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过得平静而有规律,自她醒后,司拓就不再用锁链困住她,因为,大部分的时间,他都陪在她的身旁。
即使睡熟了,他的手也会紧紧地抱住她,稍有动静就会醒来。锁链反倒成了没有必要的装饰物。
宿岚没有再对他发脾气,对他的态度也一如往昔,仿佛那天的不快从未发生过一般。
在司拓的陪同下,她已经大致了解了周围的环境。这是个非常适合颐养天年的岛屿,处处充满了鸟语花香,而且,正如司拓所说,一个多月来没有看到周围有船经过。
司拓不排斥带她四处逛逛,可能就是为了让她亲眼证实自己所言非虚吧!
拓,是真的想把她困在这里一辈子呢!
多么疯狂的想法?可也只有这样,才能将她真正地留在他的身边,这是拓和她都心知肚明的事。
所以,她不再尝试和他交涉,安安静静地过着人生中为数不多的平静日子。
时间久了,有时也不禁自问,是否内心深处也希望拓这么做呢?否则,自己怎会轻易妥协?
每当这个念头划过心迹的时候,浓浓的自责就会逼迫她去想一些逃脱之计,逃避良心的责难。
“在想什么?”司拓走近她,在她身边坐下。
“我在想,今天是几号。”宿岚看了他一眼,对他浅浅地一笑后,又专注地望向远方的海域。
司拓沉默了一会儿,叹道:“你,还是想走。”
宿岚听出他话里的无奈,侧过头看入他的眼,随后摇了摇头道:“不是。我在意日子并不是想走,而是不想错过了每年最重要的日子。”
“最重要的日子?”司拓皱眉,印象中,宿岚好像没有特别重视哪一天,除了他的生日。
“嗯。”宿岚点头,又回头看向海面,低喃道:“对我来说,每年有两个特别的日子是决不能错过的,即使再忙,也要将那两天空出来。”
顿了顿,续道:“一个是你的生日,另一个,就是我养母的忌日。”
“养母?”司拓对这一称呼好奇,“没有听你说过。”
“是啊,关于她,我可是从未跟人提起过呢!”宿岚淡淡地笑道,接着,用极其温婉柔和的声音细细地向司拓解说着这个对她恩重如山的女人的悲哀一生。
“你告诉我这一切,就是为了想离开这里,去祭拜她?”静静地听完宿岚说完整个故事,司拓的心里说不震撼是骗人的。
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为什么宿岚会那么执著地建立后宫,原来背后竟是有这番典故。
只是,心中那种自己不如后宫重要的挫败感非但没有因为明了真相后减弱,反而更强。
一直以来,他以为宿岚是个懂得只向前看的果断女子,却未料她竟也有如此妇人之仁的一面:“即使她对你有养育之恩,你也不该因她的遗憾,而决定了自己的一生,更何况她并没有拜托你做什么。”
宿岚诧异地望向司拓含怒的眼,眨了眨眼睛问道:“你认为,我开后宫,是为了完成她的遗憾?”
“难道不是吗?”
宿岚被司拓问地愣住。是啊!这样说好像没什么不对,一直以来自己不也是这么认为的吗?
可是,为什么当从司拓口里问出来,她却本能地不想点头认同呢?
多年来的执著,总该有个理由才对,而长久以来,这是个最完美的理由不是吗?只是为何今日想来,却有些推托责任的嫌疑呢?
会不会,完成尹氲的遗憾,只是一个借口?
一个帮助自己逃避另一个不堪理由的借口?
真正的理由,连思考的勇气她都没有?所以,只能编出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硬将责任压在已逝的尹氲身上?
会吗?会有这么一个令她害怕面对的理由吗?
这些日子的寂静,令宿岚逐渐开始思考一些有关自身的事情来,原本信誓旦旦的坚定也渐渐变的不那么确定。
她突然发现,她并不了解自己,表面的假象和真实的她仿佛有着莫大的差别。这是以前,她未曾料到过的。
“也许吧!”因为不确定,宿岚给了这么个答案,眉目间充满了疑惑。
像是察觉到宿岚的改变,司拓叹了一口气,说出自己多年来的观点:“你就是太少关注自己,才会连自己真正的心意,都不清楚。”
“是吗?是这样吗?我太少关注自己了吗?”宿岚傻傻地重复着司拓的话,陷入了沉思。
司拓看着她迷惘的神情,也不再打扰她,静静地起身离开,还她一个安静的思考空间。
岚,一直是坚定不移地往自己认准的方向努力前行的,从未犹豫过,也未曾怀疑过,所以也没有停下歇息的时候,更没有去深思的空间。
人,如果太坚定了,有时反而会成为一种执念。
尤其当执念是错的时候,连悔恨的余地都没有。
他不想看宿岚这样执著下去,所以将她困在这里,逼迫她停下脚步,细细地思考自己的人生。
说是说想留她一辈子,可是他心里清楚这是不可能的事。
因为,他不会也不愿在宿岚心不甘情不愿的情况下,困住她的一生。
既然,他要她的心,就要她完完整整的一颗心,而不要有任何的杂质。
宿岚终究还是离开了那座岛屿,和司拓一起。
她第一次将司拓带到尹氲的坟前,祭拜她,算是某种意义上的承认吧!
待离开坟墓后,司拓开口问道:“要回后宫吗?”
宿岚摇了摇头:“上次的环球之旅中途被打断了,我想完成它。”
这些日子的迷惑仍未得到解答,她不想现在去面对后宫,也许,她的确该放松一下了。
司拓静静地跟在她的身后,没有再出声。
走了一段距离后,宿岚忽然停下脚步,仰头看向身边的司拓:“你这么久没有回过氏盟,不要紧?”
这一次,她不想有任何人陪在她的身边。
司拓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明白她话里的隐意,答道:“我送你去机场。”
对于司拓的体贴,宿岚说不出话来,只好什么都不说地继续前进。
在进入机场的霎那,一直走在前面的宿岚突然回身,抱住司拓,眼眶中已有淡淡的湿意。
这一别,再相逢时就必须做出决断,而这个决断将会影响两人的余生,她和司拓同样担心着结果。
她,不想再伤他的心了。
司拓轻轻地拍抚着宿岚的背,眼神温柔:“去吧!我等你回来。”
宿岚的背脊僵硬了一下,不着痕迹地擦去眼角的泪,从他的怀中仰起头,璀璨地一笑:“好。”
言虽简,意却深!
然后,头也不回地直往前走。
司拓看着她的背影,愣在原地,唇角有着苦涩的笑容:“终究,还是不忍强迫她啊!”
他一直怪她太执着,其实自己又何尝不是执着的人?
若非执着她的情愿,他早可以在岛上和她双宿双飞,何需像现在?将决定权再度还回岚的手中,心中七上八下地担心着她的选择。
或者,是被她主导惯了吧!才导致了这种近似自虐的个性。司拓在心中自嘲。
两个人中,等待的,好像一直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