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矮的云层,给人一种莫名的压抑;潮湿闷热的空气,让人莫名的心烦。邢云独自一人,缓步走在这片树林中。初夏的雨前气候,让他很是不舒服。让他不舒服的不仅仅是现在的天气,还有他现在的处境。之前,从洛阳去嵩山,邢云只花了不到三天的时间;可是现在从嵩山回洛阳,邢云足足走了七天,但是,他还没走完一半的路程。一路上,随时都会有武林中人的截杀和暗算。邢云也一路上,杀了不少的武林中人。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这正是邢云现在的写照。
洁白如雪的衣衫上,沾染着点点殷红,手中折扇的前端,也已经变成了血红色。邢云的脸上露出异样的疲倦在他的眼里,流露的是冷酷的肃杀。步履不再潇洒,神情不再安详。凝重的脚步,冰冷的神情,邢云已经不再是曾经的邢云了。丝丝细雨,在轻轻地斜风中飘落下来,落在邢云的脸上,落在邢云的发稍。突然,邢云的身子一震,眼中露出愤怒和惊恐。只见,一只雪白的兔子,从脚边的草丛中跑了出来,邢云暗暗舒了一口长气。在这七天里,邢云已经不敢掉以轻心,更不敢放松心神了。
甩了甩头上的雨点,邢云身上冒起了一阵阵白气,那是他用自己的真气将身上的雨水给蒸干,而散发出来的水汽。斜斜的雨丝落到邢云身上,立马化成了一阵水雾,邢云可不想让那些雨丝弄湿自己这身已经不太干净的衣裳了。透过阴郁的丛林,邢云看见了一座用竹子搭就的房屋,看来那里有一户人家。不知为何,邢云的脚步不知不觉向那边转了过去。可是一股不安的情绪,莫名而生,邢云不知觉地暗吸了两口气,将这股情绪压制下去。
走近竹屋,邢云听到一阵阵刨木声。定睛一看,在竹屋里,一个六十岁上下的老头,在屋檐下,仔仔细细地做着木工活。老头的腰间,还别着一杆烟枪。在他身边,一个身作天蓝色布衣的老婆婆,弓着摇,坐在一张崭新的竹椅上,战战巍巍地做着针黹。地面上,落了一地的刨花,乍眼一看,还以为那里落了一地的雪呢。在老婆婆的身边,还放着两张刚刚做好的竹椅,看来是打算拿出去卖的。雨水从竹屋的屋檐上,点点滴落下来,落到门槛前的泄水槽里,流了开去,不见丝毫的水渍溅到竹屋内。
就在竹屋前的那条曲折小路上,一对刚从地里回来的夫妇,不急不缓地向家的方向走去。看他们那神情,家里没什么东西在外面晒着,不用急着回去抢雨这里就只有这一座竹屋,看样子,他们不是那做木工老头的儿子媳妇。男人身上是一件打着补丁的粗布衣裳,裤脚打着卷,赤着一双大脚,脚上还带着淤泥,肩上扛着一把半新的锄头,迈着庄稼人常年劳作而锻炼出来的稳健步伐。在锄头上,还残留着一些没有清洗掉的淤泥;和木头柄相接的地方,还有点点锈迹。妇人虽说穿着一身布衣,脸上也没有半点铅红,甚至还有点点泥水。但这也掩盖不了她那天生丽质的秀丽面庞。一弯秀气的柳叶眉里,透着难以抵扛的魅力;两汪清泉般,明亮的眼睛,一闪一闪的,煞是好看。僵硬的粗布衣衫下,是一段如细柳般,迎风摇摆的娇躯。这样一个妇人,若是跟了稍有财势的,那打扮起来,一定是风情万种了。可惜了现在···在她的肘弯里挎着一个竹篮,一只筷子尖,从竹篮中探了出来。这妇人亦步亦趋地紧随着她男人的步伐,似乎生怕她的男人把她甩开了。
不一会儿,从竹屋的后面,跳出来了一个缠满了五色丝线的皮球。在这些丝线上,还系着大大小小的铃铛,皮球以滚动起来,叮叮当当的,特别悦耳。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从屋后追了过来,笑嘻嘻地用脚去踢皮球。这小男孩显然也不是这木工老头的孙子,更不会是哪对农夫夫妇的孩子了。邢云见这雨一时半会是停不下来的,便想到竹屋里去避避雨。刚向竹屋迈上一两步,那小男孩的皮球,伴着杂杂碎碎的铃铛声,滴溜溜滚了过来,眼看就要撞上邢云了。邢云何等人物,他根本就没在意这个皮球,脚步一错,皮球就滚到他身后了。小男孩眼中显然只有他的那个皮球,根本就没有注意到面前的这个陌生人,他笑嘻嘻地跑了过来,追上了他那个花哨的皮球。
