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觉自己活得也忒窝囊了点儿,好像谁逮住谁蹂躏蹂躏。更可恶的是我还是一个和生活戗着干的主儿,当天晚上从茶楼回到住处我当真给自己上了一堂心理课,我想尽各种理由引经据典地自己给自己扳回一成,大概有句话是那么说来着——老天要是想把什么大任给什么人,一定让他烦恼,让他劳累,让他吃不上饭饿着……于是我便把所有的这些幼年丧父,贫穷,男朋友被抢,参加比赛不顺利……一切一切生活的苦看成是老天特宠我才给我锻炼的机会。于是我想起了一句特让我壮志满怀精神抖擞的话——谁无虎落平阳日?待我风云再起时,有朝一日虎归山,定要血染半边天,总有一天龙得水,定要长江水倒流……所以,第二天早上起来,我特别亢奋。即使我知道对于我来说五进三比赛已经凶多吉少。因为在茶楼门口李艾雯在我的耳边低声而且恶狠狠地说了句话,“给我小心点儿。”现在我和她的竞争根本就是胳膊和大腿掐架,鸡蛋往石头上砸。但是我不怕了!我都走到这儿了,这么多的人认识我了,何况还有何雨呢,我们俩说过,谁先出名了拉对方一把,所以我不怕了,真的不怕了。虽然我的手脚有点冰凉我的脸有点儿发白我的心跳有点儿快。
五进三比赛的第一轮——五位选手唱完之后公布即时票选,票选最高者直接晋级。票选最低的和另外一个评委选出的发挥得不好的选手PK。淘汰一人。
李艾雯先上场,一首英文歌儿。唱得不是特别优秀,但是跳得确实是不错,所以整体效果出来还是相当出众。我想也难怪人家选票那么高了,就我要不是和她有那么多纠葛知道她那么多私事儿,我都快要抄家伙给她投票了。我心想,就这手子还用去讨好评委?这不是硬往自己身上扣屎盆子么?可是话又说回来了,人家这个水准的都忙活着打点评委呢,那别人……那这个比赛的结果有多诱人……我不敢想了,因为想起来感觉寒气逼人。
其实我很怕这第一轮比赛,因为中间的间奏我要和张建跳一段情深深的爵士。就是那个拉手对视纠缠的那个。我上场之前特别打憷,一想起那个尴尬劲儿我脸部肌肉就发僵。可是奇怪的是当我站在舞台上的时候,当音乐起来我开始唱出第一句之后,本来的我就好像消失了一样。现在的舞台上的林洛是因为这个美妙的音乐而存在的。只有间奏的那一段儿,我稍微地变回了现实的林洛,因为我想起了迎新晚会上我和现在这个和我一起跳爵士的这个家伙跳的那个双人舞,眼前刷刷刷地闪过了很多的画面。那一刻,我在今天的音乐里回想起了昨天的情感,我就自然而然地把那情感导入了今天的音乐中,我的音乐因此变得更加浓情了。然后我一不小心地成为这场比赛之后报纸杂志网络媒体上写的那个用情唱歌的“灵魂歌者”。看,我说老天特疼我了吧,打我一巴掌然后给我一块儿糖吃。
可是究竟这五进三比赛的结果怎样呢?别着急,咱们继续。何雨、小D、小E发挥正常。没有一个唱得不好的。第一轮演唱结束,主持人上台来让公证人员拿上来即时票选的结果。主持人开始故弄玄虚地宣布:“截止到现在短信票数最低的选手是……是……是——03号选手,何雨。”我当时一听,心是猛地一激灵。我想这下可完了!一定是李艾雯最高票直接晋级,而剩下的选手里面不因为别的就因为昨天晚上的那个大梁子也得是选我上PK台啊!非得让我和何雨PK啊?真是一把无影刀啊,敢情是不见点儿血人人都不痛快啊。
“直接晋级的选手,也就是现在即时票选票数最高的选手——02号,林洛!”主持人大声地宣布。
就这句话把我刚掉进冰窖的瓦凉瓦凉的心啪的一下子就又给扔到滚烫的油锅里了,好家伙,这谁受得了啊!也就是我体格硬朗点儿,要搁我妈那干巴老太太当场就得撂这儿。一想到我妈我就控制不住情绪了,眼泪哗哗的。何雨过来,轻轻地抱抱我,在我的耳边说:“林洛,别哭,你进了!在三强里面找个座位等我!”
