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飞柏顿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裴十四经常发火，但是却极少道歉。眼下的裴十四，真的是在向他道歉么？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裴十四耙了耙自己的头发，“对不起！”
肖飞柏咬了咬嘴唇，转过身：“十四哥，祝你幸福！”他跑了开去。
裴十四怔怔地望着肖飞柏，为什么他总觉得阿飞话中有话呢？不过，眼下不是管这个的时候，眼下，他必须把话向龙菲菲说清楚。
准新娘化妆间里，龙菲菲坐在镜子前面，清丽的俏脸微微抬起，眼目深深地注进她面前的镜子。
镜子里，除了她那张极具立体感的脸，还有一张男人的脸。
“你真美！”男人痴迷地望着龙菲菲。
龙菲菲抬起手，摸着自己那张几乎看不出瑕疵的脸蛋。人类的化妆真是越来越登峰造极了，只需要借助一些色彩和道具，就可以改变脸型，改变眉眼，改变肤色，把平庸的姿色变成绝色！更可笑的是，男人，宁可沉迷于这样虚假的画皮，而不愿意正视那张真实的温暖的人面。那么，她究竟该为这一声赞美感到骄傲呢？还是悲哀？
她怔怔地注视着镜子，那动人的眼目，空山灵秀般起伏，金黄的秀发散垂下来，闪着奇异黄金般的亮光，在灯光照射下，充满了极度的迷惑。她仿佛已经不是一个凡人，而是那深海中游动的美人鱼，偶尔来到岸上吸收日月的精华；甚至已变成一尊白玉雕成的女神像，以一个凝固了的姿势阐释着一刹那的永恒之美。
男人本来是走向龙菲菲，见到这一幕，竟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急促地喘着气。
龙菲菲回过神来，朱唇微启，笑道：“想不到十四少还是这么迷恋我！”
“为什么不？”裴十四喘着气，眼神却流露出些微的茫然，连他自己都搞不清楚，为什么在看到龙菲菲的一刹那，心情会变得如此微妙？看到龙菲菲订婚的新闻，他还只是愤愤不平，觉得受到了愚弄。可是看到龙菲菲的本人，他却强烈地意识到，自己不想放手，一点也不想！他绝对、绝对不能让龙菲菲成为其他男人的一半！
“菲菲，跟我走！”裴十四上前去拉龙菲菲的纤手。
龙菲菲避开了，她的双手藏在白色蕾丝长手套中，但是，尽管如此，她似乎也竭力回避着裴十四的亲近。
“为什么？”裴十四受不了地大叫起来，“为什么不能是我？我没有那家伙有钱么？还是没有那家伙英俊？为什么不能是我？”
“你能给我一个婚姻么？”龙菲菲忽然问道，她的玉颊上满是春风般的微笑，但是她长长的睫毛却覆盖住了眼波，她是在掩饰什么吗？
“我……”裴十四冲动地想要说出那个“能”字，但是，突然之间，萌萌那可爱的小脸浮现上来，还有谷雨那娴静的面容也浮现了上来——“不管你将来能不能做到，我都感谢你，此刻对我的这份心！谢谢你，老公！”
他怎么能够在转眼间，就对另一个女人说出婚姻的承诺？一时间，那个“能”仿佛变成了一根鱼刺，卡在他的嗓子眼里。他咽，咽不下去。他吐，吐不出来。
也只是一秒钟的迟疑，龙菲菲已经将婚纱的帽子压在了柔顺的长发上，顺便将面纱放了下来，遮住了自己的上半张脸面。她冲着裴十四灿灿然一笑：“十四少，开个玩笑罢了。你想我怎么可能因为你的一个回答而随意改变自己的决定？或许你不怎么重视婚姻，但是我不是。一旦步入婚姻殿堂，我会用我的一生守护这段婚姻。”
“我也可以！”裴十四不服气地嚷道，但是他的声音嘶哑，显得底气不足。
龙菲菲又轻轻地笑了起来：“十四少，何必勉强自己呢？你真的做好准备了吗？我听说你已经结婚了，对不对？”
谷雨的容颜又在裴十四心头浮浮荡荡：“不管你将来能不能做到，我都感谢你，此刻对我的这份心！谢谢你，老公！”难道谷雨根本从未相信他会信守承诺，也许，连他自己都不能相信自己！
心，忽然就那样沉了下去，无限沮丧！
龙菲菲的目光一直锁住了裴十四，看到他那个表情，眼中似有什么光芒闪过。那使得她的声音骤然柔和了下来：“十四少，请回吧！我得更换礼服了。”
“以你我之间的关系，此刻又何必遮遮掩掩呢？”裴十四冲口而出。
龙菲菲脸色一变，冷笑道：“若是我喜欢的男子，当着他的面更衣，的确是一种享受。但是你，不必了！”
“为什么？”裴十四一把抓住龙菲菲的手臂，“为什么？我到底有什么不对？为什么你和其他女人不一样？”
“其他女人？”龙菲菲嗤地笑了一声，“十四少，恐怕你这一生从未了解过任何一个女人！”
“胡说！”裴十四恼羞成怒，“你知道我上过多少女人的身子，你知道……”
