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样才是美丽的弧，我没有这样的图。
但我的音容笑貌，在这一刻脱颖而出。
——盛若颐
现在是十月底，过几天就是十一月。这是星期三中午，天气也不坏，风吹散了两天以来的阴霾。秦朝困极，在教室里酣睡片刻，全充当午休。他把额头压在横放在课桌边沿的手臂上，课桌上堆满了书，像一座小城堡，里面发生着一件有趣的事。因为他的嘴没有完全合上。他的嘴唇有一点厚，可还是没能把里面的口水堵住，它们从他的嘴角顺利地流了下来，他的大腿刚好成功地在下面接个正着，像是在悬崖上荡下一条绳索，专门为了接应谷底落难的人似的。所以他的大腿处刚好流了一滩口水。
说巧不巧，刚好楚暮今天来学校比以往来得早。楚暮是通校生，他来到教室，同学们不是在写作业就是在休息。他走向座位坐下，转眼看到旁边的秦朝的裤子上有一滩水，空中还一条透明的线，正处在危险的边缘，悬空摇摇欲断。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睡觉还要用吸管喝东西呢？！楚暮没克制住自己，笑得前仰后合，差点把肚子给乐坏了。他还有点坏，并没有马上就把秦朝叫醒。他先落井下石地去叫正在写作业的唐明和宋元清来看，三个人见到秦朝这幅模样，也笑得不亦乐乎。但三个人都没有把他叫醒的意思，都打算让他出一出恶作剧式的丑，让他丢一丢孩子气式的人。
等到秦朝醒来，楚暮坐在别处。秦朝看到自己裤子上流了一滩口水，心里明镜也似的知道是自己的所为。就趁别人不注意，一个人默默地走到厕所里给洗干净了。悄悄地回来之后，一个人坐在座位上当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楚暮快上课的时候走过去，问他：“刚才梦见了什么？”
秦朝装傻充愣，以为可以瞒天过海，反问道：“梦什么？”
楚暮看到他傻愣愣的，一副很无辜的样子，实在没忍住笑了出来，说道：“裤子都湿了，还在这装，演技还真不错，淡定得像什么也没发生样的。你不去领一个奥斯卡什么奖回来，真是残害一块好材料，直接浪费一包老鼠药。”
秦朝也憨态可掬地笑了起来，算是供认不讳式的默认。然后一本正经地说到：“喂，兄弟，有个事需要你帮忙？”
楚暮看到他认真的样子，点了点头，看情形还有必要替他保密似的。
秦朝接着道：“到11月03号就是她的生日了，你还得给我帮帮忙才行。”
“你还嫌不够啊，我的情圣喂。你真还是不到黄河不死心。”
“你就再帮一次咯，等到下次我也给你帮忙。”
“我就勉为其难地答应你吧！不过马上就上课了，具体怎样下午再说。今天好像轮到我们两打扫教室。”
“那行。我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下午帮我拿个主意出来吧？”
秦朝的长相并不是很出众，但有特点，像新出土的文物。他的戴了一副黑框眼镜，近视正在马不停蹄地往千度的方向走；由于小时候以向前俯冲的姿势扑了一跤，导致他的嘴唇有点厚；他很爱护自己的头发，上课没事就和楚暮两个人换着镜子照来照去，仿佛特别想找出更多帅一点的地方，但得到更多机会发愁；还好他穿着方面还算得体，有一颗爱好干净以及不屈不挠的心。
在高二下学期，有一天，一个女孩经过窗前，连走廊里的风也兴奋了起来，她在风中走过，身形移动，一动就拉着了秦朝的眼神，连墙都切了过去，直接跳到下一个窗口，坐在座位上的秦昭被这一幕惊艳了，眼直直的看着窗外，手却在动旁边的楚暮，想要询问一下他认识与否。那女孩穿了一件白色的T恤，上面印着卡通动漫的图案，下面穿了一条牛仔裤，那身打扮在当时比较时髦，算是走在潮流的前沿。她有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发梢悬在背后，像是悬崖上垂下的藤。后来秦朝运用各种手段打听到她的名字叫兰荟梦，就在隔壁班。一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秦朝甩手顿足，直叹相见恨晚。后来还和隔壁班的一些人打交道，了解了一些情况，顺便得到一些信息。还和兰荟梦有一些小接触，偶尔也有一些小交流，两个人也渐渐地勉强称得上朋友。兰荟梦就这样在秦朝从眼里到心内完美了起来，并且不断地巩固这一无暇的形象，不断在潜意识里强调着，生怕自己会忘了似的。
