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一种略显别扭的姿态走进了色斯灵尼尔的大门之后,眼前的一幕不禁令我赫然怔住了:
回荡于大厅里的竟非敏儿那悠扬的歌声,而是一种喘息、呻吟和凄厉惨叫的混合物。
她一丝不挂地被几名身穿黑皮衣黑皮裤黑皮靴、体格魁梧的大汉恶狠狠地按于地面,眼里充盈着泪水,身体拼命挣扎,却丝毫无法摆脱小高。
偌大一家色斯灵尼尔里众多的人类,都仅仅是屏息地呆立或者安坐,没有一个发出任何言语,更没有谁会不自量力地上前阻止。委实,权倾朝野的老高之子并非谁都惹得起的,更何况为了得到敏儿他竟动用到黑革伯。
黑革伯乃胡不与国响誉盛名的特产。据闻当一名利缨国人、博父国人和胡不与国人在讨论什么是幸福时——“幸福就是——”利缨国人首先讲,“当你带着一身疲倦回到家中,发现你的拖鞋已由妻子置于炉旁烤得暖融融的。”
“一点儿也不浪漫!”博父国人讥讽道,“幸福就是当你出差的时候,邂逅一动人女子,并和她一见钟情。”
“你们都错了!”胡不与国人说,“真正的幸福是这样的——凌晨四点左右,若干名黑革伯把你从床上揪下来,‘王二,你被捕了!’然后你告诉他们:你不是王二,真正的王二住在隔壁。”
又据闻在胡不与国首都阿鼻城的一辆拥挤的马巴里,站着的一名男子拍了拍一位同性人类的肩膀,然后低声问道:“你是黑革伯吗?”
“不是。”
“你的家庭里有什么人是黑革伯吗?”
“没有。”
“你的邻居呢?”
“他们一个也不是。”
“你的熟人或朋友呢?”
“我认识的人中没有哪个是黑革伯。”
“那么,请你别再踩着我的脚了,好吗?”
再据闻某黑革伯去拜访自己的挚友,该友人乃一古文教师。会面时,其正唉声叹气。于是黑革伯问道:“何事烦恼?”友有气无力地说:“唉,这个问题连你的部门也解决不了。不久前我问学生张三,‘《精神病院里的人们》(注:该书乃出自旧宇宙时期地球上一个名为虚的人类之手)是谁写的?’他居然说不是他写的。后来我又问了李四和陈五,他们也说不是他们写的。这可怎么办呢?”两天后,黑革伯给教师打了个电话:“你放心,三个全招了。他们都承认《精神病院里的人们》是自己写的。”
由上述的数例传闻,黑革伯的厉害可见一斑。
当然,最令人感到畏惧的还是小高随随便便就能调动若干名黑革伯前来协助其进行当众强奸敏儿的这件事。
麦克风倒在敏儿双唇的不远处,音响里传出来的声音宛若一只只蔓延了一条条狰狞青筋的强有力的凶恶大手,晃着一根根涂满猩红油彩的锋锐指甲,粗野地戳进了我的第八对脑神经,于颅腔里狂暴而肆意地抓出一根根深刻的爪痕。
所有观众们的脸上都只有麻木的表情,不知究竟是早已司空见惯,抑或迫于生活而故作姿态。是的,尽管他们屏着气,但那一双双空洞的眼睛里没有流露出丝毫不安的情绪。
我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大量沸腾的血液咆哮着撞向脑门,双眼杂乱无章地浮现出一道道火舌般恶毒的红丝。我看见自己大吼着扑向敏儿身上的小高。
一支支直径为9毫米、黑革伯专用的标准型“屠XX夫”式手铳毫不犹豫而准确地朝我开火。
眼看着一颗颗弹丸即将狠狠地撞入我这个穷凶极恶之徒的要害时,赫然发生一件令所有的在场者(除了我)都意料不到的事——竟有一只半机械半生命体的怪物从奘的头颅里跃了出来,只轻描淡写地一挥右手,居然便将所有弹丸悉数击落。
BELIAL的双目红光暴绽,血盆大口里那一根根沾满黏稠唾液的觺觺利齿寒光闪闪。
