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转身走出几步后回头冲淬辛说:“淬辛啊,你去昙花海捡捡石头,驱赶下蚊虫,以防夜间主人过去的时候,出点差错!”
此时的客栈,除了店主跟伙计,便就淬辛这么一个客人了。坐在桌前,保持着一脸苦相,他就知道,大哥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他们都跑去暗中保护主人了,唯独留下他去花海蹲点。他也不想想,若真有什么人要在那里做埋伏,他一个人又怎么可能应付的过来啊!大哥这是要他去送死啊送死!
昙花起舞是在夜晚,允禄和雨霏是午饭后才出的门,要看昙花,算是还早吧,二人便去了花海赏花。至于其他三人,却是明目张胆的跟在他们身后,允禄自是很早察觉,却也未去在意,倒是雨霏穿街走巷许久,才无意间回头时看到。
而在雨霏回头看他们时,那三人豁然止步。焚英怀抱长剑,坦然站在原地,转头看向侧面,只留给雨霏侧脸。炼刃倒是整个人侧身而立,似是欣喜的与街边的小贩交谈起来。杀无反应迟钝,在雨霏回头看他的瞬间便愣在原地,无措的看了眼允禄,后知后觉转头才发现旁边两人的情况。
雨霏无奈地问允禄:“他们真的是你的属下?”
允禄笑笑不做回答,扶着雨霏的肩膀,轻声道:“继续赏花,别管他们。”
如此,一堆人走走停停,直到天色渐暗时向昙花海赶去。
而淬辛,早已在昙花海便待了整整一下午。委屈叹气后,只想着大哥能就此饶过他。
昙花海没有其他花海那般大,中间留出小块空地,自是用来起舞之处。天色未暗时,便已有人聚在边上等待。雨霏一行算是来的稍晚,好在还有观赏位置。
夜幕降临,花海中早已站着三名女子,相隔不远,个个一身月白纱衣,面遮轻纱。月光洒下,笛音先起,那三名女子拂袖起舞,身姿绰约,各有不同,柔美之姿,超凡之资,妩媚之资。长袖飞舞,轻纱漫撒,周围的花筒似受到指引般慢慢翘起,随后缓缓打开,一层一层……霎时,周围一片月白,衬着月光,倒真是月下美人。
花海起舞,笛声婉转,真是美不胜收!
雨霏专注着面前的美景,却在笛曲转入高潮时脑内蓦然空白,只余那笛曲旋绕不去。笛声如箭般穿过雨霏的身体,直刺进她内心深处……直到一曲结束,才听到雨霏口中悠悠呢喃:“碎韵曲……”
声音虽小,但是允禄听到了!
碎韵曲,天下间谁人不知,那是银剑玉笛第一公子的成名之曲,无人超越。眼前吹笛之人虽未能演绎出笛曲的神韵,但是那音调确是碎韵曲。可是,雨霏为什么会知道这曲子,按理说,她应该是第一次听到才对!
一丝疑惑出,心中不安的涟漪渐渐扩大,最后变成波涛骇浪。然而雨霏却就此沉默不语,神情呆滞,这让允禄愈加不敢出声。
昙花会结束,允禄才敢尝试着伸手去牵雨霏。雨霏并未反驳,愣愣地随着他回到客栈。直到二人熄灯睡下,雨霏也再未开口说过一句话!
天微微亮,允禄便醒了,伸手发现旁边空着,瞬间清醒过来,环视屋内,却不见雨霏身影。
心里咯噔一下,联想到昨夜的情形,一时内心满是惧怕。
匆匆穿好衣物,不及束发便冲出房门,转过走廊,一眼便看到楼下大堂内安坐的身影。雨霏低头静静吃着早饭,一旁坐着淬辛,炼刃、杀无及焚英坐在令一桌。
允禄缓缓吐了口气,安心的转身回房,好歹要先洗漱一下,否则这般模样定要吓到一众人等。
待允禄下楼时,其他人早已吃完了早饭。亲昵地喊了声娘子,允禄便落座雨霏身旁,紧挨着雨霏,轻声问道:“娘子今早何故起这般早?”
雨霏头也未回,低声说道:“早醒了,便起了罢了!”淡漠的语气,隐含着丝丝疏离。
这让允禄迅速察觉到了什么。以往的雨霏虽说拒绝他,但是口气往往带着嗔怪甚至害羞!然而,刚刚的那语气……对他如此态度的人,只有曾经的赵雨霏而已!
难道……
收敛心神,允禄不禁严肃起来,许久才问:“你是……赵雨霏?”
却见雨霏浅笑,语气甚是戏谑道:“我从来都是赵雨霏!”
如此笃定的口吻,让允禄的心情瞬间跌落,好久才继续问:“恢复记忆了?”问完又觉着自己可笑,眼前已是明摆的事,他真是多此一问,不禁自嘲一笑:“呵,果然只是失忆而已!”
其他人看着俩人,奇怪他们究竟再说什么。只有炼刃清楚这个中原委。
彼此间沉默许久,雨霏忽然起身,允禄却下意识拦下她,“你,要去哪里?”
“不是要去无名城吗?我上楼收拾行装!”
