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她喜欢自己，他也知道她是干爹的心肝宝贝，只要讨好了她，干爹就会对自己青眼有加。可是，一看见她，他就打心眼里讨厌她。他总是无法控制地嘲笑她，鄙视她，每次都把她气得泪流满面。事后，他也会后怕，怕她到干爹面前告状。但她好像从来没有这么做过。于是，他也越发肆无忌惮，拿她当小丑取乐。是了，那时候，无论是范宣，还是古意，还是花想容，都像他一样，以取笑她为乐。只有肖飞柏，从来不笑。
“原来是她！”裴十四若有所思，“你说她叫豆豆。”他只记得自己老是叫她“女猪”，还为这个绰号取得妙沾沾自喜过。
肖飞柏不满地哼了一声。
“她也没死？”裴十四意识到了什么，“那么她是来报仇的。”
肖飞柏叹气：“十四哥，豆豆是个心地善良的女孩子。”
“心地善良？”裴十四怪声怪气地打了个哈哈，“阿飞，我脸上的伤痕犹在。”
“十四哥，你不该那样对她。”
“怎样？”裴十四鼻孔出气，“她打扮成婊子的样子，我还能怎么对她？”
“十四哥，她是豆豆。”肖飞柏沉下了脸。
裴十四哼了一声。
房间里沉默了下来。过了一会儿，裴十四忍不住，打破了沉寂：“她的变化倒是不小。”
肖飞柏的气还没消，没理会裴十四。
“你说她救了我们？她有什么本事可以救我们？”
“她减轻了我们两个的药量。”肖飞柏回答，“干爹给我们吃的药，既是前一次的解药，却也是新一轮的毒药，环环相扣，没多吃一颗，毒性就变得更加复杂，所以才难以解毒。豆豆为了救我们，不惜以身试毒，干爹心疼自己的女儿，自然尽力为她解毒。她偷偷记下干爹的解毒方法，每次干爹发药，她就偷偷换掉你我的药物。十四哥，你还记得我们在神仙泉最后两年内，二哥三哥从不头痛，而你我却老是头痛，但我让你竭力忍住的事么？”
裴十四点点头，那段日子的印象太深刻了，每天晚上头痛得死去活来，偏偏还不能说不能叫，只能藏在被子里死死忍着。好几次，第二天都顶着个熊猫眼，还要拼命掩饰说自己做噩梦。
这种日子，想起来还有种置身地狱的恶感，真是不想去回忆啊！
“豆豆为了救我们，吃了很大的苦。你还老是取笑她。”肖飞柏趁机发泄情绪。
裴十四切了一声：“我求她了么？这叫做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肖飞柏怒目而视，心下却不得不承认裴十四说对了。事实上，豆豆当时也预料到了，不要说裴十四低声下气恳求豆豆了，甚至裴十四一旦知道自己的命是受了豆豆的保护，都会跳起来“say no”。所以，豆豆才会拜托他将此事隐瞒下来。
可是，明知道豆豆是美人鱼，却还要眼睁睁看着王子折磨这条可怜的美人鱼，这种滋味也是正常人不能承受的。特别是当美人鱼浮出海面来寻找王子的时候，隐瞒就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肖飞柏说出来的时候，希望裴十四能有一点点感动。可惜，他的祈祷神没有采纳。
“不过，看在她救过我的份上，我可以对她给予我的欺负既往不咎。条件是，她得主动向我认错。”裴十四笑得有些暗昧。
肖飞柏立刻明白了裴十四笑容中的含义，不知怎的，心底里有一丝酸溜溜的感觉直冲上来，压也压不住。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连他自己都觉得惊讶无比。
但，很快他便自己想明白了，以前，这段感情只是逗逗对裴十四的单恋；现在呢，裴十四对“女大十八变”的豆豆有想法了。他觉得他应该为豆豆感到高兴，毕竟这是豆豆多年来的心愿，如今终于达成了。可是，他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肖飞柏默默地垂下了头。
“好了，阿飞，叫她过来吧！”裴十四在沙发上舒展着肢体，神情举止像是在召唤一个三陪女。
肖飞柏怒从心头起，闷声道：“我不知道。”
裴十四意味深长地打量着肖飞柏：“阿飞，你爱她？”
肖飞柏惶恐地涨红了脸：“我喜欢她。”
“恐怕比你认为的要多得多。”裴十四笑了起来，“虽然我对她是有了点兴趣，但是却也不是非有不可的。这样吧，我成全你。”
肖飞柏的心砰砰砰跳了起来，可是，他很快想到了豆豆的身份和她对裴十四走火入魔般的情意，一时又觉得心灰意冷。他慢慢地摇了摇头。
“你不要？”
“她爱的是你。十四哥，你能不能好好待她？”
