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灯下,柳皓明的影子,已被长剑虚影切割得几乎要断掉。
“快扔了那祸害!”晓梦厉声喊道。
柳皓明赶快把玉符扯下,握在手中还是舍不得扔。
“你的祖传宝物怎么变成了血色?怎么多出一只?”晓梦满脸惊恐之色,指着他手中的两只玉符。
“这只玉符是那天晚上你帮我开启‘天佑财库’所得,与我祖传那只碰到一起就变色了。”柳皓明隐隐也觉得哪里不对,觉得太烫手将玉符放到地上。
这两只一模一样的玉符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发出滋滋的声音,竟然将水泥地也烫得凹陷下去寸许。
晓梦睁大了眼睛:“怎么会!天佑财库断然不会有这种邪物!”
“我没骗你。现在我也分不清哪只是祖传的?”柳皓明刚才并没有喝高,但是说话都有点晕乎乎的感觉。
再看他在路灯下的身影,随着玉符离开身体,长剑的锋芒也离开了他的脖颈,锋利的虚影消失,他的影子总算恢复了正常。
晓梦惊魂未定,呼吸急促地说:“皓明,方才好险!你的阴神若是被切断,阳神也断不能保全!”
“阳神为日神,阴神为月魄。”柳皓明冷不丁想起老爸念叨过这么一句话,急忙问:“你是说,我方才阴神出窍还差点被害得魂飞魄散?!”
“正是此意。你莫要再把玉符戴上,找个有柳树的地方填埋了,沿着柳树根埋得越深越好!”
柳皓明摇摇头:“不行,老白师叔叮嘱我把家传玉符戴在身上,说可以帮我抵挡‘三生钱’的侵害,帮我续命。”
晓梦忧心忡忡地说:“这两只玉符透着凶煞之气,血光隐现,断然不能再戴。皓明,你信我一次,别戴了行么?”
柳皓明陷入了沉思,为何老白道长将《山人手记》赠他,再三提醒书中有秘笈?他念了一遍手记中潜藏的“一百零八字法诀”,便难以自控地取出血色玉符,祖传玉符与血色玉符相触的瞬间就发生了变化!
至少有一点晓梦没有骗他,如今的玉符慑人神智!从他脖颈取下来后,那喝醉般的昏沉混沌感一扫而空。
老白道长不可能存心害他,晓梦好心地送他一堆金银珠宝,诡异的血色玉符夹杂其中,究竟是有意还是?
他为帮助女鬼返阳,鲁莽地融合了“三生钱”在掌心,事先晓梦也应该知道后果严重,但是她并没有提醒。如今她和鬼大姐秋菊一干女鬼都留在N市,到底想干什么?!
可是看着眼前的晓梦忧思满面,看不出半点破绽。
柳皓明打开天窗说亮话:“晓梦,你为什么要留在这个世界?难道你就不想念八百年前的亲朋故旧?还是你们回不去了?”
晓梦眼神清澈,似乎一直看到柳皓明的心底,惭愧地说:“皓明,是我们姐妹连累你,我一直很愧疚。不把‘三生钱’从你身体里拔出来,晓梦发誓绝不往生。”
柳皓明苦笑着说:“原来你们都知道‘三生钱’会害我送命。”
“不、我不知道!”晓梦激动地说:“就在我和姐姐们快要转世轮回的时候,我才得知此事。”
柳皓明大概猜到了一些:“所以你选择留在这个世界,而你的姐姐们劝你不要管我的死活,但是她们为了你而留下?”
晓梦微微颔首,美目含情凝视皓明。
“晓梦,谢谢你!”柳皓明握了握她冰冷而纤细的手,坦然地说:“其实这件事怨不得别人,是我自己的选择。我的祖先天光道长将你们囚禁在小小青坛中,害得你们寂寞八百年,我这算是为祖宗还债吧。”
“也许不全是你祖先欠下的债。”晓梦眉心微蹙,有些恍然的神情:“我魂魄被收走时惊吓过度,但是清楚地记得,当时有两个道士共同作法,除了天光道长,还有另一人。”
“另一个道士是谁?”
“我不知道。只记得当时我的魂魄被青坛吸进,很快又有许多姐妹的魂魄挤了进来,女人们在坛子里吵吵闹闹间,好像坛子外边有人在吵架。我只听得一句‘天光老道,总归有你后悔的日子’!”
柳皓明有些失望,晓梦的回忆并不能证明祖先没做欺压女鬼的事情。正好出租车来了,他捡起地上的玉符,和晓梦上车。
“两位去哪儿?”出租车司机问。
“你家住哪?”柳皓明问。
晓梦摇摇头:“我不知道。”
晓梦只是用着童晓梦的身体,灵魂还是古代的晓梦,童晓梦原来的记忆都随着她的魂魄往生去了。晓梦自然不知童主任家住哪。
“司机师傅,先往前开。”柳皓明搪塞道。
他急中生智给市立第一医院骨科打了个电话,说晓梦参加聚会有点喝多了,想把她送回家,接电话的夜班护士长也听说了他们的关系,便爽快地告诉了他。
送晓梦到家的时候,柳皓明提醒她最好尽快告诉童主任,她不想再做原来的工作,要在家好好调养一阵,给她自己适应和学习现代社会的时间。
晓梦点点头,提醒他赶紧把那两只玉符处理掉。
“皓明,早些歇息!”临别时,晓梦喊着,瘦削的身影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柳皓明冲她挥挥手,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他选择步行回家,要好好静一静,把这些事理出个头绪来。
也许青坛并不是突然从地里冒出来、跑到老红旗轿车后备箱,而是被人有意放在那里,有意引导自己用血肉之躯融合“三生钱”?再有意让自己犯蠢,任由祖传玉符的灵性被血色玉符侵蚀同化?