在暑假补课期间，秦朝表白前夕，他别出心裁地邀楚暮帮忙。在第二天早上两个人起了个大早，大家还在睡梦中的时候，这两小伙可精神充足，他们已经在静寂中把偌大的校园里刚开放的饱含露水的花朵都采摘了下来。这两小伙儿还坐在楼梯底下小心翼翼的把花瓣一片一片地摘了下来，盛装在一个塑料袋里。由于两个班只隔了一道墙，而且就在一楼，上午课间操过后，楚暮抱着一塑料袋花瓣预先跑到二楼准备好，秦朝在一班教室门口把兰荟梦叫了出来。楚暮看到他们两个人站定在楼下，看上去正在交谈着什么，气氛刚刚好。当秦朝离兰荟梦足够近的时候，好像这样可以让他的声音清晰地被兰荟梦的耳朵一口吃掉似的。楚暮抓准这个机会，赶紧在楼上一阵一阵地把花瓣洒了下来。漫天的花雨落下，秦朝就在这样的氛围里向兰荟梦吐露了自己深藏的心声。兰荟梦当时满脸笑意，可见她的幸福满满的溢了出来。可是这浪漫太过奢华，不知她经过了怎样的思考，最后还是吐出一句：对不起，我已经有男朋友！然后一脸歉意，好像为他的表白左耳进右耳出感到很对不起对方似的。秦朝呆在原地，楚暮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还以为进展挺顺利，仍然在一鼓作气地下花雨。楼上站满了人，倚在护栏上围观，大家开始起哄，呐喊助威般地想尽量起到撮合的作用，可惜大局已定。当时整个校园都被轰动，这件事成了那几天每个人口中必备的话题，真可谓是名操一时啊！
秦朝怎么可能这么容易死心呢？所以他依旧和兰荟梦保持着尴尬的朋友关系。一开始遇上爱情，多数人都认定自己是一往情深的，对爱情是坚贞不移、至死不渝的。这几乎可以说是一个永不过时的定理。秦朝也是这样安慰自己的，拒绝就是考验，坚持才是硬道理。有男朋友不过是一句托辞，当初怎么没反应过来，说一句我就是要横刀夺爱呢？经常闷闷不乐、郁郁寡欢，甚至耿耿于怀，而且振振有词地懊恼自己当时的反应迟钝。
秦朝上次的假日诗会迟到也是因为去找兰荟梦，包括楚暮在内，三个人坐了一个多小时，可没有聊出个所以然。只知道兰荟梦本人比较念旧，比较情绪化，总是说一些过去和她男朋友在一起时分分合合的芝麻豆皮般的琐事。秦朝深陷其中，自以为总有一天会打动她的，更何况她已经和男朋友分了手，因此在心里不断告诫自己要努力。现在没地位，总会有机会。在很以后，都上了大学的时候，秦朝还跑到兰荟梦的学校去找她，做了最后一次挣扎，可仍然无功而返，依旧无果而终。最后只是淡淡地可有可无的朋友关系。可秦朝在后来的日子想起来，也算是一段不负青春的回忆。这是后话，不在此题。
下午放学以后，人潮像树叶一样涌出。教室里只剩下秦朝和楚暮两个人，他们正在打扫教室，地下先洒了水，所以灰尘也不大。
秦朝边扫边说，问道：“楚暮，你说，等她生日的时候，我送什么礼物给她好呢？”
“你是打算买礼物送，还是像上次一样自己动手布置？”
“上次自己动手也没有丰衣足食，还吃了个哑巴亏，这次就买好了吧？”
“那你想买什么送给她，以你对她的了解？”
“我对她也不是很了解。送花吧，上次的也是花，人家会说我没点创新，送来送去都是花。”
“有时候，这样的场面浪不浪漫应该不是很重要的吧？重要的是一个人的真诚吧？”
“你的意思是说我不够真诚？”
“当然不是这个意思，你也是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感情而已。你应该请教一下女生，他们应该会更懂女生的心理。”
“在操场上摆一个心型的蜡烛，里面做一个‘love’的图案，这样又觉得太过老套。”
