓也怕自己随便一句什么惹怒了那些刀口舔血的江湖人士,遭了无妄之灾。但所有人的心中都沉甸甸的,大家都知道,这只是暴风雨来前的片刻宁静而已。
就在拍卖会前一天夜里,拍卖会总部聚宝堂被三伙人同时光顾,算上聚宝堂的易家守卫,四伙人打得一片混乱,而每个势力中竟然都有着绝顶高手,交手的余波四散飞射,将偌大的聚宝堂生生打没了一半!据说易家家主易云鹏,平日根本没什么事能入他的眼,在早晨起来看到聚宝堂的残垣断壁时,眼角都是一阵抽搐。当早晨消息传出的时候,整个金沙城如同滚油中泼入了一瓢水一样立即沸腾了起来,无数江湖人士根本不顾城主府的禁令,在城内施展轻功蹿房越脊,无比混乱。
不过好在易家对外宣布,双天之玉根本没丢,依旧完好,才将这场风波平息了下来。大家又开始了新一轮的猜测,双天之玉到底保存在哪里,江湖传言,昨天的三伙人几乎把整个聚宝堂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那双天之玉。
正午时分,易家放出消息,下午将于明月楼举行拍卖会,这让三伙人连称晦气,昨天晚上完全被人当猴子耍了,同时也不得不佩服地头蛇易家的能量,能在这么多高手面前把一件引所有人注目的宝物运走。要知道,现在易家因为这件宝物的关系,出入大院的所有人都会受到不止一伙人的跟踪以及注意,随身带的物件,大的小的方的圆的,每一件都会有专人记录在案。偷偷转移双天玉,几乎就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竟然被易家做到了!
当大家把目光转向明月楼的时候,才发现这座城中并不算显眼的酒楼居然在这几天里大变了样子,原本四层的酒楼,把各层楼板的中间生生掏了一个圆形的大洞,楼里形成了一个贯通上下的空间,围绕中间设置了许多座椅,被分为几组,每一个椅子上都搭着一件连有大帽子的灰色袍子,足以将人从头到脚都遮的严严实实。大洞中心处,也是一楼的正中间位置,布置了一个无比华丽的展台。展台两侧,是一副巨大的对联,上联写:鱼龙归海激大浪横渡;下联写:鲲鹏入云起狂风漫天。看字迹撇撇如勾、点点似桃,笔意不断,一气呵成,一种圆融贯通的意韵蕴含其中,又有丝丝的杀伐之意从中隐现,一看便知此字出于绝世高手之手,这正是一种绝对的武力威慑。
从正午时分开始,易家动用城卫军,将明月楼周围两百米范围内的无关人员全部肃清,并组织士兵进行戒严。此时能进入明月楼的,全都是经过易家专人评价后,认为财力或是实力够标准的人物。而对于那些实力足以凌驾在易家守卫力量之上,能自己靠实力闯过封锁线的人士,易家也周到的预留了位子。不过自从一个先天虚丹巅峰的高手被负责戒严的易家长老易安顺一掌打成重伤后,倒是再没见过有人敢硬闯了。
一个时辰过后,拍卖会在明月楼开始。易宁并没有进去,而是留在居住的客栈之中,慢慢运转内功,让身体适应宁无忧为自己扩宽的经脉。
此次拍卖,易家非但没有家主出面主持拍卖,更是仅仅派出了一个看上去只有二十多岁的毛头小子,这让各大家族很是意外,各自暗暗猜测着易家家主易云鹏这么做的用意。而如果易宁在场的话,一定会认出,这位主持人就是当时自己初来金沙城时,在门外见到的那位富家公子,名叫易知明。此时,其眼中的色欲、贪欲已经悄然无去,进退有度,一副谦谦君子的摸样。
“诸位,在下易知明,乃是这明月楼的东家,今天也由我来主持这场拍卖。此次各位前来,无非是为了我易家机缘偶得的双天宝玉。在开始拍卖之前我有几件事,要代表我易家向诸位说清楚。”
众人窃窃私语,露出些许不耐之色,但看在这是易家地面的份上,也都压下了声音,听着易知明继续说下去。
“我易家得此宝玉,实属机缘,乃是家族中人出外途经尺峰时得到的,但不知为何走漏了消息。”
说完,双眼不着痕迹地在在座各人脸上扫过,见没有什么异样,又继续说道:
“我易家深知自身实力并不足以私吞这块双天宝玉,本来为这块宝玉付出的代价已是不小,而昨夜聚宝堂被毁更是雪上加霜。但我易家依然希望能从这双天之玉上获得些小小的补偿,才举行这场拍卖。”
在场众人纷纷点头。
“今日的拍卖有几个规矩,我易家希望大家能共同遵守。其一,双天玉乃是天下至宝,其价值不可以拿金钱来估量,因此这次我易家不接受钱银,只接受天材地宝;其二,双天玉交易完成后,不论谁家得到,都请诸位稍安勿躁,在此金沙城内给我易家一个面子。若是诸位没有异议,我就请出今天的拍品。”
说着,易知明转身施了一礼,一位老者双手托着一个精致的木匣子,走上前来,将匣子搁置在了中间的展台上,而后走了下去。
易知明向木匣又施大礼,走上前去,在盒子各处连拍带敲,只听见密集地机簧响动之声,随着木匣打开,一股中正平和的浩然之气从中汹涌而出,与此同时,天空变成了黑白两色,从双天之玉上一股金光冲天而去,在黑白双天之间划出一条金线。所有人都觉得呼吸一窒,被一股扑面而来的雄浑气息压制的全身内力运行都变慢了。
定睛看去,双天玉越有手掌大小,呈黑白双色,镂空雕刻着黑白两片云彩,云雾缭绕,光芒四射。
“咔嚓”一声轻响,易知明关上了匣子。
天地异象瞬间消失,在场的众人也从失神中恢复过来,呼吸明显粗重了许多。有明眼人注意到了用来盛放双天玉的木匣子,皆是倒吸一口冷气,那是万年沉香木啊。万年沉香木,要论珍稀程度相较于双天玉也是相去不远了。相传,沉香木生于温热潮湿之处,入水即沉,香气袭人,有千年小成之木,承装东西可保新鲜不腐,有五千年大成之木,香气浓郁,硬逾金铁,有万年绝世之木,可绝一切力量波动,可化一切内力冲击!而此处,将一大快可绝波动的万年沉香木制成一个精巧的匣子,无疑这种加工工艺是精妙绝伦,同时这奢侈程度也是让人叹为观止。
“现在,拍卖开始,请各家报上所能支付的价码吧。”
易知明,微笑着,摇了摇手中的折扇,看向在场的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