他突然想到一个眼神,走火入魔的梦境中,老孙头房间出现的那个老太监,眼神凶煞暴虐,但是如果换个角度看,是多么地像一个人!
不会吧?!他心中惊呼不已。
路灯下,他停下来看着自己的右手掌,“三生钱”在他的血肉里已变得紫红,隐隐透出猩红的光芒。
几步之外就是一株柳树,柳皓明想了又想,没有把玉符埋到树下。
夜色里,渐渐地,起雾了。
等他走到废旧物资回收站,看到一团漆黑,心里疑惑。
“难道老爸还没从老家回来?”
他用钥匙打开院子大门的门锁,脚步放轻,慢慢靠近铁皮屋。
冷不丁,又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谁!”柳皓明大叫一声,用自己削铁如泥的右掌往身后削过去。
“混小子!中邪了?”柳远山佯装发怒道。好容易躲过那一掌,见儿子的掌力劲道虎虎生风,其实心里还挺高兴。
“老爸?”柳皓明尴尬不已。
“进屋说。”柳远山背着一只黑口袋,风尘仆仆的样子。
“爸,喝茶。”柳皓明给父亲倒了杯茶水,往屋外伸头探脑,奇怪地问:“孙大爷咋睡的这么早?”
“孙大爷有事,回老家了。”柳远山一口气喝完茶水,问:“你堂哥呢?他家不能呆了,没和你挤挤?”
柳皓明心里哼了一声,暗想那混蛋全家被狐狸精作死才好,多行不义必自毙!
柳远山白了儿子一眼:“你啊小肚鸡肠。他到底还是你的堂哥不是,明天把他喊这来,出了这么大的事住一起也好有个商议。”
“行行行,我把自己那屋让给柳金城睡得了。”柳皓明爽快地说。
“也行,你和我挤挤吧。”柳远山随意地说。从黑口袋里掏出一个很像破锣一样的东西,拿在手里端详。
“我不用和你挤,我找孙俊帅去。”柳皓明笑了笑,心里暗爽,自己新买的房子宽敞明亮,犯不着和那混球挤一床。要不是老爸拦着揍死柳金城的心都有。
柳远山没吱声,用一块明黄色的布反复擦拭着那两片破锣。
“爸,咱家的玉符,变色了。”柳皓明鼓足勇气,从兜里取出一只玉符,递给柳远山。
“胡说八道!”柳远山赶紧放下破锣,把玉符拿到手里察看,很快骂道:“混小子,你是不是把玉符摔碎了,弄了个假的来蒙我?”
“没、没有啊。”柳皓明心想两只玉符一模一样,哪能看出真假。
柳远山沉下脸来:“还不说实话!咱家祖传玉符,迎光看能在‘鱼头’的位置看到祖先天光道长的名号,你看看这只,哪有!”
这里头的门道柳皓明哪知道,只好把另一只玉符也拿出来,一五一十说了玉符变色的经过,但是绝口不提晓梦那一段。
柳远山将两只玉符对在一起,立刻勃然变色,在橱子柜子里捣鼓了半天,找出一只布满灰尘的玄黄布袋,将玉符都放进袋子里,收紧袋口。还拿出一根挂着黑物件的红绳,把布袋打了九个死结。
把柳皓明在旁边看得一愣一愣。
处理好玉符,柳远山面色严峻地说:“你把白师叔给你的那本《山人手记》拿来!”
爷俩关了灯,在黑暗中逐字看着闪光的一百零八个字。
看完后,柳皓明打开灯,却看到他爸老泪纵横。
“爸,你怎么了?”
“好一句‘福云方卧,真气曜日’!”柳远山含泪而笑:“老白真是个有心人!这是我河源柳氏失传百年的《玄门福生无量经》之前注!儿子,你好生修炼,等找到完整经文你就有救了!”
柳皓明觉得老爸有点高兴过头了,便说:“老爸,可是当我戴着玉符念你说的这部《玄门福生无量经》的前注,阴神出窍,还出现了一把锋利的长剑似乎要灭我,这是咋回事?”
“正邪不两立,想必你身上有邪物或者你附近有鬼魅精怪路过所造成。此经文法力无边泽备深厚,前注亦有不凡造化,你一定要多加修炼,筑基阶段配合此经修炼,更有奇效!”
柳皓明难得看到老爸如此高兴,也跟着嘿嘿笑了几声,又不甘心地问:“咱老柳家的经典,怎地到了白师叔手里?”
“这个。”柳远山顿了顿:“你白师叔未必知道这部经文的存在。你先回屋看书,我要把两片法器好好弄弄,明天帮你大伯家化煞!”
“爸,大伯真是你的亲兄弟吗?”柳皓明按耐不住地问。
“你这混小子,他就是你大伯。”柳远山不耐烦地说:“去吧去吧。”
柳皓明走到屋里,看着窗外浓雾弥漫,那种燥热的感觉又上来了。
角落里传来一个声音:“小子,别来无恙。”
冰寒彻骨,连空气都会被冻结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