它扑上前去,那若干名英勇的护法者只好很不幸地为国捐躯了。他们每个都被撕成不规则的若干段,以致我的视野里遍地血肉模糊。现场顿时一片混乱,人们争相惊惶地边大呼小叫边落荒而逃。
于BELIAL开始撕扯首位黑革伯时,小高已被骇得呈现疲软的状态,欲随众人一道往门外逃,却双腿发颤,丝毫无法从敏儿的身上爬起来。
当他被BELIAL用强有力的右手拽住咽喉一把揪起,双腿离地悬于半空时,满脸惊恐与痛苦,艰辛地断断续续道:“饶……饶命……饶命,别杀……我什么都答应……”话还没有说完,肚皮就被对方的左手指甲劙开,“哗”的一声,一大团肠子掉了出来。
BELIAL将小高狠狠地甩到地上,然后蹲下,双手伸进那道宽广的伤口,疯狂而残暴地把一个个内脏自根蒂上扯落、掏出,往半空中乱扔。
公然杀害高干子弟,还干掉了若干名黑革伯,这在胡不与国里委实可谓是罪大恶极的,无论你有什么样的理由。不过,关于这一点,我倒不怎么在意,虽说胡不与国乃SODOM世界里的两大最强国度之一,就算其武器再精良,在BELIAL的保护下,都绝对难以奈何我分毫的。
真正可怕的是——别的元神都因为感应到它的所在而一把将我这个【MESSIAH计划】的继承者给揪了出来。
出这一口恶气的代价委实不小。所以,方才BELIAL撕裂黑革伯、挖空小高的那一幕仅仅是发生在我的脑海里而已。当回过神来的时候,小高已经完事,整好衣冠,顺手往瘫倒在地面的敏儿身上甩出一大叠货币,然后径直朝色斯灵尼尔的门外走去,若干名黑革伯紧随其后。
当他逐渐临近,我眼眶里的火舌状血丝仿佛要喷射出来,双腿因为激动的情绪而颤动不安,拳头紧握得“格格”作响,手背上一根根青筋暴绽,似乎里面死死地拽着的是自己悲愤得难以按捺的心脏。
敏儿对小高说过其男朋友为奘,我是一名小有名气的拾荒者,而且曾与之有过一面之缘。所以,当擦肩而过时,他侧过脸来望了我一眼,目光中似乎浮过一丝不屑。
色斯灵尼尔里几乎所有的人类都知道我是谁,他们面无表情地看着小高大摇大摆地经过自己的女朋友刚被其当众强奸完的奘的跟前,步出门外,扬长而去。
我的心里在狂嚎着:懦夫!我是一个懦夫!
我痛恨自己是一个懦夫,偏偏又甘于充当懦夫的角色。其实,以BELIAL的速度和力量而言,要冲出去追上小高那已开出一定距离的豪华马轿车并将之和若干名黑革伯一同歼灭,并非什么难事。
但我没有,但我没有。我没有这样做。我是懦夫,而且是最可耻的懦夫。许多人类之所以软弱,是因为他们并没有足够的力量让自己坚强。但我有,而且是非同一般的强大的力量,是被不少人认为足以改变整个宇宙的力量。偏偏他们心目中的救世主只是一个眼睁睁地看着别人当众强奸自己女朋友又默默无声地目送其离开的孬种。
很好,很好,我没有选择成为一名“傻子”,却甘于充当“孬种”。
难道你真的认为后一个词比前者更优越吗?一个熟悉的嗓音在脑海里声嘶力竭地咆哮着,也不知究竟属于BELIAL抑或我自己。
敏儿缓缓地自地面站起身来,看见呆立在不远处的我,怔了一怔,随即用双手抹了抹眼角的泪光。然后,朝我露出了一个“放心吧,我没事”式的微笑。
她捡起地面上那已被撕碎的内衣,拭了拭身上黏糊糊的污秽,将其他衣服逐一套回自己身上。色斯灵尼尔里一片死寂,连空气也仿佛凝滞,似乎——除了敏儿,再也没有任何会活动的物事。
众人宛若一尊尊冰冷的塑像般望着敏儿跪在舞台上将那满地的货币一张一张拾起。
然后,她以显得有一点儿瘸拐的步伐,徐徐地走了过来,左手绕住我的右臂,嗓音嘶哑而柔和地道:“咱们走吧,很感谢你来接我下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