就在小男孩从邢云身边擦身而过时,邢云脸色陡然一变,眼中杀机大露,折扇朝身侧一甩。嗖地一声,一只毒龙梭,狠狠地射向了那个小男孩。只听噗的一声,邢云身后一个人倒在了地上。邢云没有回头,他知道中了毒龙梭的那人,已经死了。在邢云身后,那个踢皮球的小男孩,面色紫青,身上还散发着阵阵恶臭。稍有经验的江湖中人都知道,这是中了剧毒的征兆。淅沥沥的雨水,洗落了小男孩面上的易容丹,那竟然是一张满布皱纹的老脸。老男孩前胸抱着他的那个泄了气的皮球,皮球上还插着邢云发出的那枚毒龙梭。老男孩的手指,扣在皮球上的一个铃铛里,原来,毒气就藏在老男孩的那个皮球里,而发出毒气的开关就藏在诸多铃铛中的某一个上。
在这里,就这么了无声息的结束了一条生命。可是在竹屋里,那两人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这里发生的一切,小路上的两人,更是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方圆不到十米,可是除了当事人以外,就没有谁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邢云冷眼观察了一下竹屋里的那两个老人家,嘴角边露出了一丝残酷的冷笑。他又回过头来,看了看路上的那对夫妇,暗暗点了点头。邢云似乎毫无意识地走上了那条小路,顺着那对夫妇的方向,远离了竹屋。这样,邢云可是在向去洛阳相反的路径上。
那对夫妇似乎没有注意到面前突然出现的这个人,还在继续着他们那不紧不慢地步伐。邢云也缓步向前走去,知道密密的竹子完全阻隔了竹屋的影子,也就是说,从竹屋里,他们看不到这里来,而这里也看不见竹屋。道了这个位置,邢云停下了脚步。就在邢云止步的那一瞬间,身后的两人也突然停了下来,只听那个男人道:“借光,借光!朋友,我和拙荆还要快点回去呢。”邢云转过身来,手中折扇噌地一下,弹了开来,道:“两位!明人面前不说暗话,现在似乎可以亮出身份了吧!”“嘿嘿!”男人笑了笑道,“这位大哥,你这说的什么话呢?我们根本就听不懂。”妇人也笑了笑道:“是啊!这位大哥,我和当家的还要快点回去呢。虎子一个人在家没人照应,我还要赶着回去看看他。”
腾地一下,邢云手中折扇的折骨上,弹出了十二枚锋利的梭锋,道:“两位用不着这样了。你们的易容术的确很高明,可是也不是完全没有破绽的。还是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我无常鬼扇可不是一般的角色。”男人微微一笑,放下了肩上的锄头,道:“无常鬼扇果真是名不虚传!这七天里,你应该对付了不少像我们这样的人吧!看来我们的这些伎俩的确骗不过你。可是,我不明白,你是怎么看出我们是易容的呢?也许看穿我们的易容术不算什么,可是老头子的易容术是我们这一行里最为精湛的,你是怎么看出了来的呢?”见男人已经亮出底了,妇人也不必再继续了,放下手中的篮子,伸手从腰间取出一条满是倒刺的皮鞭。把这样的鞭子作为腰带使用,这女人还真够恐怖的。
“哼!哼!”邢云冷哼了两声,道。“那人的易容术的确厉害。只可惜,他的内功火候太过了。”妇人一听道:“什么意思?”邢云掸了掸自己的衣袖,道:“一个小男孩在雨里玩耍,怎么可能会使自己的衣服不被打湿呢?就算是我自己,之前身上也有些雨水,只是我用内力将它蒸干了而已。那一个小男孩怎么可能呢?要怪只能怪他的内功高过头了,竟然自己将衣服给蒸干了。就爱这一点,我就觉得这小男孩不是一个单纯的小男孩。说实在的,要是凭武功真刀真枪的动手,我还真没把握能一招就收拾他。可惜,他竟是被自己最霸道的毒药给毒死了。”邢云说到这里,不禁暗暗笑了笑。
“那我们的破绽又何在呢?”妇人一震手中的长鞭,缓慢地移动着步伐问道。邢云看了眼男人脚下的锄头道:“你们在这里应该有上一段时间了吧!”男人道:“没错。从你的绝杀令一出,到现在已经七天了。”邢云道:“那柄锄头就是你们最大的破绽,还有就是你了。”说着,邢云脸上露出一种奇异的笑容,手中折扇一指妇人。妇人见邢云的的眼色暧昧,不禁眉头一皱露出恶心的神色,道:“为什么破绽会是我呢?”邢云笑道:“你太漂亮了。在这附近的村子里,大多都是常年劳作的女人,不可能有身材像你这么好的女人。还有,像你这么漂亮的女人,也不可能跟这么个一无是处的乡巴佬。你说,对吗?”男人对邢云口中这些戏谑的话很是不满,厉声喝道:“既然你已经看穿了我们,那为什么之前不动手,非得等到现在呢?”
