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荒之地，雨水充沛不可估量，多顺着地缝窟窿流走，但也有不少汇集在地势低洼的山间盆地，小则叫湖，大的称作海子，大野湖便是个大海子，四周皆是石山，湖中也有不少石峰，附近少有人烟。一行六人打破这里的宁静，随便找个山峰爬到半坡便能看见大野湖湛蓝的湖水，静谧无边。
老马打着响鼻随众人缓慢前行，“天河，别跑太远，树林太厚小心野兽。”长鞭在这样的地带没有任何战斗力，随便出去便会缠住树木，被他挽起来斜挎在身上，拿着把大砍刀在前面开路，走出这片密林到湖边情形可能会好点。
“这里有穿山甲的洞穴，洞口穿山甲独有的胶印清晰可见。”天英纵横叫道。
“靠山挖洞，挖不了多深便是石头，可以刨开来看看。”大伯发了话，对于这种多鳞甲的动物，天英纵横向来有点怕，他也不喜欢穿山甲那腥味重的肉，要不是想着穿山甲的鳞可搜风去湿、解热败毒，他也懒得叫叔伯们来。
众人七脚八手花了一炷香的时间，才把洞中的穿山甲刨出来。冬天捕穿山甲，最怕麻烦半天，结果刨出来的是怀了崽的母甲，白费功夫！好在这是一只成年公甲，个头虽不算大，也算是今天的第一份收获。
继续前行，密林之中偶尔传来山鸡的叫声，可是根本找不到身影，大家也懒得停下马，直接顺着山林小道来到湖边，找了个避风的地方栓好马匹，白天风大也不敢生火，草草吃了些干粮，找了个视野开阔的石山隐蔽起来，静静等待猎物前来喝水。
等了半天没见猎物的踪影，二伯已经呼呼大睡，天英纵横更是等的心不在焉。终于有一群羚羊渐渐靠近，大伯示意众人安静，天英纵横迫不及待地叫醒了二伯，大家呈扇形逐渐包围过去，为看看他怎么拉弓的，二伯特意跟在他身后。
三祖的儿子因为紧张兴奋，不小心绊倒了块石头，羚羊听见树林响动，警觉地抬头四处观望。此时离羚羊还有六七十步，还想走上去先围住，已经是不可能，天英纵横拿起白蜡弓，单腿撑地，另一腿撑开弓，用眼神示意二伯递箭来，递完箭矢的二伯完全呆住了，弓还可以这样用！这能有个准头吗？
不用人回答，搭箭上玄，“嗖”破风声响起，二伯还没看清楚，便传来了羚羊声的惨叫声。见这边率先开弓，其他叔伯也射出了自己手中的箭矢，但是受惊的羚羊早就撒腿狂奔，飞来之箭，多是射在羚羊身后。
“二伯！箭，箭，箭！”二伯这才反应过来，可羚羊早就没了踪影，大家手慌脚乱地冲出山林，上去收割那唯一倒下的羚羊。
天英纵横把大家射出去的箭收拾回来，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去年冬猎天英一族收获惨淡，叔伯们多是耕地，就算是上山打猎，怕也多是跟在人家屁股后面，帮忙拿工具、扛猎物，出点憨力气，猎捕经验还不如自己这个做侄儿的，刚刚若是能让自己再潜伏进二十步，就算羚羊发觉不对，自己也能多放翻两头。
“二伯下次能不能别发呆，递个箭还这么墨迹。”天英纵横其实怪的不是二伯递箭慢了，而是怪自己没考虑风大，本来是想射最大的头羊，被风干扰最后射中另外一只，斤头上差了许多。
“小天河你是长本事了，敢这么和二伯说话！”被自己侄儿教训，二伯脸上挂不住，只能用身份来压一压。
“天河干的不错！”其他叔伯夸耀到，老二多少有些无地自容的感觉，意兴珊删地去拿刀具。
处理完尸体，一片狼藉，隔着老远就能闻见空气中的血腥味，此地已经不再适合埋伏，只能换到更远的地方去。
“大伯这里去年你们也来了，难道就没有点大的野兽？”天英纵横随口问道。
“倒也不是没有，老虎、狼这些凶兽这些年打了都差不多，老虎洞那边听蒙氏说还有两只。”大伯用手指了指遥远的湖对面，“不过凭咱们这几个人见到了逃命的机会都没有，野牛去年我们几个来倒也看见一帮，我们当时没能打死一头，后来告诉蒙氏这里有群野牛，他们春种完了来找也没有找到。”
“那大伯我们再去你们去年遇见野牛群的地方去看看？”
“不一定能碰上，就是碰上了，咱们这种没有铁头的箭也射不死。”在这蛮荒之中并不缺少铁矿石，但是要把铁矿石炼成铁，对于他们这个避世不出的村子来说，却是一件很难办到的事。每年秋收完，村子会组织一支队伍外出采购，走十多天的山路，用毛皮换一些盐、铁、布匹等必需品回来，铁哪里有舍得用来做箭头的，铁枪都能当成祖传之物传个两三代，箭头通常是直木阴干后，裹上焦油烘硬的。
“没事，爷爷今年不是下了血本，给你们置办了铁枪吗！在加上我这个鬼谷传人，指不定能杀呢。”
“行，那就依你小子！走，咱们去大蟒山那边去看看。”大伯呼叫众人上马。
