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始三年,正月葵亥,许后诞女。
诺大的长定宫内,传出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嘶叫声。
宫门一直不断的进进出出着无数的宫女。
“娘娘,用力啊,娘娘屏住呼吸,千万不要松气!”接生的老嬷嬷不断地鼓励着。
此时的许平君双手紧紧的抓着床铺上的单子,用力之大都可以看到凸显出来的青筋。她面色苍白的如同一张白纸,却又沁满了大滴大滴的汗珠。她蹙着眉,死死的咬着唇瓣。
她要为他生下这个孩子。
如果是一个女儿,奭儿就有妹妹了。
许平君只觉得自己的下肢痛的都已经没有了知觉,那骨肉脱离的感觉并不是第一次感受,耳边不断地传来接生嬷嬷和宫女的声音,然而那声音却越发的远了……
“啊!!!”
宫内一声扯肺的嘶吼声,许平君整个身子都向上扬了起来,脖子高高的直了起来,脑袋用了向后仰,那声音就像是用尽了她一身的力量,没有一丝保留。
“哇!”一个软绵棉的婴儿哭声响彻长定宫内!
许平君就在听到了孩子哭声的一瞬,整个身子都再没有了一点力气的瘫在了床上。
“恭喜皇后娘娘,是位小公主!”
闻言,许平君虚弱的扭头看向了抱着孩子的嬷嬷。苍白的唇瓣微微颤抖,却也扯出了一个弧度。
是个女儿……
她微微伸出手想要接过孩子。
“娘娘,您刚生产失血过多,先吃下奴婢祖上传下的这粒补血气的药丸稳固一下吧!”
许平君的眸子微微闪烁,因为分娩而没有了精神的,她淡淡的看着淳于衍举着药丸的手,点了点头,张口将其含入了嘴中。
恍恍惚惚,许平君只觉得自己眼前越来越有些模糊,她的手刚刚缓缓的抬起来,脑袋却渐渐地晕眩了起来,她想要抱抱孩子……
“娘娘?娘娘!”耳边传来的却是接生嬷嬷和宫女们惊恐的喊叫声。
她想要见他,好想见他。
“娘娘!你醒醒啊,娘娘?”
耳边乱作一团的宫女嬷嬷的声音让许平君一阵清醒,她微微的睁开了眼睛,声音却细若游丝,细小到只有跪在她身边怔怔如木的淳于衍才可以听到:“这个药……果真有毒么……衍儿?”
只见淳于衍浑身猛地一颤,险些坐在地上。
“娘娘……我……我……皇命难违啊!”淳于衍忽然泪如雨下的看着许平君,竟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来!
“奴婢去叫太医!”话音落下,淳于衍猛然起身就像宫外跑了出去。
而此时长定宫内的所有嬷嬷宫女才意识到了真正的危险,全都手忙脚乱起来。
恍惚间,她仿佛又看到了那个曾经那个一脸痞笑的抱着自己的少年,初遇之时,他曾对她说:“我叫刘病已,年芳十七,无不良嗜好,尚未婚娶,你呢?”
那个当着满朝文武,当着全天下百姓的面,违背满朝文武的意,定要立她为后,宣读诏书的霸气帝王。
他说:“朕流落民间贫苦无助之时曾因为一把贴身的旧剑而保住了性命,朕十分的想念它,不知众位爱卿是否能将其找回来?”
“病已……”她呢喃着。
病已……你一直想要一个女儿,如今真的有了呢。
病已……你知道么……我们小奭儿答应我要照顾好自己的妹妹了呢……
病已……病已……
淳于衍说皇命难违?她的心一瞬间的崩溃到了极点,她说皇命难违!只有皇帝的旨意才是皇命难违啊!
她以为,要杀她的人会是霍成君,会是霍光,甚至于霍光的夫人……
然而,一句皇命难违却让她想要生存的心瞬间瓦解,她的手再没有了支撑力,重重的滑落,砸在了床上,一滴清泪从她的眼角流下,她的唇角却微微上翘,仿佛在自嘲着什么……
本始三年,正月葵亥,许后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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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陵。
诺大的南陵空无一人,他身穿一介百姓布衣,宛如当年初遇她时那般模样。
他站立在墓碑前,背影显得格外苍凉。
平君……我来寻你了……
平君……你是不是要怪我了,让你等了这么久?
他一双深深的眼窝,漆黑眸子隐隐的略显泪光,满是凄凉,哪有一点帝王风范。
一阵清风挂过,他的身子微微颤了颤。
他曾抱着她的遗体痛哭了三天三夜。
他曾发过誓,他要为她报仇!
他曾说过:”平君,你一定要等我,等我为你报了仇,我便去寻你……等我!“
如今他终于要来兑现他的诺言了!
墓碑旁,他蹲在陵墓便,他的手轻轻的抚摸着陵墓的每一寸,清风拂过他的面颊,犹如他心爱的女人在抚摸着她一般。
他说:“我叫刘病已,年芳四十九,无不良嗜好,一生只爱你一人,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