“想一个不落窠臼的吧？”
“买一件纯白的衣服，在上面画一些卡通人物什么的，设计一下。让经济和动手有效的结合起来，她也正好喜欢卡通人物。”
“这样作纪念倒还不错。因为是生日，送蛋糕会不会很糟呢？”
“蛋糕，小的拿不出手，大的又不知道怎么给她，不是当面给她又没什么意思。再说送蛋糕的话，就成纯粹的过生日了，哪里还有表白的分？”
“反正你也表过了白，他肯定是知道你的心意的。”
“我的白没过，挂了！要是能把她感动就好了，能在一起就再好不过了。”
“我连你的经验都比不上啊，情圣！请教我，真的会出鬼。要是出力的地方，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那好吧，我自己想想！那你去倒垃圾吧？”
“行，那你慢慢想，我去倒垃圾。”
外面的风开始有点冷。楚暮提着垃圾去倒，路上只有少量的行人，这个时候多数人都在食堂。可是，当楚暮倒完垃圾，在回教室的途中，转头一瞥图书馆，看到门口那儿有一男一女正在交谈着什么，她突然拍着手笑了起来，似乎抑不住心里强烈的兴奋，只有通过拍手才能表达好她的高兴似的，她的手壁上还挂着一把收好的伞。而他呢，只是轻微的淡淡一笑，仿佛心满意足似的。楚暮的心‘咯噔’一声，好比掉进了冰窖。这一幕仿佛是一部浪漫的无声电影里的镜头，可楚暮却异常刺痛，感觉很讽刺。他的心里出现一股妒意，他就这样沦陷，被这股妒意控制着，眼睛里射出一朵寒光。可那两个人压根就不曾注意到他，他实在是一个过客，只是路过。
楚暮混乱的想着，神情失落地回到教室。秦朝看到他进来，高兴地喊道：“哈哈，我想到一个好主意。”秦朝急切地想表达一份喜悦，并且同一个值得信任的人分享，可看到楚暮若有所失、心事重重的样子，对自己的兴奋不为所动，和刚刚就像完全变了一个人，就问道：“你怎么了？就这么一会，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事。你想到了什么好主意？你打算怎么进行费尽心思的表白？”
“还是不告诉你好了，给你买个关子。”
“说话说一半，这样好的主意还不分享一下？”
“也不是啦，我先酝酿一下。要是我被她再次拒绝，也不会这么丢人，越少人知道越好。上次那么多双眼睛看着我，我当时真是无地自容，想在地上找一条缝钻下去。你还在那里一个劲地撒花，你不知道我当时的感受，真是不好形容，总之就是哇凉哇凉的。”
“是不是觉得很丢面子？”
“这倒与面子无关，当时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好像整个世界都与自己无关似的。我的耳朵也听不见那群疯子的呐喊声。现在我又好了，没什么事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
楚暮没有说话，正在全身心的投入到自己的事里面。如果岁月一直平和静好，她就可以一直都在我目光所及的范围，我也可以把这份懦弱的爱当作一个讳莫如深的话题，暂时以沉住气的形式关押在口里，仔细地看守着。我甚至还从没对别的人说起过呢。等到将来，真的到了无可避免的离别，我再从嘴里把它放出来，这样经过时间的推移而堆积起来的爱，应该会更温暖一点，就像温泉一样，缓缓流淌出暖。可是，事到如今，他的出现，把这完美的计划都打了个支离破碎，我这样一个极其简单的愿望，看样子也要变得艰难无比，或许永无实现之日。即使是现在表白，也已经先机尽失，只会碰壁，必须找别的出路。
可是我不忿，他到底哪里好？竟然可以得到这么多女生的青睐。他明明是有女朋友的啊，这件事要是告诉她会怎么样呢？她会相信吗？没有证据。没有证据来证明，就只会是我的一面之词，她应该是不会相信的，得要让她亲眼看见才会具有说服力。楚暮就这样辛苦地琢磨着，他以为这和数学题一样，只要通过努力就可以找到解决的方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