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石伯利眸一亮,面上依然风轻云淡,“怡儿,去帮奇石伯把鸟笼提过来。”支开爱徒,转首看向他,“怡儿性情温婉柔顺聪慧内敛多才多艺,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尤其弹得一手好筝,你确定自己配得上我的怡儿?”云天老弟从S市回来谈起这个年轻人赞赏有加,一见之下果有人中龙之气象,只是这样的人年纪轻轻身居高位被人前呼后拥惯了,大多心高气傲听不得半点刻薄之词,若才气有余德行不足那他就配不上我的怡儿。
周一扬古希腊雕塑般的面庞没有一丝情绪波动,态度恭谨谦和却不失霸气优雅,沉声说:“老人家,婉怡有幸承蒙您的悉心教导,才华不让须眉。在她最美的年华遇见她,是我之幸!我或许不是那个最优秀的人,但绝对是除却你们唯一最爱她的那个人,把婉怡交给我,相信我会用我的生命去呵护她!”
奇石先生久久没有接话,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似乎在揣摩他话语的可靠性有几分,许久眺望着不远处的红树林,寓意深远地说:“怡儿是一块无价之宝,她出生时我观过天象,这要是搁在过去她就是母仪天下的娘娘,谁娶她必定是家大业大儿女双全快乐一生!然,大贵之人皆要历劫,这也是她命中的定数,她得到了世人无法企及的富贵荣华,就必经历切骨之痛失去一些东西,可惜我能力有限一直没能帮这孩子找到破解之道。记住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要始终如一地信任她,不离不弃地爱护她!”沙哑无波的话语透着一份不为人知的沉重以及对未知事态的莫可奈何。
“陌上相逢,一往情深!”周一扬本就不是一个轻易做出承诺的人,能说出这番话已是他的极限,足见季婉怡在他心中的份量。换做以前这话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原来爱一个人会不自觉地为她做出改变,并乐此不疲。
小丫头就是上帝派来救赎他的天使,第一次见面就给他带来过目不忘的惊艳和震撼,让他心心念念的惦记着翻遍整座城寻找,她就那么轻而易举地穿透自己心中坚固的堡垒,融化心底千年的冰川,轻松打破他超越常人的自制,自此他的世界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纵使有一天他与世界为敌,也会牢牢抓住他的救赎-小丫头!
“奇石伯,我和大圣回来喽。”婉怡提着鸟笼跑过来,带起的香风卷起白色的裙裾,及腰的长发轻舞飞扬,华美飘逸。
周一扬黑眸微暗,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又跑,小丫头非得磕碰进医院才甘心!碍于奇石先生在场不便于训斥,打定主意今晚回家给她一点实际有效的惩戒,让她自己长长记性。
季婉怡敏锐地察觉到危险逼近,慢下脚步,讨好地向他展颜一笑。
周一扬挫败地叹了口气,面对着这样的小丫头他是一点脾气都没有,眸中氤氲的不悦倏然散尽,随之而起的是似水柔情,打量着鸟笼里黑不溜秋的鹩哥,他有些想不明白这只看上去毫不起眼的鸟,怎么会取那么一个如雷贯耳的名字。
奇石先生似乎洞穿他心中的疑问,上前接提过鸟笼,“这个畜生有灵性着呢,除了怡儿它谁都记不住。”
“我的怡儿回来了,我的怡儿回来了......”大圣把奇石先生苍老沙哑的声音模仿得惟妙惟肖。
季婉怡弯腰拎起马扎捧起茶壶,“奇石伯,学长读懂了奔月和爱的使者两块奇石呢。”
“怡儿,晚餐之后跟奇石伯回家。”奇石先生不动声色地说。
周一扬瞬间悟懂老人在用另一种含蓄委婉的方式向自己发出邀请,微微一笑,伸手接过她手里的马扎牵起她的小手。
“我不提鸟笼,给您拿马扎和茶壶。”季婉怡娇声说。
“好,依你。”奇石伯脸上挂着纵容的笑容。
“让怡儿提,让怡儿提……”大圣在笼子里上窜下跳,鸟喙啄得竹笼笃笃作响。
“你这个畜生又啄怡儿的手了是吗?今晚的牛肉干没收。”奇石先生恼声训斥。
“哎……”大圣拖着尾音长叹一声。