这是一什么世界啊?直接晋级的哭得像泪人,要上PK台的平静得根个没事儿人似的。伦理颠覆啊!伦理颠覆啊!敢情余华老师真是一个作家,不是一个文字贩子!
何雨和小D一起走上了PK台。这个小D就是那个上几场比赛短信票数一直处于第二的那个可爱路线的选手,一个劲敌!何雨能不能进三强就看着关键的一P了!
何雨的PK曲目是蔡琴的一首老歌儿《点亮霓虹灯》,她拿着麦克低吟浅唱:
总是面对过那些令人很难堪的事
才明白人间的聚散
是不能全放在心上
你说的爱不难
不代表可以简单
说忘就忘
总是面对过任何时间都伪装的人
那谎言如此的明显
却满足了情的弱点
叫人心甘情愿
将自己陷在里面
不顾危险
点亮霓虹灯
粉刷着黑夜不会那么深
纵然心已冷
也把爱当做真
点亮霓虹灯
疲倦的眼神不会那样沉
我的梦依然在红尘中翻滚
在红尘中翻滚
那幽怨浑厚而且低沉的音乐,好像是从一个老唱机里面飘出来,好像是从老上海的一个弄堂里面飘出来……而我知道,那些别人写出来的用来抒发他们个人感情的词此时已经被何雨注入了自己的情感。懂她的人就会理解她唱这首歌在表达什么,就比如我。
而何雨究竟表现得怎么样呢?我把评委评价何雨的那句文绉绉的话套用我自己的方式来说吧:如果一个人能把一首歌儿唱出时空的氛围来,那就说明这个人特牛掰。
小D表现得也还不错。但是总之没什么大感觉,一首大街小巷听得要反胃的口水歌儿。当然这是我的看法,人家评委对她的评价还是不错的,说她把一首唱得很滥的歌唱出了自己的味道,可是我总是感觉这和不知道怎么夸一个人最后硬呼啦地说人家有气质是一样的。
但是最后的结果呢,决定权掌握在三十五位大众评委的手中。究竟谁去谁留呢?看投票!
“何雨一票。”
“小D一票。”
“小D两票。”
“何雨两票。”
……
“何雨八票。”
“小D八票。”
……
“小D十七票。”
“何雨十七票。”
主持人叫住了最后一个投票的老大妈,说:“这位女士,您知道您手中的这一票非常的关键,将会决定一位选手的命运,您已经想好了把这个票投给谁了么?”
“我想好了!投给我心目中的平民天后。”
我心里一边紧张着一边抽个空寻思,这全民娱乐第一回做得这么成功。
结果,老大妈站在了投票箱的前面,一会儿看看左面,一会儿看看右面,我的心也跟着大妈的手左右乱窜。整个舞台倒不是紧张到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到的那种,而是一种喧闹的歇斯底里的紧张。各自的亲友团为各自的选手大喊大哭。
小D此刻已经哭成了泪人了,很容易激起大妈的同情心,另一边的何雨还是面带微笑地很坚强地等待着最后的结果。
“何雨十八票!”主持人大声而且响亮地宣布了PK的结果。我马上冲到PK台一把把何雨抱住!又是一次大哭,哭得特别喜庆。
之后的第二轮比赛何雨又一次上了PK台,这一次投票戏剧地十八比十七战胜了小E进了海化的三强进了全国的总决赛。你又要问了十八比十七叫什么大选票距离啊?是这么回事儿,何雨到十八票的时候小E才七票,后来剩下的那十张选票反正也没有什么决定意义了就转投给小E了,咱怎么也不能太让人挂不住了不是?人心还是善良的,比赛还是人性的,而李艾雯还是那么的当仁不让,因为比赛结束后她又撂话给我了,“走着瞧!”
切!我当时都没正眼看她,我心里想,你李艾雯能够贿赂得了评审,你可没本事贿赂亿万的观众。群众的力量是惊人的,有他们挺我,你就无法动我毫厘!走着瞧就走着瞧,谁怕谁啊?我还是独生子女呢?
“海化赛区的前三甲已经决出来了!第一名:林洛。第二名:李艾雯。第三名:何雨。她们三位选手将代表海化赛区参加全国总决赛。观众朋友们,我们全国总决赛再见!”主持人特亢奋地宣布了海化赛区的最后比赛结果。
这一场现实也好荒诞也好充满了梦想与激情也好的比赛,暂时告一段落。可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的故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