听了这话,邢云嘴角微微向上一翘,露出一丝残酷的笑容道:“因为我不知道你们和竹屋里的那两位是不是以伙的。所以,最好是把你们分开了,然后再动手。你说对不对呢?”话音刚落,妇人厉声道:“废话少说,接招吧!”一条满是倒刺的长鞭,如同一条狰狞的怪蟒,翻滚而来。与此同时,男人的手中弹出一道三尺白虹,一招凌厉的“长虹贯日”直扑邢云。男人的剑势,后发先至,竟完美地配合上了妇人手中的长鞭。这两人出手的方位和时机都是无懈可击的,他们将邢云牢牢地锁定在了那个位置,无论邢云怎样闪躲和防御都不可能一口气接下他们这同时发出的攻势。
只见邢云不闪不躲,手中折扇一翻,抢上了率先攻上来的长剑。但折扇并未和长剑碰上,邢云脚下一错,手中折扇一遮,竟和长剑擦身而过。本来之前长鞭的目标是邢云,可是经邢云如此一来,长鞭的木标无疑成那个男人。幸而妇人的招式尚未使老,手中长鞭一抖,从男人的头顶擦过,脚步向前一滑,追上了邢云。男人见邢云从身侧滑过,心中早已大惊。又见那满是倒刺的长鞭离自己仅有不到五寸的距离,脸色顿时变得苍白。虽说长鞭从他头顶越过,可是那阵阵的腥味和恐惧,让他一阵阵犯晕。
担心会被长鞭意外伤到,男人不管三七二十一,一个就地十八滚,滚到了一旁。本来有男人挡住了邢云的妇人,这下完全暴露在了邢云的眼底。只见邢云身形一晃,如鬼魅般贴近了妇人。长鞭善远攻不善近守,而邢云的折扇正好相反。在如此短的距离里,邢云可是大占优势了。妇人一见邢云贴身而来,忙忙向后撤去。怎奈邢云的
轻功远高于她,无论妇人如何闪躲,邢云始终如附骨之蛆,不离其左右。忽然,妇人一声惨叫,颓然单膝着地,腰间血水如决堤之水一般,潺潺流出。邢云手中的折扇顶端,沾满了新鲜的血迹。原来,邢云在妇人无力抵抗之际,将手中的折扇狠狠地扎进了妇人的腰际。此时,那妇人只能在那里等着自己的血液一点点流尽,慢慢地等死了。
刚逃到一边的男人,真打算再度加入战团时,他就听到了妇人的惨叫之声。见此情形,男人一声怒吼,手中长剑化作一道精光,直扑邢云。之前是两人联手,现在才一个人而已,男人这么做,无疑是找死。邢云手中折扇一挥,荡开男人手中的长剑,身形一闪,冷冷地道:“别急,现在就让你去陪她。”说完,男人只觉胸口一阵剧痛,心中一阵真真实实的冰凉。邢云将扇尖上的梭锋毫无保留地送进了男人胸膛。伴随着嘶嘶地声音,邢云将折扇从男人的胸膛里,一寸一寸地拔了出来。男人的身子像泄了气的气球一般,慢慢地瘪了下去,最后躺在了邢云的脚下。
邢云看了眼手中的折扇,用衣角擦拭掉了扇上的血迹,便打算离开。只听妇人微弱的声音道:“你不是说要将他送到我身边吗?”邢云看了眼妇人,只见那妇人满目渴求地望着邢云。见到妇人如此神色,邢云不禁暗叹了口气。他道:“你们为什么一定要杀我呢?”妇人道:“为了千两黄金,和下半辈子不用再过这样的日子。”邢云道:“你们是夫妻吗?”妇人苦笑地摇了摇头道:“杀了你,我们也许会是夫妻。可现在,也许只能下辈子了。”邢云弯下身去,抱起男人的尸体,走到妇人身边。放下尸体道:“但愿你们下辈子能如愿!”妇人笑了笑,轻声道:“谢谢!”说完这话,漂亮的眼睛慢慢失去了活力,妇人无力的趴在了男人了尸体上。
怜悯的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那对鸳鸯,邢云转身向竹屋走了过去。也许他不用经过那间竹屋,可是他很清楚,就算今天他避开了。以后他还是会遇上的,即然是不可避免的一战,他又何必逃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