“我看看有没有啄伤?”周一扬顿住脚步,不由分说执起她的小手,小手指红肿明显,心疼地说:“回家冰敷一下。”
“好,我知道了。”季婉怡看着无精打采的大圣,忍不住帮忙说情,“奇石伯,不要罚大圣了,它不吃牛肉干会睡不着觉的。”
“牛肉干,牛肉干……”大圣来了精神,如滑了线的唱片一味重复播放。
“啄伤怡儿的手还讨吃,再叫罚你两天不许出门。”奇石伯把提在手中的鸟笼抖了几抖。
大圣东倒西歪地扑棱着翅膀,抖抖索索缩在鸟笼一角颓丧地耷下鸟头。
一路上季婉怡把上班后的点点滴滴趣闻轶事说给老人听,师徒俩开怀的笑声回荡在幽静的小巷。
汪汪汪……布丁吠叫着如一团雪球滚了出来。
季婉怡忙把茶壶递给周一扬,弯腰抱起它,“布丁,快叫奇石外公。”
汪汪,汪汪!布丁不知狗脑袋多开了一窍还是凑巧,奶声奶气地地吠叫了四声。
奇石先生定睛看了眼她怀里的萨摩耶犬,抬手拍拍它圆滚滚的小脑袋,“不错,挺精神。” 这个年轻人也太宠怡儿了!眸色沉郁地走进院落。
周一扬理解老人不悦的根由,主动解释道:“萨摩耶犬很温顺,主动攻击人的概率很低,平时我会多加小心的。”他自然不敢把布丁在外面的几次壮举说出来,在这一点上他必须与小丫头保持高度一致。说来有些奇怪,布丁在外面凶悍得与猎犬无异,回到家里除了破坏力超强,其它方面的表现还是可圈可点,在小丫头面前尤其温顺,否则他早把它处理到外公家陪伴那几个调皮捣蛋的小侄子侄女了。
“看好它以免伤人,哑巴牲畜毕竟不具备人的自控能力。”奇石先生语意双关地说出自己的担忧。
季云天放下棋子,起身接过鸟笼挂到石榴树上。
“奇石先生。”尹润泽熟知老人甚恶繁文缛节,也就入乡随俗地淡淡打过招呼后继续低头研究残局。
奇石先生对此甚为满意,自顾走到水池边洗手。
钱姨听见说话声,从厨房窗户抻出头数落道:“哎唷奇石先生,您老终于舍得回来啦?我们还以为您老今晚准备带着怡儿在海边安营扎寨帮人看海呢,我这正寻思着打点些吃穿用度让陈嫂给你们送铺盖卷。这怡儿也是,一出去就不知道回来,一大家子人饿着肚子等你们师徒俩不打紧,拐带着这头一次上门的新女婿跟着忍饥挨饿算什么事!陈嫂,赶紧把锅里的菜端餐厅去,真主回来啦!”
季婉怡手指绞着发稍,把整个院落睃寻了一遍,疑惑地眨着美眸,娇憨地问:“奇石伯,哪里有新女婿啊?”
“回头我告诉你,先过来洗手。”周一扬忍着笑把小丫头圈在胸前。
钱姨拿着一条白毛巾从葱翠的竹帘后转出来,把毛巾搭在水池边的毛巾架上,“一扬,这条新毛巾是给你准备的,用完了我给你收起来以后过来好用。”
“谢谢钱奶奶。”周一扬给季婉怡往小手上涂抹着洗手液。
“不谢,都是一家人,往后啊把这个谢字撂大门外不用带家来了!让怡儿自己洗,你赶紧地进屋吃饭,这开了一路的车又饿着肚子耗到现在,胃哪里扛得住?”钱姨端详着他雕刻般的五官,暗笑怪道人家说这灯影看新女婿越看越满意,还真是这么个理,小伙子长得真是英俊,论相貌不次于他岳父云天年轻的时候。
“学长,咱俩把毛巾换换吧。”季婉怡取下自己的毛巾,甜糯地诱人入套。
钱姨拍开她的小手,笑斥:“你这孩子就是眼热,你那条毛巾上次回来才换的,这才第二次用怎么又成旧的啦?一扬,甭惯她这臭毛病,家里只要有人换条毛巾她就得跟着换,都是奇石先生把你给惯坏了!”
“奇石伯,钱奶奶又凶我。” 季婉怡抹着眼泪扭头冲餐厅方向告状。
“看见没,这个小哭精又搬救兵呢!瞅着吧,不出三秒那护犊子的老狼就嗷的一声蹦出来了……”
话音未落,奇石先生满面怒容地从餐厅卷了出来,“赶着饭点惹孩子哭,怎么着诚心想让她吃窝心食啊?闲的慌出去绕着海岸线多走两圈。”伸手拿过爱徒的毛巾没好气地甩给钱姨,扯过周一扬手里的毛巾递给爱徒,“一条毛巾也能生出是非来!”
“那是一条毛巾的事吗?你也不出去打听打听,可着G市有你这么惯孩子的吗?”钱姨有些动气。
“可着G市你听谁不夸我们怡儿懂事?”
“我不跟你说!”
“事实胜于雄辩……”
周一扬见屋子里的人没一个出来劝架,后知后觉地发现两人吵架的音量,都控制在惊吓不到小丫头的分贝内,揣测这一幕在这个大宅门里经常上演,大家早已习以为常,认识到这一点直接抬脚开溜,把空间留给两个针锋相对的老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