“那又怎样？”龙菲菲打断了裴十四的话，她仿佛很不喜欢听到那样的话，但是裴十四心情太暴躁了，他没有注意到龙菲菲的异样。
“那又怎样？”龙菲菲平静了一下，才漠然道，“你以为那些女人为什么愿意在你身边承欢？”
“因为她们都喜欢我！她们爱我！”裴十四傲然道。
“爱？”龙菲菲嘲弄地挑了挑眉毛，“是的，她们的确爱，但却不是爱你，她们爱的是你的金卡！为了你口中的三个字，她们愿意贡献自己的身体。有什么不可呢？身体未必不能成为女人最昂贵的本钱，不是吗？”
“你什么意思？”裴十四疑惑，又是金卡，又是三个字，这是在恭维他呢，还是在讽刺他？见鬼，怎么每个人都在和他玩文字游戏？而他却只能像个傻瓜一样，除了问“为什么”、“什么”之外，无能为力。
“使劲刷！”龙菲菲的唇吐出了三个字，“我想这就是她们的目的！如果你一无所有，如果你是个乞丐，你觉得她们还愿意这样对你么？”
“你胡说！”裴十四的声音都变调了。
“是不是胡说，你可以试一试！”龙菲菲冷冷地说道，“当一个女人像我这样不缺钱的时候，你以为她还愿意委屈自己和一个不解风情的人缠绵么？”
“龙菲菲，你……”裴十四愤怒地向龙菲菲扑过去，但是龙菲菲灵巧地避开了。他还想继续扑击，龙菲菲的手中忽然多出了一把小巧迷你的手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的脑门。
裴十四僵住了。
“啧啧啧！”龙菲菲摇着头，“黔驴技穷了是不是？裴十四，你真以为自己是完美恋人么？我看是女人杀手还差不多？想想看，被你临幸过的那些女人，背后在怎样的抱怨那种糟糕的滋味啊……”
“你胡说！”
“我看你最好还是乖乖别动，不然，”龙菲菲耸了耸肩，“你知道我很快要离开这个国家了。所以，你会当个冤大头！啧啧啧，你不是结过婚了吗？有人要当孤儿寡母了么？”
裴十四冷静了下来，紫胀的脸色渐渐平复。他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
“龙菲菲，我记得你说要报复我？”
龙菲菲点了点头：“没错。”
“为什么不继续你的计划了？你不是说你要勾引我，让我成为你的裙下之臣，然后狠狠甩了我吗？你不是说要让我的余生都生活在对你的思念之中吗？你不是说让我一辈子食不知味寝不安席为情煎熬吗？难道你认为你已经达到目的了吗？”
龙菲菲笑了：“十四少的记性倒不错。”
“回答我！”裴十四喝道。
龙菲菲摇了摇头：“没有。”
裴十四松了口气：“既然还没有，为什么不继续下去？难道是你没有把握了？你怕继续和我交往下去，会爱上我……”
他的发挥被龙菲菲的笑声打断了。
“你笑什么？”裴十四的怒气又涌了上来。
“十四少，你的想象力更加发达。你认为我和你之间，有可能会是那种可能吗？”
“为什么没有？”裴十四的眼中闪烁着幽昧的暗火，“什么都有可能发生！龙菲菲，难道你真的不愿意试一试吗？”
“不愿意！”
“为什么？”裴十四再次大吼。
“因为，那种感觉太难受了。”龙菲菲皱了皱眉头，仿佛在回忆着一段痛苦的经历，“十四少，我本来真的不愿意把话说到那个份上的。可是，你却偏偏一定要打破沙锅问到底。十四少，和你那个真的是一件苦差事，那让我很不舒服。”
裴十四的脸色败坏到了极点，龙菲菲的话太狠毒了，就像一根根针在狠狠地扎着他的自尊心。
“我本想强迫自己继续的，但是，我只要想到不得不和你再度一起，我就……”龙菲菲挥了挥手，像在赶走一只恶心的苍蝇，“我知道你很难接受。不过那是事实！十四少，你可以去任何一个女人那里尝试一下，化妆成一个乞丐，或是一个落魄青年，你觉得那些女人还会像你曾经感受过的那样吗？”
裴十四喘着气！他不愿意承认龙菲菲的话，但是心底里，却有个声音在悄然响起：“也许，也许……”不，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龙菲菲，其实这就是你的报复吗？羞辱我？”裴十四垂死挣扎。
龙菲菲没有回答，眼神中却充满了怜悯。
裴十四“嗷”地叫了一声，像一头受伤的野兽般冲出了化妆间。
他冲出去的速度极快，所以，他当然也没有看见他的身后，那个冷酷无情的龙菲菲，眼睛里蕴满了水汽。而她本来站得笔直的身子也突然间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气，她无力地倒在椅子上，双手捂住自己的面颊，泪水湿润了她的蕾丝手套：“龙菲菲，你怎么可以这么冷酷？他可是你这一辈子唯一爱着的男人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