“我对女人一向不错。”裴十四扬眉道。
“不是那种。”肖飞柏的气又上来了，“十四哥，你能不能像她爱你那样爱她？”
“不能。”裴十四直截了当地掐灭了肖飞柏的一点愿心。
“为什么？”肖飞柏不甘心。
“阿飞，我不是她。你不能期待两个不同的人会有一样的情感世界。”裴十四难得地出现了哲学腔，他似乎对自己的回答相当满意，得意洋洋地问道，“怎么样？是不是很有哲理？”
肖飞柏哭笑不得。
“她在哪里？”裴十四追问，连他自己也没有发现，他对豆豆的兴趣比他想象中要多得多。
“我不知道。”肖飞柏看了看愠怒的裴十四，“我真的不知道。豆豆从不告诉我她的去向。何况，你若对她无意，不如相忘于江湖！你若对她有意，自有相见之期。”肖飞柏投桃报李，回敬了裴十四“哲理”味同样的回答。
裴十四气也不是，不气又不甘心。愣了一会儿才怒道：“她如此羞辱我，难道就这样算了。”
“十四哥，原来你对她的兴趣也比你自己预料中的多得多。”肖飞柏点破裴十四的心思。
裴十四恼羞成怒，正要开口，转念一想，嘻嘻笑道：“她从一只女猪变成尤物，任何男人都会感兴趣。阿飞，看样子，她对我还是念念不忘啊，这些年为了我，她是不是又整容又减肥？你对她说，想要取悦我，重要的是功夫！”
“十四哥！”肖飞柏愤然起身，“你太过分了。”
“过分？啧啧啧，阿飞，这不是过分，这是善意的忠告！”裴十四越发吊儿郎当。他的第六感告诉他，这个叫豆豆的女人不简单，说不定，此刻他和肖飞柏的一言一行，都落在那个豆豆的女人眼中。哼，敢跟他叫板，就得有足够的承受力。
裴十四这次猜对了，他和肖飞柏的一举一动的确通过肖飞柏身上的监控芯片传到了180°环幕上。坐在高背椅上的黑衣女子瞪着眼前如同真人的裴十四，气得俏脸通红，她腾地站起身来，冲着银幕扬起了小粉拳：“裴十四，等着瞧好了，我会让你为你今天的所言付出代价。”
她一个人发泄了一通后，情绪渐渐平静下来，洁白的贝齿咬住了殷红的嘴唇：“阿飞也真是的，这么沉不住气，怎么可以告诉裴十四我的身份呢！哼，不过这也难不倒我，我绝不会让他知道我其实就在他的身边，嘻嘻！”女子绽开了笑容，但瞬间又沉下了脸，走到一面落地镜子前，仔细打量着自己，半晌才喃喃道：“魔镜，魔镜，谁是裴十四最心仪的女人？”
镜子当然不会回答她，但她还是痴痴地望着镜子：“难道我这样还不够吗？他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她姣好的容颜显出了忧伤，慢慢吟道：“在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个人是等着你的，不管在什么时候，不管在什么地方，反正你知道，总有这么个人。裴十四，我在等你，一直在等你。你呢？你为什么总是这么麻木这么无情？你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认出我？知道我才是可以和你相伴一生的女人？”
她眨了眨眼睛，两颗水珠落了下来。
“十四哥，你真的要去参加那个慈善会？”肖飞柏的声音引起了女子的注意，她转过头来，凝神注视着银幕，瞬间，那种消极的情绪已经荡然无存。
“我什么时候言不由衷了？”裴十四笑。
“可是，”肖飞柏不解地眨着眼睛，“你不是说过最讨厌这种虚伪的慈善事业吗？”
裴十四揉了揉肖飞柏的头发：“此一时彼一时也！如今我已经是商界大亨，也该重视一点表面功夫。虽然那的确很无聊。”
肖飞柏认真地望了裴十四好一会儿，忽然笑了：“十四哥莫不是为了豆豆？”
裴十四的心事被点破，讪讪地一笑：“阿飞，我的确对她很好奇。不过，若是能够成全你和她……”
“十四哥。”肖飞柏不悦地打断了裴十四的话，“我的事，我自己会去争取，不劳十四哥费心。”
裴十四暗昧地笑了起来：“可我怎么觉得我以前太不关心你了呢？不然，怎么会让你到今天为止还是个处男身呢？阿飞，你不会是为了那个叫豆豆的女人守身如玉吧？”
“十四哥！”肖飞柏陡然站了起来，面红耳赤，“你再乱说话，我真的要生气了。”
环幕前的女子也是一怔，自言自语道：“阿飞喜欢我？可是，我一直都把他当弟弟啊？”她侧过脸，娇俏的鼻头带着天然妖媚，她扇动了两下又长又密的睫毛，忽然笑了，“它山之石可以攻玉，裴十四，接招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