就因为天英纵横的随口一问，春去冬来的野牛群遭了秧。一群野牛来到这片海子找些嫩草过冬，傍晚时分来到湖边饮水，恰巧被赶来的天英猎守队碰上。
“叔伯，你们去把野牛赶离湖边，我怕它们受到惊吓跑进海子里，那就没办法了，你们留两杆枪给我，小叔你来给我递箭。”天英纵横老气横秋的给各位叔伯下达任务。
“大家都小心一些，若是野牛发狂就感觉往石山上跑。”大伯提醒众人。
“没事，没事！它吗有本事把我吃了呢。”二伯大大咧咧地率先拿着石块冲了出去，天英纵横知道二伯淳厚、立功心切，想把刚刚的过错给补回来，毕竟刚刚若多杀一头羚羊，那每家便能多分几斤肉。
石块落湖，惊起一连串的涟漪，有些胆小的野牛撒腿就跑，一些胆大的还转过头来看看才跑开。牛群不断向着侄儿所在石山走来，弓箭早就被拉出满月状，为了不把牛群吓回去，天英纵横一直没开弓，等牛过去了大半才松手。木箭离弦，径直插进一头大野牛的肩头上，可是如此近的距离，还是站在山石上往下射，才刚刚把箭头射进去，来不及多想，第二支箭又朝着受伤的大野牛飞了出去，“碰！”电光火石间传来了第二支箭射中牛屁股的声音。
大野牛撒丫子狂奔，一路鲜血，天英纵横不想前功尽弃，从小叔手里夺过第三支箭追了上去。小叔没办法，边喊：“小心点！”边拿着长枪追了出来，虽然没能击中要害的地方，但是两箭留下的伤口不断在地流血，这样奔跑下去，总会因失血过多，力竭而止。
天英纵横跑出了半里地，也没有找到好的机会射出第三支长箭，野牛的速度慢慢降下来，他终于追了上去，立身把弓拉至他能拉开的极限，木箭刚刚飞出去，弓身便已折断，木箭从牛尾下最柔软的地方射了进去，群山中响起了野牛痛苦的哀叫声。
天英纵横瘫软地坐在地上，看着缓缓倒下的野牛，他也再无气力。赶来的众人看着瘫软在地上的他，赶紧过来查看是不是受了伤。听见他说没事，大家才把悬着的心放下去，开怀大笑，有了这头大野牛，回去村里看谁还敢嘲笑他们天英猎守队。
大家一时放松下来歇息，没有人都没注意到，老二提着长枪想结束大野牛的哀鸣，待老二走至野牛前，气息未结的大野牛蹬地而起，转头一角，还好老二晚上跟着诗仙剑客练习一年的长枪，身体反应还算迅速，躲过了身子，否则这临死一角，非把他劈成两截，躲过了身子，但是扬起的牛角还是刮到耳朵，大半个耳朵刮没了，老二也被甩出了好远，当场昏厥了过去，众兄弟见此景也是乱了手脚，天英纵横也没想到这一出，现在还不知道二伯伤的怎么，看飞出去的情形应该是不轻，他愤怒的拿起地上的长枪，弯腰助跑，铁枪穿野牛喉咙，野牛身躯重重砸在地上，彻底死绝。
“老二，老二！快醒醒。”有的掐人中，有的取来水囊喂水。
“二伯，二伯！你没事吧？”前一刻像个小野兽的天英纵横早就哭成了个泪人。
老二悠悠醒来，摸了摸脑袋说道：“没事！没事！别一个二个哭丧着脸，不就是没了半只耳朵吗，咱是有媳妇的人，还怕破了相娶不到媳妇啦！”
晚上篝火边，其他叔伯吃过晚饭，都去宰牛割肉去了，独留下受伤的老二和天英纵横。“二伯，你疼吗？”老二把他拉过来坐在身旁，帮他擦了擦哭脏的小脸，内心叹息道：“虽然强悍的像个怪物，但毕竟还是个未满九岁的孩子！”
“不疼，一点都不疼，二伯一个三十多岁的大汉子疼什么疼！瞧你这点出息还哭成这个鬼样。”不过几句话太用力，扯动了伤口还是让他皱了皱眉。
“二伯，你的弓被我最后一箭用力过猛折断了！你不要怪我更不要告诉我爹啊！”
“你个傻小子，告诉你爹怎么了，他还敢打你骂你不成，你忘了你小时候被你爹骂时是谁护着你，要是你爹平时敢骂你，你就来找二伯，看二伯怎么帮你骂回去。二伯怎么舍得怪你，不就把弓吗，等开了春二伯再做一把就是了。一条弓换一头大野牛，这买卖放在那里都值！”
“对了天河，这马上你生日了吧，你想要要不要二伯煮两个鸡蛋给你啊。”
“二伯，你怎么知道我生日啊？鸡蛋就不要了，回去时你把今天那对羚羊角给我就好！”在天英纵横的印象当中，二伯从来都不是个爱记事的主，为此没少挨二婶的骂。
“你小子的生日在咱们家族有谁不知道！你出生那夜又是下雪又是大雨，整个一夜的电闪、雷鸣，清晨又是霞光异彩！我当时还说怕是弟媳生了妖孽出来，为此没少被你爷爷骂，当然被骂的也不止我一人。”旁边正在割肉的老大天英欲飞白了他一眼，老二说的不止一人便是说老大的媳妇。
“天英欲翱，耳朵不疼了么就赶紧来帮忙，别在那边逗小孩。”
天英纵横“嘎”“嘎”“嘎”傻笑起来，大伯、二伯都对自己很好，可是两兄弟从小不对付，一个不叫“哥哥”，一个不喊“二弟”，叫对方都叫名字。
二伯过去前又留了一句：“我和你同一天生日，不过二伯出生时不像你那般惊天动地，听你奶奶说我生下来就有点憨，没哭没笑。”