悄悄收回手,允禄不禁下意识问:“花王节刚开始,不再待几天?”
雨霏暗暗叹气,道:“没心情。”说罢,径自上楼,留下大堂内失落的失落,叹气的叹气,疑惑的疑惑!
一梦而醒,事事非非。原来,自己本就是赵雨霏!
她确实是去跟朋友爬山时意外穿越到此,但却是带着前世记忆重新出生,作为这个世界的赵雨霏出生在此。
至于她为何会失忆,原因她自是知道,那元凶,她大概也猜到!可是,这又能怎样。如今,她已是那允禄的未婚妻,且怀有身孕,即使心中有不舍,却也只能压下,默默接受罢了!
可以重生一次,可以拥有珍爱自己的双亲,她又有何不满。事已至此,她便慢慢接受那允禄便是了。
话,虽如此,但果然不是那么容易接受的吧!若她一直失忆下去,或许迟早会接受,但是如今……雨霏惆怅万分的瞥了眼房门,那印在门上的身影清晰可见,收回视线,真的不想理他。
一早醒来,看着睡在身旁的人,她真是用了万分心力压下暴揍他的冲动。若非他的出现,她如今也不会这般模样!即使不能跟云戟在一起,那样赵雨霏还是赵雨霏,安安静静守着父母过日子的赵雨霏。她要的,不过是跟亲人安稳的生活罢了,为何此人会出现,为何他出现后自己的生活便天翻地覆?
越想越气,于是她起身打开房门,看也不看门外那人一眼便又转身回去。雨霏只是不愿独自生闷气,气,还是撒出来的好。坐回凳子上,单手撑额,审视着依旧站在门口的某人。
雨霏那恨恨的目光,直让允禄暗自踌躇,甚至想要逃离。最终却由忍不住问了愚蠢的问题:“你,真的恢复记忆了?”
微微扬起嘴角,一声冷哼出口,赵雨霏坐直身子回道:“是,恢复了!全部恢复了,包括,被你强暴之事!”
听到此话,允禄放在身后的手紧紧握拳,随后缓缓放松。苦笑一声,心道果然,却也低头致歉:“此事,是我的错!”
这般诚恳的态度,到让雨霏一时无措,甚至心下愧疚,仔细想想,自己措辞太重了点!当日之事,倒也真不能全怪他,毕竟他被人下药,忍耐不了倒也情有可原……问题是,在她反抗时允禄竟说什么“你我婚约已定,早入洞房有何不可!”就算他当时说句是实在忍不了了,她也不会这般气愤,那般说辞,分明就是他早有此想法。
瞥见门口的允禄还在低头认错状,雨霏悄悄叹了口气,想了想才说:“算了,这件事到此为止。”
大概是因为恢复记忆的缘故,雨霏心境大有不同,毕竟她的内心年龄算是三十多岁,便不自觉地将眼前的允禄当做了,小孩!她当年也是因为怎么也忽视不了自己的真实年龄,因而跟那些所谓的同龄的孩子无法一起玩耍。结果自小到大,都是孤身一人。好在,这一世有父母的陪伴,她不再孤独,所以分外满足。
“雨霏……”门口的人低声喊道。
雨霏很不耐的应了一声:“怎么了?”
“其实,那夜并非我酒醉走错房间,而是有人将我悄悄送进你房里的……其实,当时我是醒着的,却,没有阻止他,或者早点离去……”
屋内的人豁然起身,疾步走近门口的人,随即便是一顿拳打脚踢……那日的景象早已在脑间翻滚回放,那天的痛苦亦是在心间缠绕不去。犹记得那一声声叹息,一句句羞辱,一堆堆辱骂……****,下贱,丢人现眼,勾引他人,还有那当着天下人之面宣布非卿不娶的人,那曾让她感动,让她想要交出自己的人,只留下一句“肮脏不堪,令人作呕”便愤然离去……若说不爱,恐怕连自己都骗不过吧!曾经她以为她不爱,只当那人是弟弟,是朋友,直到那一刻才明白,她爱了,在自己未能发觉的时候。
捶打的动作渐渐停下,低头抵在允禄胸前,眼泪止不住的留下,伴随着隐隐的啜泣声,雨霏只觉胸闷痛难过,而允禄心里自然也不好过。抬手扶住雨霏的肩膀,稍犹豫,便用力将她拥进怀里,双臂紧紧箍着她的身躯,让她尽情在怀里哭泣。
雨霏蓦然想起,当日在那漫天责备辱骂声中,只这道身影挡在面前,将一切过错揽入在身上,并许诺对她负责,负责终身!想到此,悲伤的情绪缓和了不少,雨霏缓缓退出他的怀抱,看到允禄一脸担心,不禁嗔怒冷哼,直让允禄一阵莫名其妙,不明白自己又哪里做错了!
太阳初升,一行人穿过花海,出了蕴花城。
马车内,一人守窗口,另一人守那守窗口之人。两年前,因为意外救了天府地阁之人,便就此如阁,成为赵诚笃赵执属的属下。自此便经常听到他人提及赵雨霏,据说她是才女,很是聪慧,很是乖巧,很是懂事!总之,似乎那赵执属有个很完美的女儿。而他,只当是那些个人的客套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